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阮笑笑和程朝昀去乌墩找另一个笑笑的行程原本定在了春节后。

那时候他们都将返回澜青，去乌墩也比较方便。

但除夕这天出了一个算是惊喜的小意外。

阮笑笑收到程朝昀的消息时，正在和家人一起准备烤肉的相关事宜。

今年的除夕他们一家人都待在了家里，于耿中打算在后花园烤肉，正和裴韵在厨房处理肉类和新鲜蔬菜。

于涣华站在另一边的岛台，按照弟弟的叮嘱，着手准备调料。

另外两个人被安排布置后花园，阮笑笑和于星静搬出桌椅，依次摆好，又拿出等会儿需要用的电烤炉、喷油壶、油刷等工具。

这花不了多长时间，两人忙完，又前去厨房帮忙。

程朝昀的电话就是在这时打来的。

于星静没想偷看，但铃声响起时，她侧头正好瞥见了近在咫尺的手机屏幕上的备注。

“程朝昀”三个字明晃晃地进入了她眼底。

她朝阮笑笑露出一个“我懂”的眼神，将空间留给她，先一步朝厨房走过去。

阮笑笑脚步滞了滞，按下接听前道：“我等会儿就来。”

于星静摆手，面上是压着唇角的隐笑，“不着急不着急，你和他慢慢聊。”

她这会儿想到的是前几天回家时看见的场景。

那时候雨下得太大，她和朋友们的逛街被迫结束，叫于耿中回家时顺路来接下她。

一家三口进到家门，于耿中一边拎着被雨水溅湿的裤脚，一边继续车上的念叨。

“所以啊，叫你练车你不练，找男朋友也不找，以后下这么大的雨，谁去接你？”

于星静反驳：“谁家男朋友这种雨天会想出门，估计都窝在家打游戏呢！”

“你快点换鞋，别挡路。”

裴韵推了推于耿中，在那儿打圆场，“不是还有你这个做爸爸的去接她，等她真找了男朋友，你想接也接不到。”

于星静点头赞同妈妈，“而且我也可以自己打出租车，怎么就要和男朋友扯上关系了，笑笑姐不是也单身吗。”

于耿中卷起裤脚，坐下来换鞋，被她这句话提醒，问妻子，“诶对，我们之前遇见的秦家的那个，模样品行看起来都还不错，要不要让笑笑见一见？”

于星静不同于老父亲动作的慢悠悠，她快速换了鞋，往客厅走，然后就看见了她姑姑、她姐，以及……程朝昀。

这画面，她脑海里第一时间蹦出来的词是“见家长”。

而她爸还在玄关处念叨个不停：“或者先问下我姐？让她把把关。”

裴韵习惯了于耿中的念叨，没有打断他的意思，只嫌弃道：“你往旁边坐点儿。”

于是于耿中的话语因动作停了停，但声音很快继续，“要是她也觉得不错，可以找个时间让笑笑和那个男生凑巧碰一面，对个眼缘。”

什么觉得不错。

什么对个眼缘。

于星静只想喊，爸，您闭嘴吧，别说了真的。

但她这会儿转身实在突兀，尤其是看见程朝昀和她姑姑谈话时，说着说着往这边望了好几眼。

所幸于耿中接下来的话因为走入客厅而中断，他看见客厅的场景，注意到有个男人在，声音低了低，问于涣华，“姐，这是笑笑刚交的男朋友？”

被他称作“笑笑刚交的男朋友”的某人唇角扬了扬，起身自我介绍，“伯父伯母好，我是笑笑的老同学，程朝昀。”

于星静在一旁压着嗓子小声补充：“就是上次，电话那个。”

于耿中和裴韵也就明白了，点点头应下了好。

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

于耿中在客厅三人的身上扫了一圈，脑海里的想法和女儿达成一致。

他沉吟几秒，问：“你们这是？”

程朝昀看了眼阮笑笑：“正在谈事情。”

这眉梢微扬的一眼流露出太多信息，于耿中还想问，但被身旁的裴韵掐了把手臂。

于耿中“嘶”了声，捂上手臂时听见阮笑笑加了一句话，“嗯，他之前也正在追我。”

“——不止之前”

“不过，舅舅。”

两人的话同时响起，于耿中先看了眼他姐，于涣华一副看破不说破的笑。

他眉心一跳，又扫了眼因刚刚同时说话而对视一眼的两人。

最后视线落在继续说话的阮笑笑身上。

“舅舅，以后不需要再麻烦您安排相亲了。”

她澄澈眼眸弯了弯，声音轻快，“我觉得他可以追到我了。”

她郑重再次介绍了一遍，“这位确实是我刚交的男朋友，程朝昀。”

话音彻底落下时，于耿中就看见那个叫程朝昀的愣了一瞬，随后眼角眉梢扬得更加明显，视线彻底定在了他侄女身上。

于耿中：“……”

于星静感受到了他爸嘴上催着人找男朋友，实际对方真找到后又觉得宝贝被人抢走的心梗。

“我煮了点葱白姜汤驱寒。”

