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哪儿打电话呢？跟做贼一样。”裴明昭问，故意避开了那个问题。

“晚上教室没人。”沃启函回答，又追问。“那几个高二的，你知道是为什么吧？”

“……”

裴明昭不说话，虽是问句，但他能听出来沃启函语气中的笃定。

沃启函悄无声息的笑了起来，话中倒是透露着担忧。“你解决的？做什么了？”

“没做什么……”裴明昭如芒在背，嗫嚅着说不出别的。

“你去找他们家长了？还是干什么了？”沃启函的笑里透出浓浓的满意。

裴明昭撒谎面不改色，只是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正在不安分的掏烟。

“没做什么，就找他们父母聊聊天儿。”

沃启函收了笑追问，“那你怎么找到他们父母的？你没问过我。”

“问一问，找一找，查一查啊宝贝儿。”裴明昭随意道。

沃启函怔了一下，又继续询问，“那你动手了？”

裴明昭叼着烟，也不点。“怎么会呢？我可是遵纪守法好公民。”

“那你干嘛了？死活都不告诉我。”沃启函倒真是被他勾起了兴趣。

“小孩子别管大人的事儿。”裴明昭按动打火机，火花“嚓”的一下子窜出来将烟头燎起了火星，在黑暗里星星点点的此起彼伏。

沃启函被噎了一下，“你不也才十八？端什么大人架子？”

裴明昭深吸一口烟，“是哦，可是我出社会好多年了诶。”

说话间唇齿开合，寥寥白色雾气飘荡而出。

裴明昭吐出一口烟，直直的烟气被风吹散，遮掩在他眼前，令他看什么都模模糊糊的。

“……”沃启函被气的不想说话，正巧门外有人经过，他悄悄捂住手机蹲在角落里。

裴明昭听到轻缓地脚步声，也跟着收了声。

躲人的这几分钟里，沃启函脑子里闪过了无数条想法，他却一条都抓不住。

迷茫……

脚步声没了，两人却谁都没有开口。

裴明昭抽完半支烟，虚无缥缈的雾气飘荡在四周，他一有动作就散开了。

被冻的有些冷了，裴明昭叼着烟往屋檐下面走了两步，等他站定，才说。“再观察一个月，他们没动静，就可以放心了。”

“……”沃启函的嘴像是被缝上了，他也不清楚是为什么，但还是从嗓子里挤出一声“嗯。”

这会儿倒是一点都笑不出来了。

不舒服，不知道为什么，沃启函就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裴明昭安静的抽完最后半截烟，长长输出一口，像是把郁闷与雾气一块吐了出去。

“冷了，我挂了，你早点休息。”

最后只剩下一阵阵忙音和沃启函留在这空荡荡的教室里，他站起身，慢慢往门外走。

风刮起来了，很大……

裴明昭在云阳待了几天，就急急忙忙赶的去曲山接奚锦。

艺术集训队门口，奚锦靠在北京现代的副驾驶上没什么活力。

裴明昭把饮料递过去，“累了就睡会吧。”

奚锦接过东西闭着眼静静的坐了两分钟才说话。“不用，待会艺考，我现在真没心思睡觉。”

“别考虑那么多，以前的事情已经过去了，这次出了事有我顶着。”裴明昭说。

“已经麻烦你很多了。”奚锦一眨不眨的盯着窗外。

裴明昭压下一边眉毛笑起来，“小笨阿锦，既然什么都分得那么清楚，那你帮我分析解决的工地上的问题要怎么算呢？”

奚锦也跟着勾唇，“算我欠你。”

裴明昭屈指“咚”的一声敲在奚锦额头上，“说什么胡话呢？”

“阿昭，你真讨厌。”奚锦捂着脑袋，嘟囔道。

“为阿锦妹妹做什么都是我心甘情愿，你总是想着补偿，就太过生分了。”裴明昭解释一句，又感叹道。“真是，你怎么也总和自己较劲呢？”

奚锦转头看他，“沃启函也这样吗？”

“对，我倒是发现他的性格和你有些像啊。”裴明昭说。

“是吗？我倒是没什么感觉，可能是习惯了，不过我倒是知道他脾气倔。”奚锦靠在椅背上，又问。“他的事情怎么样了？没麻烦你吧？”

裴明昭笑的勉强，“差不多解决了，没怎么麻烦我，那几个小兔崽子胆小。”

“又蒙我。”奚锦抱着手看窗外，用最平淡的语气戳穿他。

“哎呀，现在都骗不了你了啊。”裴明昭偏头看向窗外。“就是找那几个崽子的父母聊聊天，送送礼而已。”

奚锦笑起来，却是一副威胁模样，“哦，威胁一下，拿钱打发是吧？现在有钱了都这么挥霍的？”

