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口哨吹得太难听,我被勒令住了一个月的院。
我没有在开玩笑啦,至少是一部分原因吧。
这事还得从头说起:
六月份的某一天,我从草甸山中走了出来,据目击者称,我当时颇有些“衣不蔽体”。我很快被阿卡姆警局逮捕了,而密大方面闻讯赶来,在记者来到之前把我带了回去。
在圣玛丽医院,我做了出生以来项目最多,也是最为细致的检查,可以说每天我有一半时间是躺在病床或是仪器上,另一半时间是在前往各种检测的路上。
检测结果表明,我的身体堪称健康,肚子里没有埃霍特的幼崽,脑子里也没有夏盖虫族,不过好像有点低血糖…
当然,在医院里的生活也不是那么无聊,查理和格蕾每天都会来陪我,我是希望他们不要那么小心翼翼的啦。从他们嘴里我知道了很多事——
五朔节的草甸山,密大的老师在破坏白石下的地脉之后遭到了恐怖猎手和钻地魔虫的袭击,好在实现准备的防护术挡住了他们。米—戈的控脑技术与时空门法术相配合,以使在场的普通人有序撤离。不过,撤离进行到一半时,从山林中突然传来了一股巨大的力量,经验丰富的威尔女士立刻意识到那是奈亚化身夜魔降临的前兆。法术赛特之光被释放,在它的支持下,人员终于全部撤离。
只是在清点人数时,发现少了个人,那就是我,邵杨。
这倒是个严重的事件啦,因为我那时候应该是与伊斯精神交换了吧?两边交换者的身体若是受到破坏,再次逆向交换可不容易。
不过与纳克特联系时,那边没什么反应,只是说它们已经提前结束了交换,并表示密大很快就会在草甸山找到我。当然,它们并没有说出明确的地点和时间。
我的失踪充满了诡异之处,比如,大家都知道我去了草甸山,但没人记得我和谁说过话,又是什么时候离开,前往山林。又比如,我在过去的几个月中曾有几次大额消费,那应该是伊斯干的,但没人知道这钱花到哪里去了。再比如,校方在系统中发现,我的账号在五朔节当晚实时传输了视频,但这些视频却被蓄意损坏,完全无法查看。
说完了我,再说说查理和格蕾那边。
查理,丹,以及小柯顿.马瑟先生被发现昏迷于学校的展览馆中,展览馆内一片狼藉,大量珍贵的藏品都遭到破坏。好在事后清点时,并未有克系相关的物品损坏或丢失。
不过,这三人又是怎么回事?
据查理事后交代,他和马瑟是进入了灵感现象,之后返回到此世。但灵感现象中发生了什么?他们怎么又会跑到展览馆去?查理和马瑟都想不起来,经过精神分析后,马瑟和其他撤离的镇民一同接受了记忆处理,回到了塞勒姆继续开车,而查理则多住了一星期院。至于丹,他当天的任务是巡逻展览馆,要知道他可是猎犬,是谁将他击倒的?丹也想不起来,因为身体素质优越,所以他基本没怎么在医院停留。
另外,格蕾当晚和史都华先生一同负责人员的疏散,当史都华先生发现展览馆出事时,已经晚了一步。这可让史都华先生相当自责,事后大家把学校的防护术通通检查了一遍,发现光与暗之眼需要维护了,也许正因这个原因,史都华先生才未能及时察觉吧?
不过,还是没人清楚展览馆出了什么事。
一时间,重重疑云笼罩在密大上方,在搜寻我的同时,他们也在追寻教团的痕迹,但仍无斩获。
不管怎样,生活总要继续。
戴尔教授,还有其他老师也陆续来看望我,并给予我课程上的辅导,加上查理和格蕾带来的笔记,我还是能勉强跟上理论课的。
但还有法术实践,我最喜欢的一门课,而且整天在床上躺着也太无趣啦。
终于,所有能做的检查我都做完了,我终于可以出院啦,因为太过高兴,所以我吹起了口哨。
那是凄厉的,刺耳的风声。
准确地说,那是类似飞天水螅的呼啸声。
我在纳克特遇见了飞水螅,这是他们得出的结论。
倒也没错啦,我是遇见了飞水螅,但是我明明成功对抗了它们,和另外的伊斯…欸?好像…想不起来了。
想不起来的不止是这些,我怎么总觉得,草甸山的事件和我有点关系?是不是还有预言什么的?
唉还是想不起来。
总之,听到口哨声后,他们紧张地把我留在了医院里,给我做精神分析和口腔检查——
“你看着块墨迹像什么?像不像黑色的高塔?”
“不像,呃,这是竖线吧?”
“你看这盘意大利面,有没有亲切的感觉?”
“没有,医生,我有点饿…”
“那你来看看伊斯的图片,有没有觉得很有食欲?”
“医生这是温盖特.匹斯里教授的照片吧?”
