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回京

京城最近热闹事不断,能住在京城的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就算是宫里的一些隐秘没隔几日都得在民间流传一二。

更别说这还是件顶重要的事。

年纪轻轻便在战场出生入死,身居高位的魏国公世子谢筱失踪在京中掀起了轩然大波,众人都以为谢世子已经离开人世,就连魏国公府都在未见尸首的情况下举行丧仪,听说二立世子的名录已经被魏国公呈上,圣上还未颁布圣旨,但是大家都知道二公子谢元继承魏国公世子的名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眼下在众人口中传得如火如荼的主角正在回京船中,离京城也不过一日路程。

但就这几日在水路上的生活已经足够要了贺听竹半条命,不知道是有了身孕的缘故还是头一次坐船,她初时感觉还好,但随着船速度变快,整个人被颠得死去活来,都不知道吐了多少回了。

本就小的脸更显清瘦。

“小姐,多少吃一些,对肚子里的孩子也好。”一个身材结实,容貌清秀的女孩端着一碗白粥,担忧地看着她。

贺听竹苍白的唇淡淡一笑,靠着船舱道:“春叶,你将粥放下吧,我自己来就行。”她还是不太习惯有人在身边伺候着。

春叶鼓起脸,拿起勺子故作生气道:“春叶的娘都是小姐出钱埋的,现在又收留奴婢,相当于救命之恩,这点小事怎么还能让您亲自来呢?”

闻言贺听竹只好轻启唇含着勺子咽下白粥,白粥入口即化,明显是被春叶晾到适宜的温度才端了过来,念及这她心里涌入一股暖流。当时途径池州府,贺听竹一眼便看见了这个年纪不大跪在地上的少女,面前放着一块木板,上面写着卖身葬母。

她不免想到了当初的自己一时动了恻隐之心,将手上所剩不多的银子给了她。

在船即将出发之际,女孩不知道从哪找到了他们的踪迹,跪着求贺听竹收留。

“我在世上已无亲人,既然小姐给了我钱,那我此生都是小姐的人,还请小姐收留我,我愿意当牛做马伺候小姐一辈子!”

贺听竹想着这也是个缘分,便问她叫什么。

她也机灵,连忙跪倒在地,“我在家中排行老二,并无名字,母亲叫我二丫,还请小姐赐名。”

当时池州府春意盎然,树枝冒嫩芽,贺听竹心有所感,便为她取名为春叶。

忽然带个人回去可不是小事,但贺听竹在船上头两日始终碰不见谢筱,问起船上其他人也只是冷冰冰道:“谢世子与王爷有要事商谈。”

言下之意便是谢筱很忙,没空见她。

昨日谢筱才见了她一次,也只是扔下句,“既然收做奴婢,那便让安王的侍女教教规矩。”

春叶年纪小学东西快,受教一日的功夫身上的野性便褪去了几分。

嘴里的白粥没滋没味,但贺听竹还是强撑着吃了几口,就这样木然吃了小半碗,胃里的隐痛才稍微缓解了一些,她推开春叶递来的勺子,道:“放着吧,实在是吃不下了。”

春叶放下白粥,叹了口气,这位主子并没有那些富贵人家趾高气昂的性子,待她也一贯温和如同自家姐妹一般,就是小姐身上的事情也太复杂了一些。

这段日子通过小姐口中所说的只言片语加上平日的观察,春叶大致也能摸来些事情的来龙去脉。

她拉过贺听竹的手,揉着她手腕上的几个穴位,大夫说这样能缓解晕船的症状。

“小姐您不要过于忧虑了,谢世子总归是要顾及您肚中的孩子。”

贺听竹摸了摸微微隆起的腹部,心中长叹了一口气,柔和道:“我在他心中已经是个只贪图他钱财地位的恶毒女人了。”

当时贺听竹说完自己有了身孕,谢筱的面上闪过几丝迷茫,似乎并不理解这句话。

还是一旁的安王率先反应了过来,他扭着身子慢慢出了门,“既然涉及到了谢世子的家事,那本王先行一步。”

他心中暗暗唾弃,谢筱表面上光明磊落,背地里还是做了这些勾当,真是人不可貌相。但他又转念一喜,如此说来谢筱在京中不举的传闻并不属实,看来这次回京又是一阵腥风血雨。

李容钰一边需要依靠魏国公府的势力,一边要担忧谢筱功高盖主,危及他的地位,所以魏国公府内部分崩离析更能便于他继位后掌控。

随着木门吱呀一声合住,谢筱这才从空白中抽身。

第一时间涌上来的居然不是惊诧,而是丝丝喜悦,他眼睛忍不住看向贺听竹的小腹,心头狂跳,“什么?你有身孕了?”

但他随即反应过来面前的女子是欺骗了他,两人才会有夫妻之实。

谢筱脱口而出,“怎么可能,明明只有那一夜。”但看着她神色霎时间白了,瞬间后悔自己所言。

贺听竹目带怒意生生忍了下去,她凄然开口,“世子殿下不相信民女怀有身孕?还是不相信这是世子的孩子?”

“不,只是太...怎么会如此巧?”谢筱的防线被这突如其来的事击溃,喃喃自语重复道:“怎么会如此巧?你明明答应只要拿钱就好,现在又说有了孩子...”

