“东家,您认真的?”
魏锦绡第一个跳出来阻止。她平时和小毒蜂经常斗嘴,但感情很好,这会眼圈还红着,嘴上却不慢。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屋子里闹哄哄乱坐一团。
相反,大虎、裴柔之和霍伯彦足够了解傅惊梅,知道她绝不是为了一时血勇,胡乱逞能的人。因此三人都异常冷静。他们彼此交换了眼神,都等着听傅惊梅的下文。
“我有麻烦的时候,都是你们来救我。现在不过是反过来。”傅惊梅忽然笑了,“我是认真的。你们看,这是什么?”
傅惊梅将手伸出来,掌心躺着一枚核桃大小的纯金印章,上面的枢纽被雕刻成一只精致凤凰。
霍伯彦一见那枚印章,露出个原来如此的表情来。
“这是……” 众人纷纷凑近,“凤凰?”
他们都是有些见识的,纯金的印章没什么稀奇,稀奇的是印章四周用玉石镶嵌,上面雕刻凤凰。这样的印章,不是有钱就能用的。
“不是凤凰,是嘲风。” 裴柔之仔细端详之后,露出一抹笑意。
“夫人,您刚说什么风?” 蛛娘问。
“嘲风,形似凤凰,龙九子之一。据说嘲风能望远,可以震慑妖魔,去除灾害。皇宫的檐背上就有这个。” 裴柔之说,“这是皇家之物,你从哪弄到的?”
傅惊梅没解释,将印章底部抬起给众人观看。只见朱红的底部,赫然是“钦差金宝”四个大字。
“钦差的金印!?” 这下众人都懵了。
他们不知道傅惊梅刚到百越时的事,裴柔之却已经反应了过来。
“你想用这个东西骗征西将军?” 裴柔之放松地靠回椅子,也有心情调笑了,“平嫂子又不在,你怎么弄出假书信来?”
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干了,仗着平嫂子那手模仿字体的绝活,他们可是没少坑人。只是坑到朝廷大将军头上,这还是头一回。
朝廷的钦差金印并不是一模一样的,并且总共也没有几枚,品级高的官员都能认出来。
之前钦差的金印遗失,本是不小的事端,偏偏后来的裴祁孟之死闹得太大,反而掩盖了过去。因此,并没有太多人知道钦差丢了金印。
估计皇帝也觉得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于是只罚了那个倒霉的大臣一些俸禄,官降一级,并没有再去追查什么。
以征西将军的地位,大概率是知道这件事的,但是细节处就不可能知道得清楚了。甚至连很多在场的人都不知道钦差丢失的金印,到底长得什么样子。
这无疑给了傅惊梅钻空子的机会。
“靠着假书信过关,恐怕有些难。” 傅惊梅笑,“我是想真人上阵,岂不是更爽?”
“这要怎么弄啊?” 众人都傻眼了。
“还能怎么弄?全靠演技了呗!” 傅惊梅狡黠地摇头晃脑,耳坠子流光溢彩地前后晃动。
小毒蜂被狼狈地打倒在地,脸颊立刻高高肿了起来。他一声不吭,用手背擦掉唇角的鲜血,垂着头站在那里。
白面猿站在旁边,眼睛几乎要脱眶而出。
他和小毒蜂可是几十年的交情,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吗?小毒蜂性子桀骜不逊,睚眦必报,今天打了他的人,明天就会走背字。怎么此时他挨了别人一拳,不声不响地受了不说,还一副任打任罚的样子?
田三手甩了甩拳头,脸上怒色仍在:“你非把天给捅出个窟窿才算完是吧?再有下次,你看兄弟们饶不饶你!”
傅惊梅没在这上面多纠缠:“小毒蜂,你在那盯梢,应该对军营的外围分布很了解吧?有没有画出来?”
