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第四十九章

邓笑笑回来时,茶馆内前方红幕布与木板搭的讲台上正好开始一场评书表演。

表演者戴着黑框圆眼镜,身着藏青长衫,手拿合拢的折扇,落地话筒支在身前,桌上放一醒木。

随着醒木一拍,抑扬顿挫的评书开场。

邓笑笑弯腰快步走过来,小声和桌前的两人说话,“不好意思,我可能还要忙会儿。”

她身后跟了几个拿着三脚架的年轻人,几人像是说好了一般,架着手机一左一右找好了角度,对着表演台进行拍摄。

阮笑笑往两边看了一眼,好奇多问了句:“他们都是你朋友?”

“朋友兼同事。”

邓笑笑朝那几个人点了下头,“我们在拍素材,刚刚和钟老板商量了好半天。”

大概是类似于自媒体的工作,阮笑笑没再多问,回了句你先忙。

邓笑笑没有立刻走,还记着早先和他们的约定,指了下相机,“你们有找到什么需要的内容吗?”

评书先生讲到某个精彩部分,堂下掌声雷动,阮笑笑用画面代替口述,找出那张照片,递到邓笑笑身前。

“这个的话……”

邓笑笑仔细看了会儿,无奈摇摇头,“我好像没什么印象了。”

事实上她先前甚至没注意到这张照片,以为是随便拍的报纸,完全没看到报纸下压了一角的信封。

“没事。”阮笑笑心里早有准备,“毕竟已经过去很久了。”

阮笑笑和程朝昀这次前来,主要是为了印证“阮笑笑的第一封信是程朝昀本人所寄,只是信封与信纸分离,分别到了两个人的手中”这个推测。

至于过程,如果邓笑笑能记得一些细枝末节自然很好,但记不清也是人之常情。

邓笑笑知道这有关于与她通信五年、几乎覆盖整个青春的笔友,心里并没有放下,“我再想想,想到再联系你们。”

她起身走了半步,又回头,“对了,你们打算在乌墩待几天?”

-

“明天就走?”

唐忱年接过程黎的小包,动作顿了顿,“几点?”

“中午十二点的高铁。”

程黎拆开冰糖葫芦外面的保鲜膜,在唐忱年身前晃了晃,“你吃不吃?六个,一人三个。”

“你吃。”唐忱年将她晃在身前的手往她那边推,“怎么只待一天?”

程黎咬了口山楂,话说得囫囵,“原本打算多待几天的,但来得路上收到澜青那边的消息,毕爷爷生病住院了,爷爷要赶回去探望。 ”

唐忱年听了半天,确定人名,“毕苍,毕爷爷?”

“咱爷爷不就认识这么一个毕爷爷。”

程黎点头,“他们俩认识多年的老朋友,不回去探望说不过去。”

看见唐忱年沉思的神情,程黎继续说:“听说毕爷爷当初教过我叔叔书法,他肯定也得赶回去。”

唐忱年:“那阮老师?”

“不知道,寒假还有好几天吧,不过……”

提到这个,程黎拿远冰糖葫芦的同时凑近唐忱年,语气悄咪咪,“你就不好奇你小程叔叔和阮老师怎么认识的吗?”

她像是有惊天大秘密要分享,唐忱年垂眸看她近在咫尺的脸,停顿几秒,退后半步,“他们不是老同学?”

程黎惊讶:“你怎么知道?”

“小程叔叔找我爸帮忙的时候,我妈好奇问了下林阿姨。”

唐忱年语气淡定地陈述,“然后我妈讲给我爸听,我就在旁别。”

他说的简简单单,原本以为怀揣着小众秘密的程黎哑了哑,组织了会儿语句才又问:“那你知道他们两个……”

后面的话她没说全,用了一个“你懂不懂”的眼神看向唐忱年。

“现在是男女朋友。”唐忱年接话。

程黎再次露出一个震惊表情。

“……”

唐忱年无语,“我又不是傻子。”

“我以为你不懂这个。”程黎讪讪。

过了会儿,想到什么,她又问:“说实话,你是不是偷看我言情小说了?”

唐忱年默然看她,凝噎片刻,回:“是啊,你青梅竹马却被天降拆散的言情小说。”

说完他就拎着程黎的包快步往前走,程黎在身后追人:“你看得是这本?其实还有一本——不是,你走这么快干什么?”

前方拢着黑色长呢大衣的人停下,偏身回过头,没拎包的那只手从衣兜里拿出手机,亮起的手机屏幕正对程黎。

程黎看着他的简约纯色锁屏,没反应过来,“啊?”

唐忱年:“你既然只待一天,还不抓紧时间多去逛逛?”

