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嫣成婚，沐雯的生活如旧。

因着前面各种各样的事情，祖母对晨嫣的情绪很复杂，可人家嫁人了，她还是挂念。

正月初九，是晨嫣回门的日子，赶巧今日也是苏舟的生辰，两桩喜事凑到一起，于是苏老夫人不顾苏丞相反对，把她的乖孙叫了回来。

这日一早，丞相府内众人就准备好，迎接太子和太子妃。

沐雯自然也在其中。

这对夫妻来时，恩爱非常，沐雯作为旁观者，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不过对于苏丞相来说，这两人关系如何他不关心，只要太子殿下愿意给面子，丞相府面上有光就可以了。

所以他十分慈爱地上前，上演了一出“父女情深”。

晨嫣与元倾遐走进来时，和沐雯打了个照面。

沐雯礼数周全，晨嫣眉眼弯弯，唇角微扬，犹带岭梅香。

等人往前厅去，沐雯才感叹，晨嫣嫁人，她觉得最可惜的就是家里少了个这么好看的人。

在这么个时代，以后她能见到晨嫣的机会，肯定少之又少了。

回门宴，苏丞相和太子殿下喝酒，喝到后面酒劲上来，颇有些蹬鼻子上脸。

苏老夫人轻咳几声，给人拦住了。

苏舟在一旁平静看着，元倾遐邀他喝酒，他就举杯。

他和这位太子殿下曾经还有点不愉快，围猎后每次见到都是冷面相待。如今人成了他妹夫，他变回客客气气的样子，半点不见心虚的。

还以为会继续收到冷眼的元倾遐挑眉，将酒喝尽，侧头看了一眼晨嫣，头一回看的这么透彻：苏舷纪这个人根本不在乎身份地位，对他这个太子的态度全部取决于他的妹妹。

……也不是坏事。

宴结束，晨嫣和几位妹妹待在一处。

苏羽溪拉着她说话，其实就是明里暗里跟姐姐要礼物，沐雯和苏栖落安静待在一边。

采荷把礼物拿到面前时，沐雯还讶异了一下。

后来想到四姐姐做事向来周全，沐雯也就不奇怪了。

晨嫣给妹妹准备礼物，自然是谁都有份，连尚在襁褓的苏妙沁都没有漏下——苏妙沁就是如今苏夫人那对刚过了百日的龙凤胎中的妹妹。

沐雯看着晨嫣逗弄着那对龙凤胎，莫名就想起苏栖落跟自己说过的，觉得四姐姐像个没有情绪的人。

就像她对苏羽溪、对这对龙凤胎弟妹的友好态度，还有听见苏夫人说的那句“妙沁安静懂事，不哭不闹的，和晨嫣儿时很像”时，她也只是笑笑。

聊了一会儿，有婢女走进来，对晨嫣说太子殿下和苏丞相寻她，于是晨嫣先行离去。

沐雯和苏栖落再待着没意义，晨嫣前脚刚走，她们就跟着和苏夫人告退。

“沐雯，你说伯父这么匆忙叫四姐姐过去是要做什么呢？”路上，苏栖落一如既往地拥有旺盛的好奇心。

沐雯想了想，摇头，她也不知道，苏丞相跟太子殿下好好聊天，叫晨嫣去干什么。

苏栖落失望：“你也不知道吗？”

沐雯奇了：“五姐姐为何觉得我会知道？”她看起来像万事通么？

苏栖落想了想，不好意思道：“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这一年沐雯有点不一样了。”性子，头脑，仿佛什么都没变，又仿佛什么都变了。

她总是莫名觉得，自己离沐雯很远。真奇怪。

沐雯沉默，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苏栖落的感觉是对的。但是她自认在丞相府作为苏沐雯，言行举止还是没出什么大差错的……吧。

不过经历确实有点大起大落，先前夏日宴后苏丞相对她好的不得了——四姐姐解释了是因为苏丞相把宝押在她身上。后来太子和晨嫣的赐婚圣旨下来，苏丞相一下子又开始无视她了。

……真是从来没见过这么势利的父亲。

在不知内情的人看来，挺莫名其妙的，沐雯想。

“哎？沐雯，”苏栖落没再纠结方才的问题，拉拉沐雯的袖子：“你看大哥哥在那里。”

沐雯抬眼，果然见大哥哥往这边来。

“五妹妹，七妹妹，”苏舟愣了一下：“你们不是和……”嫣嫣在一起？

苏舟话音顿了一下，话没说完，苏栖落已经听出他的意思，很快解释道：“大哥哥，四姐姐被太子殿下和伯父叫去了。”

苏舟疑惑一瞬，有心想问一句嫣嫣被叫去做什么，转念一想这两个妹妹哪能知道，就不问了，只点头：“好。多谢。”

