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一夜之间,原来的曲子都不流行了。勾栏瓦舍里,琵琶女们弹唱的曲子,都变成了《东风恶》、《化蝶》和《女儿情》。
文人们写了无数诗词,感慨梁祝之间凄美的爱情。有感情丰富的,还会在戏院里泪洒当场,长吁短叹。这些文人们向来喜欢自比香草美人,现在终于又有了新的寄托意向,一个个以蝴蝶自居,吟诗作对。
突然之间,什么鸳鸯戏水、和合二仙都成了过去式,荷包、扇坠和手帕上全是花里胡哨的扑棱蛾子。
唯一能和《梁祝》争一争高低的,就是圣僧和女儿国国王的故事了。
尽管这个故事,讨论的是理想和爱情不能两全的纠结,受众没有《梁祝》那么广,却明显更得某些虐恋情深爱好者的喜爱。
毕竟梁祝虽然BE了,可是他们至少是相爱的,生不能同衾,总算死后同穴。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双双BE就是HE?
但唐僧和国王是禁忌之恋,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虐心角度刁钻。于是很多读者在寄不到刀片的情况下,决定自力更生。就这样,市面上忽然出现许多圣僧vs国王的小本子。
没错,很多人看了之后,不爽原来的结局,干脆自己露胳膊挽袖子...啊不,是执笔研墨,写起了同人文。安排唐僧经历了一大堆痛苦的挣扎后还俗,和女儿国国王长相厮守,生儿育女。
古人的文笔细腻和情感套路,绝对不输给现代那些网文太太。硬是将女儿国国王主动下,唐僧挣扎的心理过程,那叫一个百转千回,虐恋情深。
傅惊梅最近就瘫在床上,和大虎一起看得废寝忘食,最后连裴柔之都加入了咸鱼大军。
至于《西游记》的故事,则更多被平民百姓所喜爱。
说书先生讲《三打白骨精》时,下面的人无不被阴森恐怖的白骨洞吓得冷汗涔涔,到了《车迟国斗法战三怪》时,又被里面的孙悟空赐尿逗得捧腹大笑。
街头巷尾的小孩子们不再玩将军打仗的游戏,而是各个学起了猴儿。一个个拖着家里的木棒子充作金箍棒,小伙伴们为了谁当“大师兄’争得打作一团。
可能无论哪个时代,孙大圣身上那些品质,都是人民所向往的吧。
当然,看过戏剧的人总还是有限的,这两个故事这么火,说到底是因为傅惊梅把书印了出来,卖出后,一时洛阳纸贵,倒是着实发了笔财。
这钱她拿得毫不手软,因为《西游记》上面标注的作者,始终是吴承恩。《梁祝》是民间传说慢慢汇总出来的,她也只能将作者写成了“华中先生”,隐着中华两个字。毕竟这是中华民族的文化,也算是她尽了一点心意。
至于赚来的钱,就当是文化传播的跨平台手续费吧!
以前各种平台付费观看,她现在也算是个异世界转播平台了,这就叫此一时彼一时。傅惊梅小人得志地想。
如此氛围下,史家班的红火自然又上了新的台阶。但之前跑上来求见面,要赎人的那些权贵却全都不见了。
现在京师谁不知道,这史家班可是圣上宠着的那位萼华娘子照顾的,前儿圣上还特意赐下笔墨,夸奖孙悟空降妖除魔呢!
“也不知道萼华娘子是不是精怪变的!圣上可是御笔亲封了她,从此花萼楼的花魁都得改名儿,萼华娘子只她一人叫得!。”
“可不是嘛!听说圣上去的越发频了呢!倒有小半个月都在她那!”
傅惊梅听着邻座的议论声,和裴柔之对视一眼,都笑起来。
旁边的霍伯彦扫了她俩一眼,哼了一声,满脸都写着“我对你们这种无聊的事毫无兴趣”。
傅惊梅才不管他的黑脸,笑着凑上前,在他耳边说了什么。少年的耳廓被她喷出的热气弄得痒痒的,板着的脸上现出隐约的不自在。
公共场合大虎不好开口说话,也不能上桌。傅惊梅将它放在一边的椅子上,用自己带来的碗给它盛了些羊汤。
他们今天来的这家羊汤店在京师十分有名。清炖羊腩乳白色的汤鲜香扑鼻,上面撒着碧绿的葱花,拿筷子一搅,里面还下着不少小青菜。
霍伯彦和裴柔之都对这种热闹的市井小吃十分感兴趣,霍伯彦一连喝完了两大碗羊汤,吃了三个夹着烤羊肉的馍还嫌不足,正想再要点别的,就被傅惊梅给拦下了。
“你挺久没吃羊肉,一口气吃太多,对肠胃还是有负担的。不如我们走的时候,打包一些,晚上再吃。”
霍伯彦不耐道:“总是这么唠唠叨叨的!”