-

茶馆内,阮笑笑和程朝昀听完评书,拿上邓笑笑借给他们的相机起了身。

另一边邓笑笑的素材完成拍摄,过来和他们告别,“你们两个好好玩呀。”

她言语里含着抱歉:“怪我没先问问你们待几天,就和工作上的事安排在一块儿了。”

“本来就是我们麻烦了你。”

阮笑笑摇头,示意了下程朝昀手中的相机,“你不是也提供了这个?”

被示意的程朝昀配合地抬起手中的相机包,“很有帮助。”

这两人容貌出色,语气真诚,虽然听着像是某种客套话,但给人的感觉却很真挚。

邓笑笑余光瞥见有同事走过来,估计又有工作上的事情,没再耽误他们的时间,“到时候如果我想到了什么事情再联系你们,祝你们在乌墩玩得开心。”

挥手告别,阮笑笑和程朝昀走出茶馆。

刚迈出门,听见身后邓笑笑的同事与其谈论工作:“阿塔姐,钟老板说你刚刚在门口石榴树下拍的这段不太行……”

阮笑笑脚下的步伐因这句话滞了滞,望了眼那棵冬季里光秃秃只剩弯曲细枝的石榴树。

“难怪觉得眼熟。”

“什么?”程朝昀弯了弯身。

阮笑笑的声音像是呢喃自语,程朝昀只抓到几个字眼,“什么眼熟?”

阮笑笑:“石榴树,我家——以前在乌墩的家,门口也种了一棵。”

他们这会儿已经越过了石榴树,程朝昀回身又看了眼。

这棵石榴树显然年岁已久,虽然冬季的冷冽凋零了它的叶,但枝杆却曲折庞杂,根系粗壮,再加上积雪的层叠,单看像是淡彩的工笔画。

他目光落回阮笑笑脸上,“很好看。”

“嗯,是很好看。”

阮笑笑点头,“但其实开花结果的时候更好看。”

她慢慢说着:“那棵石榴树不知道是谁种,我们搬家到那儿的时候就有了。”

“夏天的时候,石榴树冠浓密,枝叶间隙开满火红色的花,有的随着枝干垂落,有的扬在枝头。”

“然后等到秋天,树上就会结出果实,一个个挂在枝头像是小灯笼。”

说到这儿,阮笑笑停顿了下,问身旁的人:“不过,我在澜青好像没见过石榴树,你见过吗?”

周遭行道树植被光秃,只枝干间垂挂了彰显新年喜庆气氛的流苏灯笼,侧面还粘贴了用红色剪纸裁出的“福”字。

白天里没有黑夜衬托,灯笼没有亮起,抛开这一特殊节日的装饰,乌墩的雪景其实是很冷清的,但周边人来人往,身旁偶有几句闲话,就显得一切都温暖起来。

程朝昀理应没看过她口中的石榴树,他也正准备回复没看过,但话到嘴边,阮笑笑的描述唤醒了一些他遗忘在角落里的记忆。

很模糊久远的记忆。

他问:“石榴花是那种,没开的花骨朵像钟形,开出的花瓣重重叠叠,有点像缩小的山茶的?”

“山茶?”

阮笑笑想了会儿,“可能紧密排列重叠的花瓣是有点像。”

程朝昀唇角牵起:“小时候我被母亲带来乌墩旅游,一个人在湖边散步的时候,好像看见过这种花。不过当时我以为是山茶。”

“不过,后来想想,毕叔叔家里的山茶不开在夏天,树干枝叶也不太像。”

这个事件的描述有点耳熟。

阮笑笑问:“这个散步,是你救人溺水,反被我爸爸救起的那次?”

“是的。”所以他还有印象。

那时他离那棵石榴树大概只有三分钟的路程,由于听到身后落水的呼救声,最后并没有近距离去观察那棵树。

“等会儿,当时那块儿地方还不是景区。”

阮笑笑愣了会儿,还是觉得不可思议,“我爸爸当初所在的派出所就在离家不远处,如果是我爸爸出警救了你,那你……”

程朝昀反应过来,“所以,我当时看到的石榴树,就是你家门口那棵?”

阮笑笑还想确认:“我记得当时那边好像还没划为宣传景区,没有游客去那边的,你怎么会一个人逛到那里去?”

“我母亲当时是受老同学的邀请过去旅游,她同学就住在那儿。”

程朝昀回想,“而且,没见过的特色风景在哪儿都会觉得新鲜,那块位置的住宅也和澜青不太一样。”

“确实,所以那块位置后来也被划为了宣传景区。”

阮笑笑想通了,但还是忍不住感叹,“怎么会这么巧!”

细细碎雪彻底停了,路上有风,阮笑笑鬓边碎发被风扬起,半张脸下意识缩入脖颈间的围巾,发丝掠过的一双眼睛因巧合的惊叹更显清澈澄亮。

程朝昀抬手将她的发丝撩向耳后,望着那双眼睛,“是啊,十二岁的我原来离你这么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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