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蒹蒹视线也跟着转了过去。
便见门口出现了俞翳的身影。
少年一身玄衣,衣上绣着银线绣的雄鹰,鹰钩锐利,带着凌厉的气质。但与平时不同的是,俞翳的面上,竟然带着温柔的笑。细长眼尾也轻轻地勾了起来,那一双平日里都是冰寒的眼眸,此刻仿佛盛了一汪春水一般,柔得人心都化了。
他的身旁,正跟着活蹦乱跳的俞喜,小丫头一蹦一跳时,头上的发髻也一上一下地蹦着。
于蒹蒹愣愣地看着,内心震惊无比。
没想到,俞翳竟然有这么鲜活的一面。
她见过的俞翳,无论何时,都是冷冰冰的样子。而记忆里的小说里的俞翳,是阴狠的,冷酷的……即使对女主温柔,但里边也一点儿都没有描写过他对女主笑得温柔的场景。
而此刻,俞翳却对着她年幼的妹妹,笑得如此温柔。于蒹蒹不知道如何来描述他这样的笑容……
有种,他一笑,冰雪消融,十里桃花开,万物都为之失色的感觉。
他笑起来时,才更像一个少年。
俞喜拉着俞翳的手进来,见到于蒹蒹,立马就雀跃地给俞翳介绍:“兄长,这是于姐姐,是于姐姐送我回来的哦~”
俞喜的声音欢快,俞翳便知道,俞喜很高兴。
但见到于蒹蒹时,俞翳的面色,还是沉了下来。方才还春暖花开的面色,一瞬间变成了冰天雪地。
纵然少女看向他时,眉眼带着千般风华,面容明艳如灼灼桃花,给他一瞬间的惊艳感,可他对于于蒹蒹,还是不喜的。
俞喜正高兴着,并未注意自家兄长阴沉的脸色,仍旧兴致勃勃地喋喋不休:“兄长,我跟你说,于姐姐可好了,那贼人追我,我从窗子爬上了于姐姐的马车。于姐姐不但没有生气,还给我吃了糕,送我回来。之前我被坏人追,碰到于姐姐,撞到她的马车,于蒹蒹也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给了我银两。于姐姐真是个大善人。”
妹妹的童言稚语听得俞翳想笑。
大善人?
如果不是见过于蒹蒹当初的恶毒模样,听着妹妹的夸赞,他恐怕也会以为她是个好人。
俞翳眼里闪过一丝厉色。于蒹蒹此人不仅恶毒,心机还深,她接近妹妹,不可能没有目的。
但如今妹妹在这,妹妹又对她喜欢得紧,俞翳不好发作。只能虚伪地作揖道:“舍妹今日被贼人所追,于小姐仗义相助,俞翳在此谢过于小姐。”
于蒹蒹眨了下眼,又眨了下眼,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方才……如果她没看错的话,俞翳见到她,脸色突然就变差了。这会竟又感激起了她?
……有意思。
但于蒹蒹还是恬不知耻地回道:“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俞公子不必客气。”于蒹蒹看向立在俞翳腿边的俞喜,眼神蓦地温柔起来:“俞喜很讨人喜欢。”
于蒹蒹端坐长凳上,看着俞喜眼神温柔无比。俞翳看着,一瞬间有些恍惚。觉得于蒹蒹看起来,似乎并不像别有目的模样。
但俞翳深知真正的于蒹蒹是何模样。
想到之前她给银两妹妹,如今又帮了妹妹之事,目光一下子冷凝……若是她是如自己一般,那她如此行为,便可以解释了。
俞翳看着于蒹蒹的眼神带上探究,意图从她身上看出破绽。
酥饼做好了,王大娘打开盖子,一股香味飘了出来。俞喜欢呼雀跃地跑了过去。
俞喜一跑来,俞翳冰冷骇人的目光便锁在于蒹蒹身上。他对于蒹蒹道:“于小姐,可否移步说话?”