他有些孩子气地皱了皱鼻子,到底没再要加餐了。
几个人吃饱喝足,跑到街上闲逛。刚来京师那段时间,他们全都忙得没时间看看这富贵繁华乡。
哪怕是裴柔之,以前也是个门禁森严,出门就坐马车的大小姐。难得天气好,又得了空闲,非得好好把京师逛一遍不可。
“前面那里,是不是萼华娘子住的地方?” 裴柔之问。
傅惊梅正想问你怎么知道的,远远望见前面围着甲胄齐全的大批士兵,头上盔甲的穗子是明黄色的。
宅邸内,大梁朝当今的天子,九五之尊,正脱力地趴在床上。
萼华只穿了件薄薄的纱衣,身上一件首饰都没有,唯独脖子上挂着那颗红宝石项链。她收起散鞭,趁着皇帝不注意,悄悄用蔷薇水在耳后抹了两下。
这蔷薇水好是真的好,只是一小瓶着实不太够用。才没多久,她已经用去了三分之一。
原本她还想着只在皇帝来的时候用来着,后来实在太喜欢这个味道,简直无时无刻都想要被它包围。白天用,晚上用,没多久就下去了好多。
萼华有些犯愁,因为她现在才意识到,霓裳口中的那个东家怕是早已料到,自己只要接下了礼物,就肯定还会再找上他。
不知道他究竟想要什么?自己是可以忍痛不再用蔷薇水,可狗皇帝喜欢啊!每次涂了蔷薇水,皇帝都会大大夸耀一番。
前段时间更是听跟随他的小黄门说,皇帝回宫之后,再也闻不惯那些妃子们的脂粉气了,屡屡赞她身上的香气令人心旷神怡。
萼华咬咬牙,罢了。大不了下次霓裳再来,她问问对方到底有什么要求,只要不过分她都可以答应。
“华儿,过来!”床上的皇帝翻了个身,叫道。
她调整好表情,回头挑了挑眉,“真的要我过来?”
“哦?” 男人来了兴趣,“莫不是你在那边藏了什么好东西,不想给朕看?”
“好东西没有,好歌舞倒有一支。不知道皇上要不要边饮酒边看呢?” 萼华媚眼如丝。
“嘶!人太多了吧。” 傅惊梅抱着大虎使劲挤出人群。
身后的霍伯彦轻轻松松地走过来,拎着她的衣领使劲一提,她才终于站稳了。
她这身体本来就是个女子,年纪越大身形就越明显,要不是有大虎的幻术,早都不知道掉马多少次了。好在这种地方也没人会仔细看一个少年,所有人的眼睛都盯在台上。
“哎看一看这个手脚,这个牙口啊!这小子还会武艺呢!绝对堪用!五十两银子不还价!”
傅惊梅强压下心中的不适,看着台上那个遍体鳞伤的少年。
这里是京师最大的奴隶市场,封建制度下,奴隶买卖已经近乎消失了,但并不是不存在,来自各国的战俘,就是其中最大的组成部分。不过奴隶里面也分三六九等,这个少年的价格算是很高的了。
“我要了!” 一愣神的工夫,已经有人抢在了前面,“五十五两!”
傅惊梅下意识小学生举手:“六十两!”
“六十五两!”
“八十两!” 傅惊梅势在必得。
不是她闲的没事干了,而是那会正跟裴柔之扫街,本该在茶楼的霍伯彦突然跑过来,抓了她就走,非要来这让她买一个人。
裴柔之不可能踏足这样的地方,傅惊梅只好把大虎扔下护着她,自己被霍伯彦紧赶慢赶地带了过来。
到了之后她才后知后觉,这该不会就是他一直在找的那个人吧?
另一个争抢的人大概觉得这个奴隶不值八十两,没再出价。傅惊梅交了钱,拿过了那个奴隶少年的身契,人贩子使劲一拽少年脖子上的铁链,带得他一个踉跄。
谁知那个少年看都没看她一眼,却死死盯住霍伯彦,用不熟练的中原语言,沙哑而不可置信地问道:“霍...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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