小毒蜂面有愧色:“东家……我……”
“伯彦,你和他一起去,把军营的外围地图画出来。” 傅惊梅说,“等把人救出来了,再和你算账。”
有望远镜的帮助,再加上霍伯彦这个人形地图,很快众人就得到了一幅颇为详尽的军营地图。
“东家,您要这个做什么?” 蛛娘有些摸不着头脑。
“当然是糊弄他们了。” 傅惊梅和裴柔之凑在一起嘀咕了几句,转头白面猿,“小毒蜂用的那个泻药,也是从你手里买的吧?还有多少存货?都拿出来吧。”
几日后,车队离开了南屏城,一路向北而去。白面猿痴痴地守在城门处,一直到他们变成了天边的一个小点。
他想起了那个让小毒蜂甘心追随的年轻人。
白面猿已经近于不惑之年,多年来往来于三教九流之间,什么样的人都见过了,按理说不会再对什么人产生好奇的情绪。然而那个年轻人却是个例外。
这并不是因为他愿意出手相助。事实上,江湖中的好汉,重情义轻生死的很多。为了一个承诺,千里奔赴,守候数十载寒暑的也不在少数。远了不说,小毒蜂就是这样的人。
可这个年轻人,又有哪里不太一样。
白面猿说不出原因,他躺在床上,祈祷着他们能够一路顺利,祈祷着父子能有重新相见的一天。
车队没有停歇,披星戴月地赶了一天的路,才再次停下,住进了一家驿站。和以往不同,这次众人颇为高调,在旅馆中吃吃喝喝,谈笑风生,故意高声聊着城中的烟花柳巷。
夜半时分,几个人悄悄从驿站中爬起,和藏身于附近林中的另一批人会和,黑影们寂静无声地翻身上马匹后,调转马头,向着来时的方向疾驰而去。
征西军主营。
“马医怎么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征西将军涂钺连着几晚都没睡好觉了,军马无缘无故地大规模病倒,足够他焦头烂额。
“将军,肖先生说像是中毒。马厩已经围起来了,水源食物都换了,但马还是止不住腹泻,已经站不起来了。”
涂钺把手上的兵书扔在小几上,表情难看极了:“把毒下到本将军的军营里,怕是活腻了!附近找了?让猎犬去搜!”
皇上新派的钦差就快到了,听京城传来的消息,这次派出的是辽东将军的姻亲。这信号实在是太明显不过了,上次裴家家主死于非命,皇上又高高提起轻轻放下,无疑是狠狠打了三皇子一派的脸。
现在也算打个巴掌,再给了甜枣。辽东将军和裴家一样是三皇子党的人,卖他们个不大不小的面子,既能安抚三皇子,又能震慑自己支持的五皇子,皇上真是好算计。
涂钺感到一阵气闷。
已经有两任钦差在西南出了问题,这次无论如何都不能有岔子了。否则自己让人拿住了把柄,才是麻烦大了!
涂钺这样想着,恨不得立刻将那下毒的贼子拎出来大卸八块。
“将军,猎犬是搜到了些踪迹,但那都是在军营外七八百米以外的地方了。猎犬顺着找到了些痕迹。” 传令官打量着自家将军的神色,“您看……?”
“嗯?七八百米?再近些没有了?” 涂钺显然不信。
“是的。咱们最好的猎犬都没闻出来,附近也没有小溪。七八百米之内都没有人走过,千真万确。”
军营附近常有这样的事,毕竟山林那么大,转着转着到附近也是有的。春季的时候,很多挖野菜的山民都会误入军营附近的山林。
涂钺一听距离这么远,也没再放心上:“隔了这么远,除非那人长了翅膀,不然又如何能在营中下毒?再查查看管马的人!”
“是。” 传令官低头应道,“那马的事?”
涂钺刚想回答,另一个传令官便急匆匆地在门口求见。
“又怎么了?” 涂钺太阳穴直跳。
“将军,军营门口来了人,说是……说是钦差大人派来的。”
“什么!”涂钺轰地站了起来,顾不得捡起一向珍爱的兵书,龙行虎步地向外走去。
还没到门口,涂钺便看见一辆低调的马车停在那里,周围守卫着四五个面庞黝黑的侍卫。看着不仅没有官家气派,甚至说得上是毫不起眼。
可是这些人见了他,却是一个个面无表情,既没有讨好,也没有高高在上。好像只是站在自己门口一样。
涂钺没有上前,他的执戟郎中带人迎了上去:“甲胄之士,恕难从礼。阁下说是钦差大人派遣而来,可有凭证?”
马车的帘子掀开,从里面走出一位面白无须,面若好女的纤瘦公子来。
“在下难道还不够作为凭证么?” 那人高傲地昂起下巴,似乎对自己的身份很是自信。
郎中将有些拿不准了,仔细打量了半天,还是谨慎道:“没有钦差大人的手令。恕末将不能从命。”
“哼!” 那男子掸了掸自己的袍服,一幅骄横模样,“钦差大人的信物,怎是人人都能见的?你们将军呢?”
郎中将本就对他这幅男宠一样的做派很是不喜,听他如此放肆地开口便要见将军,更是控制不住。
涂钺从方才起就盯着那个男人,这一刻才仿佛忽然想起了什么。这次的钦察大人似乎有龙阳之好,听说他与其手下一位书吏关系匪浅,那位官吏年轻俊美貌比潘安……
“原来是邢主事。” 涂钺背着手,朗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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