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传话不久,谢杞安从外进来。
他一身绛色的朝服还未脱,衬得整个人轩然霞举,玉树琼枝。
宋时薇抬眼看去,正好对上谢杞安看来的视线,她眸光轻轻颤了下,落到了一旁。
她没想过谢杞安会来接她,自那次庙会后,谢杞安待她冷淡许多,白日里甚少能见到人,便是夜间也没有几句言辞。
她不明缘由,也不在意,只当他醉心权势,心无旁骛。
今日公主府的宴会,谢杞安是知道的。
她几日前提起时,对方并无没有反对,只简单道了句好,眼下特意来接她,难道是宫中又起了什么事端?
她下意识联想到了南山围场的事,不由蹙了下眉。
一旁,长公主不动声色地在两人间打量了一圈,轻笑了声道:“谢大人真是宠爱夫人,竟然亲自来接,难道本宫还能欺负宋夫人不成?”
谢杞安道:“恰好路过。”
六部衙门和公主府并不在一条街上,两处离得甚远,只是并没有人会戳穿他的说辞。
谢杞安朝着宋时薇伸手:“过来。”
他从进门起,视线便落在了她的身上,因为来参加赏花宴,故而妆容比平日昳丽繁复,清冷疏离的脸上添了几分妩媚之态,犹如盛开的海棠。
他面无表情,按住性子等宋时薇慢慢走过来,却在她指尖刚搭上他掌心的瞬间,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下官与夫人先走一步。”
长公主起身留人:“谢大人何不多留片刻,正巧驸马也在,宋夫人与驸马是旧识,谢大人来得太早,夫人还未来得及叙旧。”
谢杞安冷冷抬眼,好似现在才看到陆启南,直接张口拒绝:“不必。”
长公主脸色落了下来,她身份尊贵,从来都是她拒绝旁人,容不得旁人拒绝她,唯有谢杞安,几次三番驳她的面子。
可惜对方圣宠在身,她轻易动不得。
既然动不得,那就只能拉拢,这样的人若是能为她所用,便是舍弃了三皇子也无妨。
她正要唤人送客。
陆启南忽然开口道:“宋夫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宋时薇一怔,还未来得及回答,腕上便是一紧,她抬眼朝身侧看去,在谢杞安的脸上看到了冷意,她轻声道:“妾身有些累了。”
谢杞安:“下官告辞。”
公主府的后园有一道小径直通府外,不必从前面宴会处经过。
宋时薇跟在谢杞安身后,她想问方才为何不许她和陆启南说话,但眼下仍在人多眼杂,不好多言。
她敛下心思,朝府外走去。
期间谢杞安一直没有说话,脸色微沉,叫人心生畏惧。
引路的下人原本还想着讨好巴结几句,这会儿被唬得一声不吭,连落脚的动作都放轻了不少,生怕触了霉头。
宋时薇跟得有些吃力,开口唤道:“大人慢些。”
谢杞安顿了下,慢了下来。
走到一半时,后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跟着便是玉瑶郡主的声音:“谢大人!”
宋时薇停住脚步,转身回头,就见玉瑶郡主喘着气,一脸笑意直奔谢杞安去,像是完全没有瞧见她:“谢大人是来参加赏花宴的吗?”
玉瑶郡主道:“昨日母亲说你不来,我偏不信,今日果真就来了。”
她说着便凑了上去:“园子里的墨菊都开了,我带你去!”
