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中秋过后,小半个月。

长公主设赏菊宴,帖子送到了府上。

宋时薇扫了一眼又放下,她兴致不佳,因为庙会上胡商的话,她回来后便一直心绪不宁,总是克制不住地胡思乱想。

这小半个月,主院的下人做事都小心了许多。

祝锦隐约觉得夫人好似和大人吵架了,可仔细瞧又瞧不出什么来,只当夫人伤秋感怀。

她瞧着夫人神色,问道:“这帖子要推了吗?”

宋时薇摇头:“不必。”

秋狩时,她已经答应过长公主了,眼下反悔不去赴宴,倒是不妥。

祝锦应下:“那奴婢派人回帖。”

*

三日后,宋时薇赴宴。

公主府热闹非常,还未下马车便听到了娇客们交谈的笑声。

自南山围场出事后,京城挂了小半个月的白幡,事情还未有定论,犹如一把悬在朝臣头上的铡刀,随时都会落下。

这种时候,不说大摆筵席,便是家中小聚都不敢太过热闹。

长公主这般行事,也是给京中众人吃了颗定心丸——圣上不欲追究到底,意在重拿轻放,捉住为首之人便可。

宋时薇从马车下来,引路的嬷嬷立刻迎了上来,笑着道:“公主特意吩咐老奴来接夫人,夫人是贵客。”

这位嬷嬷是长公主身边的老人,京中凡是熟悉些的都知道。

一时间,四下的视线都聚了过来。

宋时薇神色未变,朝对方轻轻点了下头,温声道:“劳烦嬷嬷带路。”

若华长公主是当今圣上的姐姐,虽与圣上不是一母同胞,感情却比亲姐弟尤甚,圣宠历久未消,直至今日。

故此,公主府修葺得极为奢靡,光是园子便占了数十亩地。

宾客三三两两在园子里闲聚,所到之处皆能看见盛开的菊花,不知费了多少功夫。

引路的嬷嬷将人带到临水轩就退下了:“这儿赏花视野最佳,公主知道夫人喜静,交代老奴将此处设卡,不许旁人来打扰夫人的雅兴。”

之前还算寻常,眼下便是明晃晃的示好了。

宋时薇虽不明所以,却也没有多问。

另一边,暖阁。

长公主坐在桌前:“你不该今日过来,人多眼杂,若是被人撞见,你要如何解释?”

桌案对面,三皇子冷哼了一声,说道:“姑姑怕什么,谁不知您是站在我这边的,连父皇都默认了。”

长公主皱了下眉:“慎言。”

她将刚沏好的茶推到对方跟前,语气有些淡:“知道也可以当做不知。你近来行事无度,已经失了稳重。”

三皇子表情微微扭曲,下颌绷紧了瞬,几息后低头退让:“姑姑教训得是。”

他说完,伸手去端茶盏,却没能拿稳,茶水飞溅,烫了他满手。

三皇子却像是不知道烫一般,死死盯着自己的手,下一刻,他毫无预兆地扫翻了桌案上的茶具。

动静太大,惊动了暖阁外的侍卫。

“公主,您没事吧?”

长公主喜怒不惊,仍坐在原处:“三皇子不慎翻了茶盏,去取条帕子来。”

待侍卫下去,她才慢慢道:“焦躁过虑,不宜养伤。”

三皇子粗喘了两口气,再抬眼时已是通红一片,他抬着刚刚被热茶烫过的手,粗声问道:“姑姑说,我要如何养伤?”

南山围场出事,所有人都以为他只是受了点擦伤,没人知道他的手从那时起就已经失去了知觉。

大哥断了一条腿,却只需养着就能重新站起来。

他呢?他伤在手上,还是右手!

明明伤口只有那么一道,连血都没怎么流,却再也使不上力,别说挽弓,便是提笔落字都做不了!

好在他当机立断瞒住了伤势,事后又将知晓当日情况的人杀了个干净,否则这储君之位早在他出围场的那一刻,就和他没关系了!

他自出事后从宫外找了不少大夫,找一个杀一个。

都是庸医,没有人能治得好他的伤。

他已经在用左手习字了,但秘密总有暴露的时候,他一日登不上那个位置,就要胆战心惊地防备一日。

唯有坐上那张龙椅,才能安心。

三皇子脸色骇人,他想要的从来不是储君,是父皇的位置,他等不了。

他抬头,朝桌案对面的长公主望去,语气幽幽:“姑姑不是说要将玉瑶嫁给谢杞安,为何迟迟不动?”

