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呢，是校园暴力吗？”裴护坐在餐厅等待许稚抽空可以一起吃晚饭，一边回复对方的微信：“你报警了吗？”
“我私下问了男生，说是学校几个人气TOP学生经常在他捡瓶子的时候欺负他，比如把学校实验用的各种试剂倒进饮料瓶子里让他捡，故意欺负他里面是硫酸或者尿液什么的。今天放学的时候看到男生在捡纸皮，就说只要他给自己塞几个球，就可以在学校的快递站边守几天纸皮。所以他才...”
随着食堂电梯门打开，正在回微信的许稚远远看到裴护，放下手机扬手挥舞大咧咧的走过来坐下来，张大嘴巴打了个哈欠，眼角已经开始泛起泪花：“今天时间怎么这么快，我才看了八个病患就已经到吃饭时间了，真的是开学高峰期，后面还有十八个单子待处理。”
裴护将桌上的咖啡推向对方，递给对方一包辣片：“我最近才发现的好吃的，你尝尝？”
“欸，你也买Manner咖啡了吗？今早有人给我桌上也放了一杯——”许稚怀疑的望着和裴护平日搭配完全不搭边的拉片，怀疑的尝了一片，瞬间辣到耳朵疼。接过咖啡灌了半杯之后，这才算是活了过来。重新打量手里这杯，这才睁大眼睛意识到：“是你给我买的？！”
“现在才发现，我差点帮你挂眼科！”裴护翘起二郎腿微微侧身，一只胳膊搭载椅背，另一只手搭在膝盖上一脸鄙夷：“你上班八年时间里，在没有见我之前，有人给你买吗？”
“嘶——”许稚辣到龇牙咧嘴眼角泛红，手掌挥舞扇风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对了，今早我的新朋友发微信给我，之前那位神经外科做手术的病患，手术已经做完了，非常成功，近期在医院休养，不久后就会出院。”
“她和爱人的关系恢复了吗？”裴护回忆起前段时间的那个雨天，直到现在想起甚至还能感受到萧瑟的风雨落在胳膊上的冰凉。却也时过境迁的理智询问：“毕竟当初是因为脑瘤导致两人关系变差，现在脑瘤解决了，应该没事了吧。”
“我的饭卡还没有还我，”许稚耸耸肩，吸了几口面条：“我听护士说，她的爱人带了好几个亲戚来做说客，各方面都在劝和。甚至专门给医护人员带的家乡水果，希望我们当说客。”
“我记得之前我还没有工作前有一次和朋友去潜水，结果被离岸潮卷进海里。”裴护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坐姿，望着许稚描述：“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人类的渺小。我整个人瞬间被海水卷起，失重无力只能任由海浪牵引。等我用尽全力伸手想要拉住同样在水里的朋友，毕竟他当时身上套着救生衣比我的情况能好一些，但当我想要抓住他的手的时候，他本能的甩开了我的手。”
“啊——”许稚饶有兴致的歪着脑袋望着对方双眸满眼惊喜：“你还会潜水？”
“后来被教练及时发现我的危险，过来救了我。”裴护白了对方一眼，认真解释：“尽管发生了这样的事，并没有妨碍回来之后，在工作中当我遇到困难想要放弃时，拼了命的找关系帮我挽留工作。”
“我的意思是，”裴护淡淡解释：“在难以想象的困难出现时，有逃避的心态并不可耻。我们只不过是为病患提供短暂的有效的治疗，帮助病患撑过这段困难时间的，最终还是她们的家人朋友以及坚强的求生意识。所有对病患有效的选择，我都是支持的。”
“你能不能把你刚才那么长的一句再说一遍，我好录给神经外科的同仁听？”许稚拿出电话伸到裴护身边。
余光掠过许稚座位后方，正看到杨帆和华筝扬在一起吃饭。
不由得微微蹙眉，总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
裴护望着许稚无聊犯贱，伸出舌头假装要呕到对方手机屏幕。
看到许稚明显跑神，转身巡着眼神望向另一边的两人随口：“你俩不是平时都是岔开时间吃饭么，他现在在这里，急诊那边谁在跟？”
“我先回去了。”经过裴护的提醒，许稚下意识检查时间，明显不是自己超时，顿时有些无语。
经过华筝扬的座位，两人四目相对，华筝扬双手合十赔着笑：“抱歉抱歉，杨帆说有个医学上的问题要问，我们就提前上来了。”
“我们？”许稚望着旁边脸红到脖子根的杨帆。
杨帆有些心惊胆战的咽下口中的饭，讪讪的，又带有一点暗示的笑：“许医生，你和裴主任聊的挺开心的嘛。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们了。”
听到对方自作聪明的暗示杨帆也发现了许稚和裴护关系。
许稚手上还托着餐牌，垂下眼冷淡的瞥了一眼身边佯装单纯的小护士，嗤笑一声哼哼：“我们在聊，我上班八年都没有在值班时，遇到百分之八十都是女性病患，另外百分之十都是历史投诉病患的情况。真的好奇怪。”