——诸如此类,持续了一个月之久。
最后他们失望地得出了结论——我天生口哨就吹得难听。
…好吧,每个人都有不擅长的东西嘛。
出院后,我终于回到了寝室,我看到了极为整齐的书桌,方方正正的被子,分类归纳的物品,干净,整洁,这是伊斯留下的唯一痕迹。
哦,还有好几本笔记,思路清晰,内容详实,我还发现了一本特别的笔记,是关于精神修复的,正好和我在纳克特搜集的资料有关,希望这些知识能帮到让.雅布。
我把自己在纳克特整理到的知识整理归档,提交给了校方,把精神修复的部分给了安学姐,安学姐有些激动地给了我一个拥抱,哈哈,这样的学姐还真是少见。
有时候,我也会梳理自己的回忆,尤其是在纳克特发生的事,我曾在书本上写下的记录,我曾接收过的神秘信息,我曾和谁一起并肩作战,又曾和谁一起聊天耍贫…
忘掉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我忘记了什么呢?
这种感觉让我心烦,每当这时我就会独自一人出去游荡,最常去的就是图书馆前的草地,果然还是撸狗令人快乐!
余下的时间不多,也没发生什么事,我就这么平静地迎来了期末考试。
虽然戴尔教授说我不用参加考试也有学分拿,但身为学生,不参加考试就像是少了什么一样。
考试出乎意料的轻松,我意识到这是伊斯的功劳,他以我的身体,高效扎实地学习。
然后很快,暑假来临了,我和查理,格蕾告别。
临别前我不知道怎么突然头脑发热,跟他们来了个拥抱,感觉,已经好久没和朋友们在一起了啊。
只是,还少了谁呢?
手不小心落到了心脏的位置,还是一如既往,心脏向全身输送着血液,支撑着我的生命。
不过,还少了…什么呢?
我突然想要大喊大叫,想要抒发心中的情绪。
忍住了心中的冲动,我抬头看向阿卡姆干净无云的蓝天。
“谢谢你,伊斯。”
———
一下飞机,李组就给了我一个熊抱。
说起来我还在他的监护之下呢。
他一脸很对不起我的表情,这让我连忙安慰他,因为去纳克特是我自己的决定,谁能想到教团会突然搞事呢?这也怨不得别人。
一直回到家中的时候,我才明白李组为什么会是哪种欲言又止的尴尬状态,呃,怎么说呢——
“因为失恋所以离校失踪了一个月”这种借口,我爸妈真的会信的啊!
于是我接受了好几周的思想教育,恋爱秘诀,以及从小听到大的爸妈从相识到恋爱到有我的过程…
好吧,这还不算最糟。
“娃啊,你今年也二十了。”
我老妈慈爱地看着我。
“妈,不要老说虚岁啦,我才十九。”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
我老爸嘿嘿一笑,沉浸在回忆里。
我突然有了种不详的预感——
“隔壁邻居单位的同事的同学的老板有一个孙女,你要不要…”
“不要!”
相亲这种事,对我而言是个完全陌生的世界,我是说,我才十九啊!
“可以先处着看嘛~”
温暖和光明在我眼前迅速逝去,冰冷和黑暗就要将我吞没,我几乎要触碰到那不可名状,令人疯狂的尴尬——
“这是我家儿子邵杨,二十岁,现在在密斯卡托尼克大学读书,密大你知道吧?是常春藤里的大学!”
呜呼!面对这近乎实质的,人类无法战胜的绝望,我再怎么努力,再怎么挣扎,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想回老家!”
“回老家?现在?”
“是啊,好久没回去啦,突然想回去看看,我…嗯,我已经买好票啦,今天的!”
“今天就走?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说!”
“哈哈,对不起啊啊,要到时间了我还没收拾好行李呢,那我先去整整…走了啊,爸,妈!”
“嘿,你说这孩子…”
一个小时后,我背着个包来到了人头攒动的江海火车站。
话都已经放出去了,还能怎么办?
苍山是个偏僻的地方,即便是当天也有余票,半个小时后,我坐上了火车。
是不是有些冲动了呢?
也不光是为了逃避相亲,回国后我一直有种感觉,想要回苍山看看。说来奇怪,我本来对苍山没有什么思想之情,而现在不知为何,我却隐约有种期待,想要回到那里。
苍山啊…我的故乡,我已经有多久没回去了呢?
我六七岁的时候就和父母一起到了江海,之后也就是逢年过节才会回去一趟,而自从上了高中,因为学业,还有父母的工作,我再没回去过。
已经快四年了吧。
窗外的高楼大厦一点点矮了下去,铁轨快速地汇合,错开,线缆起起伏伏,山峦正从地面慢慢鼓起。
从江海到苍山要坐十小时的车,那里是个被群山环绕的小镇平心而论,那是个美丽,宁静的地方。
只是我对那里没有多少归属感,这也很正常吧?因为我在江海生活的时间,远远超过了苍山。苍山对我而言,只不过是个叫做“故乡”的符号,我并没有什么真情实感。
亲戚们大都也是如此,大家都选择了出外打拼,也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聚在一块。长期定居苍山的,应该是大伯一家,我记得他们家有个小儿子叫邵堂,以前我可喜欢逗他玩了,现在放假,他应该在家吧,嗯,差不多十岁,还是十一岁了?