谢杞安蹙眉,朝旁让了半步:“郡主自重。”
他道:“公务繁忙,只是来接夫人回府。”
玉瑶郡主脸上的笑意落了下来,她撇了撇嘴,语气不快:“大人公务繁忙却有空来接夫人,宋夫人真是好福气。”
宋时薇思绪留在方才陆启南想要同她说什么上,没怎么在意玉瑶郡主,这会儿对方提到自己后,才应了一声:“多谢郡主吉言。”
玉瑶郡主瞪眼,张口就要说难听的话。
谢杞安打断道:“在下有事在身,先走一步,郡主请回。”
他不欲多言,一刻也不想多留,说完这句便带着宋时薇离开了。
玉瑶郡主生了口闷气,却想不到办法留人。
她喜欢谢杞安多年,母亲前段时日终于松口,同意让她下嫁,母亲答应的事从来没有办不成的,而她身为郡主怎么可能做妾,到时候宋时薇不是被休弃便是自请下堂。
只消再等等。
玉瑶郡主哼了一声,扭头走了。
出了公主府,马车就停在门外,并不是宋时薇来时坐的那一架。
她打起车帘入内,还未坐稳就被谢杞安拽进了怀中,熟悉的气息袭来,对方俯身封住了她的口舌。
车轮滚动,舌尖顶开贝齿撞入内里。
宋时薇轻喘了一声,红晕自耳后蔓延开来,直至双颊绯红一片。
马车驶过小径,隐约可以听到几丝人声。
这不是谢杞安第一次在马车上吻她,可眼下是白日,车帘被风吹起了一角,像是随时会被掀开的布巾。
她不敢用力挣动,怕泄露了声响,只能闭眼承下这一吻。
落在她后腰的手掌灼热滚烫,隔着衣衫透了进去,掌心越收越紧,身形贴合,几乎没有半点缝隙,对方好似要将她整个人揉进身体中。
宋时薇眼中氤氲,控制不住地晃出了水雾。
她原本想着的事已经被抛到了脑后,顾不得再去探究方才在公主府陆启南要说的话,此刻的心尽数悬在车帘上,随着车帘的一角上下起伏。
唇上传来一阵刺痛:“专心。”
话音落后,她连分出心神去留意车帘都做不到,只能勉强忍耐住快要脱口而出的呻吟。
她的手放在谢杞安的官袍上,指尖收紧,绛色的官袍被揉成了一团,层层叠叠地皱痕好似曲卷绽放的花蕊。
一吻结束,谢杞安终于松开了她。
宋时薇轻喘着气,趴伏在他身上,连抬手的力道都没有了。
谢杞安抬手扳过她的下颌,就见她蹙着眉瑟缩了下,眸子里的水汽晃荡着将掉未掉,红晕铺满了整张脸,原本就昳丽的妆容更盛了一分。
眉眼鲜亮,触目惊心。
谢杞安闭了闭眼,挥散了几分情动,他并不在意规矩人伦,可若当真出格行事,宋时薇会受不住。
他半阖着眼,问她:“像吗?”
他问得含糊蹊跷,连主句都没有,只单单两个字。
宋时薇不知他在问什么,她还未从方才的亲近中平复下来,气息格外不稳,就连思绪都迟疑钝滞了几分,以至于没能反应过来。
谢杞安没有再问,他见过陆启南和陆焕,算不上像。
但对方是陆焕的庶兄,既然是叙旧,又能说什么,说从前的旧事还是提过去的情谊?
无论哪一样,他都不想让宋时薇听到。
他睁开眼:“离陆启南远一些。”
“长公主同驸马的关系势如水火,京城人尽皆知,并不是什么秘密。”
“不过夫妻一体,私下如何旁人却是不知道的,陆启南平日不住公主府,今日却在,又特意来与你相见,所为何事?”
“我已经拒绝了长公主和三皇子的拉拢,只是有人还不死心。”
他嗓音低沉,带着些许暗哑,一句句说过去。
最后道:“不要再同他接触了。”
宋时薇应了。
她靠在谢杞安身上,一点点平复下喘息。
马车驶入府内。
宋时薇下车时腿弯还有些酸软,她咬着唇没吭声,只想快些回里屋换身衣裳。
谢杞安跟在她身侧,步伐不徐不疾,官袍上被揉皱的纹样分外明显,他毫不在意,府上无人敢置喙他的事,若非宋时薇面皮薄,他便抱着她回屋了。
晚间,掌灯时分。
宋时薇正要安置,忽然想起今日在公主府,陆启南在见到她时愣了下,脸上神色并不似作伪,若对方一开始就知道她在那儿,怎么会有讶色?
白日里在马车上,她顾不上多想。
眼下得空,宋时薇理了理思绪,若陆启南是帮长公主来当说客的,那必然早就准备好了说辞,不会临时起意,还是说公主与驸马的关系实在不睦,所以长公主才没有事先知会?
她记起陆启南还未进来前那一声略带不耐的华若,觉得对方倒像是被强行叫来的。
许是不愿当那说客。
也是,毕竟再有交情也是从前的事了,故交还剩多少?
宋时薇扯动了下唇角,出事后,往日来往的人家皆断绝了个干净,谁也不敢触怒天颜,陆家亦是自顾不暇,更不可能伸手。
她原先还想着会不会是有陆焕的消息,亦或是和哥哥有关的事,所以陆启南才有话要同她说,现在想来是她多虑了。
三年不闻音讯,怎么会这般凑巧?
她一时想了许多,面上神色变了又变。
谢杞安静静看了她片刻,突然出声问道:“在想什么?”
宋时薇道:“一些旧事。”
她不想多言,说完便打住了,起身要去熄灯。
谢杞安额角绷紧了一瞬,他不知道她口中的旧事指的是什么,也不想知道。
他大步上前,攥紧她的手腕:“不许再见陆启南。”
宋时薇身子被拽得晃了下,她拢了拢眉,视线在谢杞安脸上扫了下,对方近来总是带着燥意,约莫朝臣在立嗣一事上争吵激烈,以至于龙颜不悦。
她语气温顺:“妾身知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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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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