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性胰腺炎一般情况下也是左侧腰腹部疼痛而且一般会有暴饮暴食病史，这些情况我妈根本不会有，你看她那体型，躺床上那么小一团，哪里像暴饮暴食？”华筝扬一脸的担忧，此时也顾不上平日的相亲相爱，有话直接就怼：“再说了一般急性胰腺炎都是伴随着胆囊、胆管结石病变，结石卡住胰管才会导致胰腺炎，我妈真没有。”
说完华筝扬上下打量许稚，有些怀疑：“你行不行啊？不行让裴护出来。”
许稚张大嘴巴，内心默默提醒自己刚刚喝了这个傻批一杯饮料自己大人大量不和傻批计较。却还是瓦声瓦气瞪着对方：“先等抽血结果，看看血淀粉酶的数值，如果数值偏高，再考虑胰腺炎。现在最重要的是缓解阿姨的痛苦，我现在先给阿姨补点液体，稳住生命体征，用点解痉的药。”
平日的病患如果遇到许稚的耐心反馈，早就扑上来了感谢了。
没想到华筝扬抱着胳膊站在原地静默了几秒，放下胳膊瞪眼睛直喝：“那还不赶紧，你等我给你说答案呐。”
许稚喘着粗气，一边没好气的和徐燕说药物名称，一边委屈巴巴的：以后再也不喝华筝扬的饮料了，贼TMD贵！都没自尊了！
“阿姨都这样了，要不然我明天替你上班，你这两天就陪着阿姨吧。”许稚从抢救区出来，看到门口正在双手用力搓脸想要保障清醒的华筝扬，不由得又有点可怜他。
“不用。”华筝扬摇摇头打了个哈欠，眼睛却还是往抢救室门口瞥，于是裹紧自己的夹克，坐在外面等候的座椅上：“你今晚麻烦担待点，我在这里眯一会儿等着，明天我自己盯。”
毕竟也是关系好的同事，毕竟也是同事的家人，许稚还是理智的拿出手机给裴护发了微信。
几乎是一分钟之内，裴护回了短信：“我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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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血检的过程中，杨帆也跟着提着一袋子日用品赶来，彼此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许稚和徐燕退到就诊台，一边靠在暖气片旁吃橘子，一边等待血检结果。
借着这几分钟的休息间隙，许稚刻意深吸气再深呼吸，将呼吸减缓，又做了拉伸，欺骗身体算是有效的休息了。
“许医生，你听说了嘛——”徐燕一脸讳莫如深的表情，即将开启一段可歌可泣的八卦。
许稚摇摇头，自觉地从口袋掏出一把松子递给对方：“您请讲。”
“华医生，实在是太惨了。”
“你住院那段时间，刚好华医生的妹妹也跟着住院了，肿瘤科。”看到许稚惊诧的站直身体，徐燕摇摇头叹口气：“是癌症。淋巴癌晚期。”
“这...”许稚愣了几秒微微侧脸仔细回忆，自己住院不过一个月多点，再加上这个月在神经外科的逗留，没想到自己竟然有两三个月都没有和华筝扬聊过。回想起之前，自己每天早上来上班都和华筝扬道了早安吃了早饭，互相各自奔向不同战场。没想到现在...
许稚这才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看朋友圈了。
当时认为朋友圈全都是医生和病患的诉苦，负能量太大，所以...