俞翳态度不善,但于蒹蒹也不怂。微微一笑后,抚平衣上褶皱,便慢条斯理得站了起来,跟着他出去了。
身旁的小知不放心,欲跟她一道,于蒹蒹回头,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便转身离开。
二人走远了些。
走在前边的俞翳停下,骤然回头面容带着阴冷,面上带着咄咄逼人之势,逼问道:“于小姐今日来寒舍,可是别有目的?”
于蒹蒹被他的神色吓得后退了一步,定了了定神,她轻轻“啊”了一声,对于俞翳这怀疑她心怀不轨的想法表示了惊讶。而后微微扬眉,语气温和地解释:“并无别的目的。不过是碰巧遇上你妹妹,送她回来的……而且,是你妹妹邀我进来的。”
“既如此,今日于小姐从此离去后,日后不要再来。”俞翳声音冷冰冰的,带着逐客之意。
于蒹蒹瞅他一眼,又瞅他一眼。而后,纤白手指摸着尖细的下巴,疑惑地问:“俞公子,似乎很讨厌我?蒹蒹不知道,蒹蒹哪里惹到俞公子,竟然让俞公子如此厌恶。”
俞翳对她的讨厌,从上次在护国寺,于蒹蒹便察觉出来。
闻言,俞翳看向于蒹蒹,她面容白净,眼神澄澈无辜。
但俞翳仍记得,她上辈子对陆绾宁一次次下杀手时,是如何的狰狞狠毒。
这个女人表面无害,但实际上却心如蛇蝎。
俞翳厌恶她,可她如此问他时,他却不知该如何回答。他总不能告诉她前世之事。
不想被她无害的模样蒙骗,俞翳偏开脸,侧脸冷冽:“于小姐不必多问。”
于蒹蒹犹疑道:“可我想知道缘由……”
于蒹蒹唇边带上一抹坏笑。他不让她问,她偏要问。
俞翳面色更冷:“于小姐可以不听劝告,只是日后……于小姐时候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别怪俞翳不提醒!”
他竟威胁她。
于蒹蒹有点想笑。
缓步走到俞翳面前,于蒹蒹抚了抚裙上的褶皱,笑得眉眼粲然,笑中又带了几分促狭:“俞公子……我想,有一事你没搞明白……我今日来此,不过是应舍妹之邀。阁下如今不过区区一个羽林军校尉……若我想整你,不过如碾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俞公子,你说,如今是我杀你容易还是你杀我容易?”
于蒹蒹说完,便转头往厨房而去,背影潇洒肆意,风姿绰约。恰好俞喜出来寻她,于蒹蒹便也拉住她的手。
俞喜未动,见兄长在不远处立着,便扬高了声音,用清脆如银铃的声音大喊:“兄长,王大娘的酥饼做好了。”
这才挽着于蒹蒹的手折返,往里走时,俞喜又悄悄回头看了一眼外边的兄长,压低了声音问于蒹蒹:“于姐姐,你方才出去,可是与我兄长说了什么不能给我知道的悄悄话?”
于蒹蒹摸了摸她的脑袋,笑得低低道:“既是悄悄话,自然是不能与你说。”
俞喜努了努嘴。明白了,兄长与于姐姐之前认识,如今还有不可以告诉她的秘密。
王大娘做的酥饼果然如俞喜说的一般好吃,也不知道她是如何做的,比于蒹蒹平日里吃的还要酥脆一些。
于蒹蒹坐在桌旁,一时忍不住,便多吃了一口。一旁的小知尝了几口,也啧啧称赞,一边吃一边向王大娘讨教做法:“大娘做的真好吃,大娘,你是怎么才做的如此好吃的酥饼,比我们府中的厨房做的要好多多了!”