他要尽快继承大统,就一定要谢杞安的帮助,联姻是最好的路,到时谢杞安只能站在他这一边。

待大业落成,若是玉瑶舍不得,他也可以大发慈悲给对方留一条生路。

长公主反问他:“要如何嫁?”

三皇子道:“只要您开口,父皇赐婚,由不得谢杞安拒绝。”

长公主拨弄了下耳垂上坠子:“拉拢不是结仇。”

说完,双眼微眯:“你要郡主做妾?”

三皇子道:“父皇下旨,谢杞安必会休妻。”

他不想管谢杞安愿意与否,只要谢杞安和玉瑶的婚事成了,那无论对方如何行事,落在朝臣眼中,谢杞安都是站在他这边。更何况比起大哥,父皇本就更加属意他,只是顺水推舟的事,何乐而不为?

他相信父皇不会拒绝的。

长公主听他说完,摇头道:“不妥,当初谢杞安娶妻是皇上点过头的,即便皇上再不喜欢宋家,也不会开口要对方休妻,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何况那是皇上。”

她道:“等大皇子将那个女人找到,便是你我不提,谢杞安也会主动休妻的。”

“事后,只要将那女人杀了就可以。”

三皇子拧眉:“那为什么不能直接杀了宋时薇?”

他不觉得谢杞安有多喜欢宋时薇,这不过是一个被对方摆在门面上的女人,好彰显他知恩图报的品性罢了。

十指沾满鲜血的刽子手总要有一两件干净的东西,显得自己仁慈清正。

三皇子冷笑了一声,唇边的嘲讽毫不遮掩。

长公主眉心拧了下,满脸不赞成:“无论情谊如何,她都是谢杞安明媒正娶的夫人,动了她,不亚于直接拔刀挑衅,届时,谢杞安一定会追查到底。”

说着轻叹了声:“万同,你太过急躁了。”

三皇子:“本宫等不了!”

他眼底猩红,几乎充血,却已经比当初骤然发现右手毫无知觉时理智了许多。

无论换成何人,都没办法接受自己突然间变成一个残废!

他甚至不能表露半分,在人前时时刻刻都要装得毫无异样,一旦露出半点马脚,就会被立刻抓到,再无缘大位。

他不甘心!

长公主起身,走到近前,手掌落在他的肩上:“越是如此,越要耐得住心性。”

她安抚道:“别急,大皇子会为你我做嫁衣的。”

暖阁里重新安静下来。

*

赏花宴快要结束时,长公主才在人前露面。

宋时薇自临水轩出来,便遇上了公主身边的婢女,对方态度十分恭敬,垂首相邀道:“夫人,公主请您过去小叙。”

她点头应了,跟着对方朝后园走,绕过抄手游廊,越走越僻静。

待到了地方才发现这处似乎是专门辟出来的,和前面赏花的园子隔开,以免外人打搅。

长公主见她过来,起身相迎:“方才有事在身,没能及时让婢女叫你过来,倒是冷落宋夫人了。”

宋时薇轻摇了下头:“公主言重。”

她与长公主素来无交情,可自宝华寺后,已见了好几次,许是因为圣上立嗣一事,所以长公主才这般拉拢优待她。

可惜,她并不能左右谢杞安的想法。

长公主仿若没瞧见她脸上的疏离,拉住她道:“上回在南山行宫没让你见到人,这回总算是能见到了。”

宋时薇一时没能明白长公主的意思,正要问,就听见廊外传来了脚步声。

紧跟着便是一道略显低沉的声线:“若华。”

语气隐约带着些许不耐。

宋时薇抬头望去,看到来人后,她眼神微微闪动了下,难怪对方会直呼长公主的名讳——来的人是驸马。

陆启南从廊外进来,见到她后,亦是愣了下。

长公主笑道:“本宫知你们是旧识,才特意留宋夫人片刻。”

宋时薇起身行了一礼:“见过驸马。”

她其实与陆启南并不十分相熟,对方虽是陆焕的庶兄,却长她十岁,她与陆焕结伴相邀时,对方早就过了玩闹的年纪。

她印象中的陆启南一直是个肃整严谨的人,比起陆焕,更为沉稳。

两人虽不是一母同胞,关系却十分之好。

陆焕出事后,对方几乎用尽了手段,却也没能找到人,也是从那时候起,她就没有再见过对方了,眼下突然相见,难免生疏。

陆启南朝她看去,已经收起了方才一瞬的诧异。

他略一颔首:“宋夫人。”

长公主正要说话,却被廊外下人前来禀报的声音打断了。

“公主,谢大人来了!”

“说来接夫人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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