然而回过神，许稚本能的询问：“最终选择的是临终关怀治疗还是继续治疗？一般这样凶险的疾病，很多条件不错的病患会选择去美国治疗。毕竟那里确实有许多医院专门攻克癌症，当然相对的费用也很高。除了最前沿的治疗技术，也会有很多的临床试验。求生是本能。”
“没去美国。”徐燕摇摇头：“华医生家里父母年迈，只有他还刚好是医生。当时看了报告，也看了各种资料——没当病人前咱们是医生，家里一旦有人生病，咱们也和病患家属没两样。华医生一家现在住在一起，家里有一套按揭是给华医生结婚准备的。如果华医生的妹妹去国外治疗，治疗的成功概率且不说，如果卖了当前这套房，华医生全家就得和华医生挤在一起，如果后期华医生的妹妹治好了，回来后期的康复治疗，也是很长一段路。”
“华医生的妹妹开了一个社交帐号，在里面分享自己的治疗情况。”
“开始的时候，我们都关注了，小女孩可可爱爱的，一点都不像生病了的样子，我们都很喜欢。网友的回复也都很好，很支持。”
“许医生您也说了，求生是本能。”
“医院毕竟不是买东西，没有人向病患承诺，会达到什么样的恢复情况，更没有人能够向病患承诺无效退款。”
“大概治了一段时间。别人不知道，我们却能看的出来，那孩子偷偷隐藏自己对我们治疗结果的失望，也偷偷隐藏想要继续治疗的愿望。她想要活，她还没有谈过恋爱，还没有上过班，她私下在网上也想查怎么去美国治疗。”
徐燕说到这里，叹了口气。
“我记得我们以前就是被教育的，做人要报喜不报忧。网上那群人，关注了小华一段时间，发现小华没有透露自己苦兮兮吃药的照片没有表现自己生病虚弱的照片，反倒一直在分享和朋友逛街吃喝看电影的状态，看到小华认真健康的生活，甚至比很多身体健康的人都要过的好，于是开始咒骂小华骗人。”
“那些人藏在虚拟网络的背后，恶意的对一个无辜的人撕咬蚕食。他们用尽最恶毒的话语，诅咒小华的死亡。”
“他们甚至会佯装友善，之后突然刺出一刀：早上好，你今天怎么还没死？”
听到这里，许稚也愤怒的一拳砸在了桌上。
“得知美国安德森癌症中心除了本身的医疗基础非常好，也经常会推荐病患参与各种癌症的临床试验。但是当时的医生也说了，费用非常高昂。”
“小华自己直播的时候也说，这种感觉，就像是在考试，这次考试就是生存考验，自己没法也实在无法做到放下笔放弃作答。她真的很想知道自己会考多少分。而这个时候有一个人就在自己的面前，说就这么一个机会，现在开始倒数计时，你只要花钱就可以知道答案，再花钱就可以加分有机会及格，让你的身体不再背叛你，你要不要加钱？”
“小华动心了。”
“她也像其他网红，开始带货赚钱了。”
“那些人更加疯狂了。难听的话一个赛一个，却没有几个祝福的。”
“有人说网红的尽头就是卖货。”
“有人说她自私自利没良心，为了自己生存的渺小可能让父母年迈流离失所。”
“还有人，建议她这样的患者应该和网上那些其他癌症患者搞个阴亲。”
“还有更难以启齿的，提前给小华P遗照什么的。”
“到最后，这成了一场流量的狂欢，越是匪夷所思的，越是点赞量高。越是点赞量高，流量就越多，藏在网络后面的虚荣心就越高。”
“没有人能够受得了，当她打开电脑连接上网，所有的铺天盖地的恶意，一字一句，明知对方的故意的，但这些恶意宛若一道又一道的巴掌，扇在小华的脸上。”
“那个时候我们普通扎针都找不到血管的严重程度下，小华还在分享自己努力忍住化疗的后遗症喝各种品牌可乐还在分享苹果手机手机壳。”
“她是一个战士，她不怕那些恶评的，也不怕那些控制癌细胞的化疗。”
“凡是打不倒的，都会使你强大。”
“她是在准备前往美国的一天早晨，突发的由牙龈发言引发身体感染最终器官衰竭，我们ICU救了一天一夜，最终还是离开了。”
“小华走的第二天，华叔叔就走了。”
徐燕摇摇头表示哀叹：“你没发现华医生瘦了嘛，那段时间他像鬼一样，不吃不喝每天都在医院里上班。”
“你最近对他好点。”
听到徐燕最后一句结束语，许稚跟着沉默半晌，喃喃的想要说出一些话。
半晌，却也是长长的叹了口气。
想说很多话，却也觉得自己没资格说。
只能说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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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抢救室内，杨帆正陪着华筝扬打盹，许稚自己检查病患的心电监护，发现心率不齐，有些奇怪：“咦，阿姨还有房颤。”
听到许稚的话，华筝扬本能的站起身，拿起听诊器放在掌心暖热之后，放在母亲的胸口仔细听：“确实是房缠。”
检查完，华筝扬体贴的为母亲将被子盖好。
华阿姨缩在病床上半清醒半昏迷，不时的哼哼：“医生，给我打点止痛吧，太疼了。”
“阿姨，您是不是有房颤，心脏不好啊？”许稚凑近对方，小声询问道。
“年纪大了，老年病多多少少都有一点吧。我也不清楚啊，医生说让吃啥就吃啥。”
许稚眼波流转，和华筝扬对视一眼，尝试询问：“那您平时有吃华法林嘛？”
华法林是一种抗凝药，有慢性房颤的患者必须服用。此药的目的就是为了预防血栓形成，但是同样也会造成血栓形成并且脱落，就会造成今晚这种剧痛，也有可能中风。
所有人紧盯着华阿姨的回应——
“我不知道啊。”
就在所有人失落的时候，杨帆举起手里的袋子：“我之前见到阿姨平时就会拿袋子装一包药，每顿都吃，我把袋子拿过来了！”
许稚一脸期待——
华筝扬本能的拥抱在杨帆的脸上亲了一口，几乎是快要哭了的表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