“今日是大哥哥的生辰，祝大哥哥生辰快乐，”苏栖落又接了一句，沐雯也跟着说了一句。

苏舟怔住，随后神情更柔和了些：“谢过两位妹妹了。”

“苏中郎，”有人喊他，三人都看去，是太子身边的侍从君为。

君为小跑过来，对着苏舟道：“苏中郎，殿下请您到书房去，一同给太子妃取字。”

他没刻意压低声音，沐雯和苏栖落自然也听的一清二楚。

苏舟的手一点点收紧，颔首：“走吧。”

“大哥哥，”在苏舟将要转身那一刻，沐雯喊了一声。

苏舟望向她。

“祖母安排了晚膳，让我和大哥哥说一声，”沐雯认真道：“大哥哥事情做完，到慈安堂来吧。”

苏舟应下，转身走了。

等人走远，苏栖落才叹气：“伯父把四姐姐唤去，原来是要取字——本该在四姐姐及笄那日就取的。”

沐雯沉默。

苏丞相真是一个很可笑的父亲，尤其是对大哥哥和四姐姐而言。

又走了一段路，苏栖落忽然“哎呀”一声：“早知道今日会见到大哥哥我就……”

“怎么了？”沐雯疑惑看她：“你就什么？”

苏栖落左右看看，确认没人，于是小声道：“前几日陶姑娘特意寻了我，让我帮忙给大哥哥转交生辰礼，我当时拒了。”

嗯……

“我当时想着，伯父总不待见大哥哥，肯定不让大哥哥回来，我见不着大哥哥，哪能转交生辰礼……”

沐雯眨眨眼睛：“陶玭姑娘？”托苏栖落的福，平日总在她耳边讲这家姑娘那家郎君的，她现在都能对上人了。

“是呀，”苏栖落懊恼道：“早知道我就答应了。”

沐雯拍拍她的肩当作安慰，道：“陶玭姑娘若真想送，肯定有别的路子。”

苏栖落又看看周围，声音更小了：“沐雯我悄悄告诉你，陶姑娘拜托我帮忙的时候，脸可红了。”

这话中藏的意思十分明显，沐雯了然。

那要是这样的话……沐雯对苏栖落道：“五姐姐拒绝了陶姑娘，是好事。”

“哎？”苏栖落困惑。

个中道理很难讲，沐雯选了最通俗易懂的：“五姐姐若答应帮忙，倘若大哥哥无心于此，在陶姑娘那边要怎么说呢？”

苏栖落愣了下，悟了，也不懊恼了：“沐雯，你说的有理。”

她又走了一段路，不知道想到什么，又小声嘀咕：“不过陶姑娘是陶将军的独女，性子也好，在我看来和大哥哥还是很相配的……”

沐雯到苏栖落房中坐了一会儿，边喝茶边听她换了个话题。"

“沐雯，你有没有发现今日三哥哥一直没露面？”许是因为在房里，苏栖落不像在外头那般拘束，话题都有点飘了。

沐雯点头：”是没看见，三哥哥不是受伤了吗？好像就前几日。”反正听祖母叹过几句家门不幸，苏丞相也发了一通火，大过年的，还挺吉利。

苏栖落轻声道：“我哥哥和我说了，三哥哥是调戏民女，被打了七十棍。”很少见的，沐雯在苏栖落这里听出来一点幸灾乐祸。

调戏民女？沐雯接话：“当真是调戏？罚这么重？”这可不符合丞相府郎君的身份啊。

苏栖落点头：“强抢未遂，就是调戏了。”

沐雯还是有点惊讶：“那位女子很有勇气。”顶着丞相府告状，若是背后没点身份，只怕会被报复。

“三哥哥如今重伤在身，应该能消停一段时日，”苏栖落道。

沐雯想到什么，又道：“五姐姐，我记得去年你同我说过三哥哥一件荒唐事，似乎是污蔑朝廷命官？”

苏栖落很快想起来：“是呀，是三哥哥说了大哥哥的坏话。”还是在烟花之地。

沐雯沉思：“我记得那次三哥哥险些有牢狱之灾，还是父亲摆平的。”

苏栖落：“嗯嗯。”

“那怎么这次这件事父亲没有摆平呢？”沐雯疑惑，怎么想上次的事情都比这件严重吧。

苏栖落同沐雯是一样的疑惑：“我也很奇怪。”她使劲想了想：“我哥哥好像是说，这次是大理寺审的三哥哥。我不太懂。”

沐雯也不懂。

待到天色都晚了，苏老夫人身边的侍女阿书过来，告诉沐雯苏舟已经到了慈安堂，祖母唤她回去用晚膳，若苏栖落还没吃，也一道去。

“四姐姐和太子殿下已经走了？”苏栖落讶异，没想到她们聊了这么久。

阿书点头：“太子殿下与太子妃都回去了。”

“都没道别……”苏栖落心中可惜，被沐雯拉起来：“五姐姐，我们去用晚膳吧，我都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