阮笑笑在一片沉默里开口，走向厨房。

刚刚晋升男朋友的人紧随其后，“我和你一起去。”

两个人离开后，于星静悄悄问她爸，“您还要催我找男朋友吗？”

于耿中哽了一秒，张了张嘴没说话。

客厅里剩下三个女人同时笑起来。

-

回忆结束，于星静快步走到厨房时，正听见裴韵说着话：“你啊你。”

于星静走过去，“怎么了？还有要帮忙的吗？”

裴韵摇头，伸出戴着手套沾了辣椒面的一根手指，指指面前的麻辣牛肉，又指指身旁的于耿中，摇了摇头，“你爸。”

两个字道出股一言难喻的感觉。

于星静知道，他爸因为得知程朝昀除夕夜要去海边看烟花，硬生生以“旅游景点人太多太拥挤”为理由，将除夕夜的活动改为了家庭烤肉。

但这会儿，她妈吐槽的好像不是这事。

她看了眼切好的几盘肉片，没懂，又问道：“爸怎么了？”

“他啊。”裴韵笑，“你让你姑姑说，我说不出口。”

于星静：“啊？”

“他准备了至少十个人分量的肉和菜。”

于涣华切着蒜末，笑着回她，又回头看了眼，“你姐呢？”

于星静瞥了眼垂头一直没说话的于耿中，“正在打电话。”

顿了顿，想到她爸这一举动，隐晦加上一句，“要我跟姐说一声吗？”

于耿中仍低着头：“你想去就去。”

-

阮笑笑仍在和程朝昀通话，“所以你没有去海滩，而是在我这边附近的环湖公园散步？”

她往落地窗边走，由于在一楼，又有着重重绿植与建筑的阻挡，压根看不见什么。

“嗯，”程朝昀仰起头，能看见为迎新年，公园里缀着的红色灯笼，“伯父是不是不太喜欢我？”

“他是这个性子。”阮笑笑说，“可能——”

后背被人轻轻拍了一下，于星静探头在她身侧，虚着声音，“姐。”

阮笑笑向男朋友道了声稍等，问于星静，“怎么了？”

于星静直呼爸爸名字：“于耿中准备了超大量的肉和菜，我们可能得人数乘以二才能吃完。”

说完她走之前抛了个眼神给阮笑笑，“姐，你懂的。”

“果然。”

阮笑笑弯起唇角，“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程朝昀问。

阮笑笑提起他之前说的事，“你刚刚不是说，程黎打探你的行程，带着程老爷子也在这边吗？”

“嗯。”程朝昀看了眼一旁的程黎。

“然后你还听她说，唐忱年今年在乌墩，或许可以让你哥请唐家长辈帮个忙，提前问一下那位笑笑的情况。”

程朝昀觉得她在铺垫着什么，又看了眼她刚刚提到的程黎。

程黎被看得莫名其妙，摸了摸脸，朝正在和她视频通话的唐忱年吐槽：“我叔叔好奇怪。”

“怎么奇怪？”

背景音有人叫他，唐忱年稍顿，“等会儿我要去镇上一个举办活动的草莓园。”

“记得给我拍草莓园的照片！”

程黎被他口中举办活动的草莓园吸引，没再管程朝昀：“除夕的活动肯定很有意思！”

程朝昀听到那句草莓园，停顿了下，问阮笑笑：“所以你打算？”

“找人帮忙总要有谢礼。”

阮笑笑缓缓说，“男朋友，要不要带你哥来我家吃烤肉。”

在程朝昀未回答前，她继续：“也可以带上其他人，你觉得不太喜欢你的那位伯父，他准备了超大量的肉和菜。”

“哦对。”她再次补充信息，“我来安排座位，可以安排你离程黎的爷爷远一点。”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一阵。

阮笑笑叫他。

“男朋友？”

“程朝昀？”

“程昀昀？”

“阮笑笑，”程朝昀低笑出声，“你不会是为了应付你舅舅的相亲才承认我这个男朋友的吧？”

“不是。”阮笑笑快速否认，“我要是想应付相亲，大概早就答应了别人的告白。”

程朝昀声音低低沉沉，“别人？”

窗外天色渐暗，远处地平线悬着橘红的落日，阮笑笑的视野被葱绿树冠所挡，只能看见落日散在叶隙外圈的一轮光晕。

“别人不重要。”

阮笑笑回他，又问，“你现在看得见落日吗？”

眼前落日光影洒落于湖面，波光粼粼成一片，他答话，“能。”

“嗯，你看，你能看见你眼前的落日。”

她说，“现在我的男朋友是你，程昀昀，你最重要。”

那头只叫她的名字，“阮笑笑。”

“嗯。”阮笑笑应下，又催促，“你还没有回答我之前的邀约。”

“别人不重要的话。”

程朝昀说，他唇角漾开明显的弧度，声音带笑，“那请女朋友安排我坐得离你近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