“没挥霍啊，这不是花在正经用途上了吗？”裴明昭吊儿郎当道。

“嘁，说不过你。”奚锦抱手。

裴明昭照例给沃启函发了信息。

-那几个小崽子怎么样了？

过了几分钟，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得到回复，倒是那边打了电话过来。

“昭哥，你吃饭了吗？”沃启函的声音依旧压着，低得像是风一吹就会散。

“哟，谁啊阿昭？叫的这么肉麻。”

裴明昭转头看向副驾驶坐着的人，眼中的情绪关烬很明白，但他就是不想收敛。

那头沃启函虽然还不知道是谁，但还是不甘示弱的顶回去，压低的声音都中气十足。“谁问你了？”

“没礼貌的小屁孩，你就这么和长辈说话的吗？”关烬又问。

“昭哥，那几个高二的总是瞪我，我害怕。”沃启函隐约猜出这人是谁，忽的转了话头。

关烬在一旁泼凉水，“哟，就你刚刚那架势也不像会被欺负的人啊，装什么小绵羊？”

这两人互不相让，裴明昭没找到接话的空隙，也就暂时放弃了。

沃启函被挑起了兴趣，声音委屈。“昭哥，你看，他也欺负我，还自诩长辈，倒是一点长辈的样子都没有。”

“阿昭你看，他真不讲理，对我不礼貌，还想让我对他客气呢！”关烬抱手一副受气模样。

裴明昭几次想回答都被两人抢先，却还一直被他们cue到，听着他们针锋相对，裴明昭实在是头晕脑胀。

忍无可忍的威胁道。“你们两个再吵就别找我了，关烬拿着手机下去吵完再上来。”

两个人同时噤声，大气都不敢再出，一场闹剧中场休息。

裴明昭揉揉太阳穴，“沃启函，那几个小崽子怎么样了？”

“他们见到我还是会威胁我，不过不会靠近我，但我还是害怕，昭哥。”沃启函靠坐在教室门边，看向对面窗户中映出的月光，添油加醋的装道。

关烬嗤笑一声，“哈，阿昭你看他，都能拿奥斯卡小金人了。”

沃启函气的咬牙切齿，却依旧噙着一副委屈腔调，弱弱叫了一声。“昭哥。”

裴明昭听得牙酸，直接略过他，“关烬呢？你今天找我是干什么的？”

“哦，我们两家的合作我找你问问有没有问题……”关烬正经了些，但话中还是有意无意的暗示，“这大人之间的生意往来，小屁孩还是不要掺合了吧？反正也听不懂。”

沃启函气得都不知该如何反击了。

裴明昭倒是忽然说，“你都多大人了？还和小孩计较呢？”

沃启函直接闭麦不再发言，关烬愣了两秒就笑得如夏花一般灿烂。

裴明昭把车停在路边，和关烬把事情谈完，才开车把他送回去。

沃启函一路都安静得像个小鹌鹑，直到关烬和他难舍难分的副驾驶做完道别，都没说一句话。

“等这么久，冷吗？”裴明昭突然问。

沃启函抱手缩了缩，“又冷又饿。”

“今天太晚了，我明天给你送点吃的和衣服，好不好？”裴明昭把车掉头，一路往回开。

“你怎么不和他聊一晚上？干脆别管我了。”沃启函自己也不知这股情绪是哪来的。

裴明昭只以为他还在装，“乖，今天是我的错，明天补偿你。”

沃启函心里不太舒服，但还是一揭而过。“嗯。”

“那几个高二的，这一个多月看着没什么动静了，可能瞪你就是心里不舒服而已。”裴明昭安慰他。

“嗯……”沃启函犹豫，“已经一个多月了，你不管我了吗？”

裴明昭思索两秒，“明天再去给你送点东西，之后应该也没什么大事儿了吧？这一个多月我不去不也挺消停的吗？”

沃启函心里五味成杂，却思索不出个所以然来，只知道自己心里堵的像是糊了厚厚的一层水泥。

“你要是有事儿再给我发信息吧，好不好？”裴明昭又补了一句。

他能从沃启函的沉默里感觉到他的抗拒，却也想不明白。

自己明明早就跟他说过自己随时都可能离开，他怎么就是不信呢？

况且，明明只认识了一个多月，怎么就舍不得了呢？

啊，差点忘了，这小孩像阿锦。

阿锦是个念旧又重感情的人。

“那昭哥，明天见吧。”沃启函自己也不清楚这句话是怎么说出来的，只是迷迷糊糊的。

窗外的月亮被云挡了去，撒下来的月光也灰扑扑的……

风又大了起来，毫无阻挡的刮到刚踏出教室门的那人身上，是刺骨的冷。

-我到了，要不要给你请个假，带你出去玩玩？

-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