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东跨院，东跨院的主殿为吕祖殿，门上楹联为‘神无方彻上彻下，祖有训与知与能①’。

主殿两侧则是城隍爷和土地公公。向后便是三清殿，最后为甲子殿，在甲子殿对面的小角落，供奉着‘五大仙’。五大仙，狐黄白柳灰。民间也称之为‘五显财神’，皆是动物仙家。

本来守一观上是没供奉五大仙的，准确来讲，目前也只有黄仙，也就是黄淘气一家。

黄淘气她爹黄识文，和一般的黄仙不大相像。

黄仙们大都生性顽皮好奇心重，但做事也是雷厉风行，恩怨分明，不好听点说就是小心眼、爱记仇。

可黄识文不一样，从还没化形时，就经常偷溜去私塾，趴在墙角偷偷听课。学了一段时日，感觉学业有成，起名识文。

可能是书读多了，还是从封建社会时读的书，接受过圣人教化，黄识文很是讲究礼法。

二十年前，黄识文生活在桃夭山下的牧云村，在一户孙姓农家隔壁安的窝，孙家人也都知道有一窝黄鼠狼和他们做邻居，一直以来，他们见黄鼠狼们也没偷吃他们家的鸡，也是相安无事。

不料，天有不测风云，黄识文一家突然就遭了难。

那年暑假，孙家来了位做客的熊孩子，来的当天就把黄识文的窝给填了，幸好黄识文一家只是受了惊吓，没有性命危险。

黄识文被气得犯了狠，夜里上了那熊孩子的身哭诉，“邻里五年，秋毫无犯，贫道何过？竟至于此！竟至于此！②”可怜他一斯文守礼的黄仙，连骂人都不会，只会不断重复这一句话。

最后，也没讨回个公道，他被人用针扎出来了…

当夜，赶夜路回观里的师叔祖崇道真人听到呜咽咽的哭声，还以为是什么精怪作祟。走近细瞧，就见一只头戴庄子巾的黄鼠狼抽抽搭搭地哭着，不时拿爪子抹抹泪，好不可怜。

那夜后，守一观便多了五大仙的供奉。

黄淘气跳过自家殿门，扭头找着尔米，“叽叽~”

尔米慢悠悠地进了殿，左右看看，不见黄识文，不禁疑惑地望向黄淘气，“你爹呢？”

黄淘气爪爪往里指，“叽叽~”在里面呢。

殿的东边被隔出来一个小房间，黄淘气指的就是那里。

尔米蹙起秀眉，按黄道长的性子可不会做出他认为这么无理的事。

把零食大礼包放到供桌上，尔米提步向里走去。

小隔间五脏俱全，是一个迷你版的卧室。

其中一张小床上躺着一只毛色金黄的黄鼠狼，半人高，两条后腿绑着绷带，身上的毛秃了几块，边缘泛着黑色的焦痕，露出粉红的软肉，看上去好不凄惨。

床边蹲着一只小了一圈的黄鼠狼，豆豆眼里都是担忧。

黄识文见尔米进来，骇了一跳，拖着后腿就要起身，爪忙爪乱地抓过床边的庄子巾戴在头上。苦着毛脸，很是懊恼，他忘记嘱咐淘气不要把人直接带进来了。

尔米吃惊，伤的这么严重怕是出了大事了。

黄识文身形一晃，化做男人模样，看着三十四、五，头戴庄子巾，身穿黑色道袍，身形瘦削，文质彬彬，好似古时候的书生。

强撑着站起，长施一礼，嘴上说着，“贫道实在失礼，淘气年幼顽皮，还望道友勿怪。”

尔米懒懒摆手，“道长实在多礼，这不算什么事。”毕竟都是这么软润可爱的家养小萌物。

尔米见他站着实在艰难，让他先坐下，问着：“道长怎么伤的这么严重？”

黄识文长叹出声，“三天前，有一贼人鬼鬼祟祟潜入观中，贫道见他獐头鼠目，行事猥琐，便去阻拦。可是一番打斗，贫道不敌。”神情懊丧，“都怪贫道实力不济。”

“道长不必如此。”尔米接着问道：“道长还记得贼人长什么样子吗？”

黄识文万分嫌弃，“那贼人长得奇丑无比，很是污人眼，简直不堪入目！”

尔米嘴角一扯，有些想笑，黄道长一直都是斯斯文文，她还头一次听他骂人。

她眼里带着一丝兴味，这贼人到底多丑？

“那人一身黑袍，身形佝偻，骨瘦如柴，三角眼，满脸褶子，说话声音嘶哑难听，浑身透着鬼气。”