小知生得讨喜,王大娘看着也喜欢,便给她说做法:“这做酥饼啊,也是要讲究做法的。面的用量,火候,时间,放油的量,都是要讲究的……”
俞翳从外边进来了。少年逆着光,模样俊美,让人不想注意都有些难。
见俞喜跟于蒹蒹在厨房里吃着酥饼,气氛其乐融融,欢声笑语,俞翳脚步顿了顿,接着往里走。
他坐在了俞喜身旁,见桌子的盘中放着酥饼,便也拿了一个尝。
俞翳吃东西的动作极雅,慢条斯理的,宛如贵公子一般,于蒹蒹吃着酥饼时,见到他吃东西的模样,不禁怔了怔,而后不由自主停下欣赏起他的动作来。
俞翳向来敏感,不过一会便察觉到了于蒹蒹投过来的目光,眉头蹙了蹙,他便有些想起身离开。但妹妹单独在这里与于蒹蒹在一起,他又不大放心。只能正襟危坐,警惕着对面的于蒹蒹。
时间不早了,于蒹蒹往窗外看了一眼天色,估摸着自己差不多该走了,从凳上起身,便与俞喜道别:“喜儿,天色晚了,我也该走了。”
听闻于蒹蒹要走,俞喜口中的酥饼一下子失了味道,她把手上咬了一大半的酥饼放下,跳下凳子,便跑到于蒹蒹身旁,踌躇良久,手抓住于蒹蒹的裙角,道:“于姐姐,我送你。”
便送于蒹蒹到门口。
跟着他们出去的,还有俞喜身旁唤云霞的丫鬟。
此时已经近黄昏。天边已经镶了不少颜色艳丽的晚霞,往远处延伸,如泼洒的颜料一般。
眼看着于蒹蒹要上马车了,俞喜立在一旁,眼巴巴地望着,眼神不舍。
片刻后,她上前一步,喊住了于蒹蒹:“于姐姐。”
于蒹蒹侧头看着她。
俞喜抿了抿唇,又走近了几步:“于姐姐,你日后还会来看我吗?”
小丫头这是对她不舍呢!
于蒹蒹眉眼扬了扬,含笑道:“日后有空我便来看你。”
俞喜乖巧点头。而后,她又扭扭捏捏地开口:“于姐姐,我想认字……你,可不可以教我?”
于蒹蒹愣了一瞬,叹息着伸手摸了摸俞喜的头:“若想认字,便让你兄长给你请老师。”
俞喜手拉住于蒹蒹的手腕,摇了摇头,眼神如同幼鹿的瞳眸一般:“我想让于姐姐教,俞喜喜欢于姐姐,想让于姐姐教。”
俞喜这语气,给于蒹蒹一种古怪之感。但她并未多想,只觉得是小姑娘舍不得她。
笑了笑,于蒹蒹顺着她的心意点头,声音温柔:“那好,日后有空我便过来教你认字。”
“好。”俞喜弯了眼睛。
于蒹蒹与俞喜道完别,便提起裙摆上了车。
出巷子时,于蒹蒹掀开帘子,回头看了眼,小丫头还立在原地。头顶上的霞光落下,给那门前俏丽的小丫头,还有陪着她的蓝衣丫鬟,铺上了一层温暖的橘色。
但无端的,于蒹蒹竟觉得俞喜的情绪,应是低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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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榕十八岁了还没有嫁出去,村子里的人都笑话她是个老姑娘。
外人的笑话她不在意,关上门,将自家的日子过得风生水起。
可惜,大伯一家觊觎她家的家财,以她爹没有儿子,死后无人摔盆的理由,逼着她爹过继自家小儿子。
她干脆从市集给自己带回了一个好看的相公。
相公眉眼清隽,身姿挺拔,看起来像个世家公子。
相公会认字,会读书,声音悦耳如同山泉。
相公哪哪都好,只除了不爱与她说话。
宁榕心里遗憾,但私下里却以为,相公不爱说话也好,要过一辈子的人,哪能叽叽喳喳。
只要他在她的身旁,哪怕她只能看着也好。
谁想一日,相公没了,没的突然,留下她一个大肚婆。
她以为往后余生只能与娃娃一起孤独终老,却不想,没了的相公突然变成将军回来了。
还抱着她一声一声在她的耳边呢喃,声声入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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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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