不免想到幼时在尔虞我诈的府中经历过的那些事情,下意识口不择言起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自己有了身孕,假意说自己只要钱财稳住本世子,等要走的时候再说出此事,好让本世子带你离开这荒僻的村子。”

一字一句几乎是将贺听竹的心狠狠踩在地上,她想要辩解,说自己也是才知道此事,说她是真心心悦他,说自己想着若是他知道有了孩子一定会高兴,想着他们有了孩子会好好有个家...

但谢筱毫不掩饰的恶意如同浪潮一样将这些话打翻,贺听竹深吸一口气,勉力控制住涌上眼眶的酸涩,木着脸道:“没错,世子殿下所言完全是民女心中所想,池州府怎么可能和京城相比,民女自然是要最好的。”

谢筱听了她的承认,有种戳破真相的快意和一些转瞬即逝的苦涩,他指着面前面容玉莹的女子,良久怒斥一句:“你可真是好算计,一心只想贪图本世子的钱财地位。”

钱财地位?

贺听竹眨了几下眼睛,眼中的光亮散去,再睁眼已是一片明镜,“是,民女也是俗人,如何不想着贪图钱财地位。”

“卑劣!”

但贺听竹还是通过“卑劣”的手段跟着谢筱回了京城。

一阵大风卷过,船身摇晃了一下,放置在木板上的白粥也晃荡出去,连带着瓷碗掉下去碎在地上。贺听竹捂住嘴,忍不住干呕了起来,春叶连忙将贺听竹搂进怀中,一手轻轻抚着她的脊背,心疼道:“小姐再忍忍,我听他们说最多一日便入京了。”

她摆了摆手,苦笑道:“如今吃白粥已经感觉如同受刑,更别提等会儿还要喝安胎药。”

胃里一阵灼烧感,让贺听竹干咽了几次口水才忍住反胃的冲动,船舱内一片安静,就在这时有人推门而入。

她抬眼看过去,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居然出现在了门口。

她忽然想起安王身边环绕的女人们对谢筱的议论,确实称得上风姿卓越,清新俊逸,如果不是面露厌烦的话这张脸应该更好看了。

“世子殿下。”春叶见了来人连忙行礼。

谢筱轻轻颔首,便视若无睹地走到床边俯视着眼前乌发雪肤的女人,他年纪不大但养尊处优的上位者气息越来越浓厚,离权利旋涡越近,他仿佛越成为众人口中的那个冷面阎王。

不过他一开口的刻薄倒是让贺听竹陌生感少了许多。

“天生是贵人命,不过是养了几日比京中的官家小姐还像小姐了。”

贺听竹抬起藕节似的手臂摸了摸自己的脸,这几日在春叶的照顾下加上不务农事,皮肤摸起来确实顺滑不少,只是铜镜照着消瘦了许多,她看着不如之前气色红润。

她反唇相讥,“怎么?世子殿下是夸赞我好看了吗?”

他冰块一样的气息陡然散去,眉毛扬起仿佛听见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事情一样,“怎么可能!你胡说些什么?”

贺听竹见他情绪一下子起伏起来,觉得有些好笑,结果只是嘴角稍微勾起谢筱脸便黑了起来。

“你笑什么”

“民女不过是一介平民百姓,哪敢嘲笑堂堂魏国公府的世子殿下。”

谢筱:“本世子有说你是在嘲笑我吗?”

“......”

贺听竹眼神微动,“世子殿下怎么有闲情雅致来看民女?”

“哼,谁说是来看你了。”

她不接话,空气很快沉默下来。

谢筱又说:“本世子是来看孩子的,你要知道能带你入京全凭你有了本世子的孩子,否则凭你说的那些话都足够治你一个不敬官员之罪。”

“嗯....”贺听竹掀开被子,一把拉过谢筱的手放在自己腰腹位置,“世子殿下看吧。”

像是被烫到一样迅速收了手,谢筱玉一样洁净的脸上染了颜色,“别耍这些花招!等会送来的安胎药一滴不剩喝了,以后有事直接让春叶找我。身子不便就不要到处跑了,要是孩子出了什么事情本世子要你好看!”

说罢便脚步生风一样出了船舱。

手上似乎还残留着他的温度,贺听竹捻了捻手指陷入沉思。

“世子殿下可真奇怪。”春叶将地上的瓷片收了起来,小声道。

贺听竹耳力一贯出色,于是问她,“哪里奇怪了?”

春叶偷说主家小话被戳破有些羞涩,但贺听竹仍旧温温柔柔地瞧她,于是大了几分胆子继续说:“小姐如今不过三个月份未显怀,世子殿下非要说来看孩子,不像是...”后半句声音逐渐微弱。

“不像是什么?”贺听竹仰头好奇,她察觉出春叶有些顾虑于是招手让她坐到床沿,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子小了不少。

“不像是其他人说的那些。”春叶眉毛皱起,“外面都说世子不喜欢小姐,是小姐拿孩子要挟世子。”说完她愤愤不平地锤了一下床榻,“那些人真是嘴碎,一点不像王府里的人。”

贺听竹垂下眼皮,声音清澈,“他们所言不错,是我拿孩子要挟的世子,世子也并不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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