尔米皱眉道：“鬼气？可这人为什么偷溜进我们观内。”

一直旁听的黄夫人突然开口，细声细气地道：“我瞧着，那贼人似是在寻什么东西。”

那晚黄夫人也在，要不是黄识文为了护着她，也不会伤的如此之重。

“找东西？我们观里也没什么宝……”蓦地，尔米杏眼微睁，琥珀色的眼里露出一抹担忧，该不会…

尔米不禁抬手抚了抚胸口，那里是阳鱼玉佩的位置。

这玉佩原本是一对，她戴的是阳鱼玉佩，阴鱼在第五奕那里，两块玉佩合在一起便是一块阴阳鱼玉佩。

第五奕从出生起，不知怎么沾染了幽冥之气，亏得他命格好，不像一般婴儿沾上立马夭折。

不过，他从出生就倒霉，吃奶都比其他婴儿多呛几口。随着他长大，越来越倒霉，第五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可能也是缘分，五岁那年遇到了出门的明玄道人。接着就被明玄道人收为弟子，带在身边。

自那以后，阴鱼就戴在了第五奕身上，虽然倒霉程度减轻了，但是也不是即刻就好。

尔米就记得，阿奕小时候吃饭，手边常备一大杯化骨茶，每被鱼刺、鸡骨卡了嗓子，就喝一口。阿奕经历的倒霉事，她三天三夜都数不完，不过长大后就渐渐好了。

这么多年过去，都相安无事，现在竟然出现疑似寻找阴阳鱼玉佩的人。

关于阴阳鱼玉佩来历，观中也有记录，尔米年幼时好奇便去翻过。

这块玉佩传自师祖玄清真人，玄清师祖生在三百年前的清朝。玉佩系玄清师祖友人所赠，为了报答师祖的救命恩情。

玉佩一直保存在守一观中，直到她和阿奕拜师入门才拿出，外人是怎么知道这块玉佩的？

难道她猜错了？

或者，观中有其他宝物？不像啊，就三个道士的道观...

黄识文皱眉，“真是如此的话，这次贼人空手而归，贫道担忧，恐怕还会再来。”

尔米：“听道长刚刚说的，那贼人实力应该不错。既然偷偷潜入，肯定是有所顾忌，如果真的再来，能躲就躲，还是身家性命更重要。反正，咱们观中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那贼人查看完也就不会再纠缠了。”

“贫道晓得了。”

尔米略坐一会，起身准备去趟桃花林，“道长安心养伤，我去检查下桃花阵。”

观内不声不响地闯入一贼人，这让尔米娇美的俏脸上蒙了一层阴影。

黄淘气头顶的圆耳朵耷拉着，很是失落，“叽叽~”小耳朵这就要走，不陪淘气玩会儿吗…？

尔米蹲下，抬手拍了拍黄淘气的头，“没空哦，观里遭了贼，我要去查看阵法。”

黄淘气家中最小，排行第七，她修炼还不到家，不能化形，一直跟她爹娘住在观内。

说起来，黄淘气也生了二十年了，与她和阿奕同年。小时候，她们两人一淘气日日混在一起，爬树戏水，满山乱跑。

她和阿奕已经是成年人了，淘气却还依旧是小小一团，天真顽皮。

黄淘气两只小爪爪抱住尔米手指，“叽叽叽~”淘气和小耳朵一起去~

尔米面上露出一丝柔软，阴郁的心情好转不少，手指点了点黄淘气脑门，“你呀你~”就知道卖萌。

说完，尔米摸出手帕给黄淘气擦干净脚脚，让她蹲在她肩头，而后起身出去。

“叽~”出发~

那贼人进入观内并没有破坏任何物品，不然尔米也不会在刚回来时毫无所觉。

路过一座偏殿，就见尔墨墨晃着尾巴，慢悠悠踱着步，蓬松柔软的黑毛衬得它威风凛凛。周围跟着一群不知哪里来的猫，如众星拱月一般，猫群中的尔墨墨一派神气自得。

尔米看的嘴角一抽，尔墨墨这厮好像地主附身，有些伤眼。

尔墨墨远远瞥了一眼尔米，步履不停，并不想理她。

尔米：“……”她不稀罕。

①出自天津吕祖堂

②借鉴自知乎问题‘有哪些民间邪物故事’回答之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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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