“你这么倒霉？”华筝扬一脸惊讶，随即安慰：“嗨，说不定我一会儿复杂的病患也多。”
杨帆手里的勺子突然掉在餐盘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华筝扬这才发现气氛异常，仰起头看看许稚又看看杨帆，本能想要说些什么，手机忽然响起——
“华医生，吴一彤胃出血被送来急诊，需要尽快处理！”
“吴一彤？！”听到这个名字，杨帆刚刚重新拿起的勺子重新掉在了盘子上，再次发出清脆的响声。
甚至其他人听到吴一彤的名字，也都是一脸惊惶。
许稚微微蹙眉望着华筝扬：“那个吴一彤是你亲戚还是你朋友？”
“什么呀，这个吴一彤是我们医院的老朋友了。”华筝扬无奈的加快吃饭速度，站起身准备回急诊，却被杨帆抬手拦住示意他吃完再去。
杨帆望着许稚解释：“之前有一次，是神经外科给吴彤的母亲治病时，大概是因为吴家妈妈说家里条件差，咱同事就推荐可以刷家人的医保卡，那个时候管的都比较轻松，最后为吴家妈妈做了手术，也恢复的很好。没想到，过了几年之后，吴一彤过来找医院，说不知情被刷了医保卡。我们和吴一彤打了很多次的电话，解释我们都查出来，是给吴家妈妈刷的医保卡，吴一彤都不承认。开始是不承认使用卡人自己认识，之后是她不承认自己把卡给她的妈妈了。”
“因为大概是七八年前的事了，前期人员没有留痕，于是我们只能是医院付了一部分赔偿，吴家妈妈给女儿微信转了一部分。”
“你以为这样就解决了吗？”华筝扬挣脱杨帆的阻拦，起身跟着许稚一块朝电梯的方向走去。
一边走，一边无奈的耸耸肩冷笑：“吴一彤发现这样来钱太容易了，于是12345，省长热线，12315还有各种各样我们也是第一次听说的投诉平台。她的诉求是，投诉一次，我们就给处理一次费用。”
“我记得前段时间好像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在医院住了小半年，一毛钱没花。”
“没想到这次又来我们急诊了。”华筝扬吸吸鼻子，可怜巴巴的站在电梯前拿起手机回忆业务规则：“之前开会说对于潜在医闹风险的患者怎么处理来着？”
“——好了，你去吃饭吧。”想到之前华筝扬帮自己也处理过病患，许稚看到对方紧张的模样，大度的摇摇头：“我去吧。”
“等等我找到了，”华筝扬拦住电梯门，对着许稚拿起手机开始念：“第一，相关检查一定要全面，保证将来出庭有完善的证据；第二，病历书写一定要谨慎且完整，没有百分一百的把握不要确诊；第三，开的药一定选推荐的，千万不要擅自调整治疗方案。第四，手术能不做就不做，必须做就推荐去上级医院。第五，有风险和负作用的药物和治疗不要用，优选安全哪怕是作用不好的药物；第六，所有的治疗方案都告知患者，不要采用主观词语‘我建议’‘我个人倾向’‘目前主流接受’充分尊重患者自主决定权。”
许稚摆摆手走进电梯，却被华筝扬挡住电梯门一脸认真与担忧——
“许稚，我们的工作虽然是治疗病患，但一定要先保护自己，不要为了一个病患丢掉整个职业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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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情况？”
许稚匆匆回到急诊，便看到一位年轻女子捂着胃部蜷缩在病床上，口中不断小声哀嚎着痛，床角边还有一滩刚吐过的暗色血渍。
护士徐燕将各种仪器拉至床边，一边轻声呼唤着吴一彤的名字。
许稚协助对方将各种检测仪器安装之后，核查生命体征平稳。
“吴一彤，你怎么回事？”
病患还未说话，稍微了解情况的徐燕帮忙解释：“说是工作忙几天都没有好好吃饭，今天中午空腹吃了一包辣条，下午开始胃就不舒服，晚上刚刚吐了血，就赶紧坐车过来了。”
许稚有些诧异的瞥了一眼对方——
看起来衣着干净大方，头发皮肤指甲健康有光泽，并不像是为了省钱，胃出血都不肯召救护车的人。
“刚才又吐了一些。”徐燕示意许稚观察床脚下的血渍：“现在还是说不舒服，有点想呕。”
“我们去做检查吧。”病患生命体征平稳，许稚检查半天，并没有找到什么异常，但病患病情痛苦呕血是事实，只能先安排做胃镜检查情况。
“我——”吴一彤说着，伸出手：“我要去消化科找卢杰医生，你们让消化科来接我。”
许稚还是第一次遇到就诊前就指明要去某个科室的。
“徐燕，给血站打电话，以防病患血量不足需要输血，另外给消化科卢杰医生打电话协诊。”
之后，吴一彤躺在病床上除了偶尔会吐血以外，不再说话。
许稚甚至有些怀疑，这样安静的病患，竟然是医闹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