拿出手机,看见了大伯的回复,他语气惊喜地欢迎我的到来,还说正在给我收拾房间。
我突然有点愧疚,想了半天,最后回了个“谢谢大伯”。
继续看向窗外,水田在阳光下显出金属般的青光,盛夏的生机已经覆盖了大地的每一个角落。
苍山啊…苍山…
到站的时候,太阳还没落山,我换了小汽车到汽车站,一路上,苍山的景色展现在我的眼前。
苍山是因苍州得名,亦或是反过来呢?已经没人知道了,环绕村镇的山峦此起彼伏,如同天然的屏障,守卫着这片土地,也将此处与外界隔绝。
山峦曲线优美,据说还能看出美人卧倒的形状,夏天时,茂密的树木会为群山披上独特的青色,像鸟羽一样,在晴空下闪耀金属质感的光芒。而当秋风吹过,山会在一夜之间变得金碧辉煌,简直在夜晚也会发光一般。
这里空气清新,夏风凉爽,是个避暑的好地方。
只是我的心情有些奇怪,是近乡情怯吗?我有些紧张起来。
下了车后,我一眼看见了大伯,他的脸上又多了些皱纹。
大伯也一眼认出我了,他响亮地喊道,“邵杨!”
“我回来了。”我也响亮的回应,心里突然安稳了下来。
大伯执意帮我拿包,我推脱了好久他才放弃,去大伯家的路上,遇到了很多人,这些人我也许见过,但老实说现在我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了。
“这谁家孩子啊?”
“我三弟家的,邵杨,是大学生!”
“长这么高啦!我看看!”
类似的对话那是三步一发生,苍山村不太大,住久的人都互相认识,习惯了之后,我倒也没什么尴尬的感觉。
大伯家在河边,几步外就是承包的田地,记得以前我还把那里的苗都当杂草拔了,结果吃了顿男女混合制竹笋炒肉,还是大伯笑呵呵地说没关系才救下了我。
唉,往事不堪回首啊。
大伯领我进了屋里,我跟伯母打了声招呼。
“邵杨回来了,我先给你下个面,等晚上咱吃好吃的。”
“不用啦,伯母。”
“嘿,邵杨,正好那鸡该拿去宰了。”
大伯挥挥手打断我的说辞,随后又拿出一瓶自酿酒和俩个小盅。
“大伯,我不喝酒的。”
“大人了哪有不喝酒的!”
大伯依旧笑呵呵地挥手,不过接下来他也一直是自己倒自己喝,看我只喝了一盅也没说我。
“邵杨啊,还记得你刚出生的时候,只有这么点大…”
“你小时候可淘啦,到处乱跑,还经常跑到山里头去,可把你爸妈急坏了…”
“最后好不容易找到你,你居然直接在地上睡着了,我就把你背下山…”
听着听着我都有点汗颜,我小时候有那么混世魔王吗?
“邵杨,你知不知道,最近咱们这有宝贝啦!”
大伯脸红彤彤的,笑眯眯地说。
“啊?什么宝贝?”
“前阵子不是下雨吗?好家伙,整出泥石流来了,然后流着流着流出了个洞口,大家都说那是个墓道的入口。已经去请市里的专家来看啦,我跟你说,邵杨,这绝对是大墓,要知道咱们邵家祖上,那可是…”
世家豪族,然后一夜灭门,这样的说法我从小听到大。
但历史上明明没有相关的记载,是只在苍山流传的说法吗?
“别唠啦,邵杨,快,饿了吧。”
伯母端出了一碗牛肉面,一闻味道,我的肚子还真咕咕叫了。
“谢谢伯母!”我接过筷子,突然想起件事,“邵堂呢?他该放假了吧?”
大伯和伯母的脸色一下僵住了,我好像问了不该问的问题。
“那臭小子,他…”
嘭的一声,门突然被用力推开,我抬眼一看,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站在门口,他的脸上和衣服上都脏兮兮的。
更糟糕的是他看向大伯和伯母的眼神。
怨恨,还有,害怕。
“知道回来了?”
大伯的声音很大,“你怎么不和你邵杨哥哥学学,快和哥哥打招呼。”
“不用了,大伯。”
我连忙打圆场,而邵堂直勾勾地盯着我,一步步向我走来。
“小堂,还记得我吗,我是邵杨…!”
他突然伸出胳膊,只听哐啷一声,那碗面被他扫到了地上!
汤和面洒了一地,在大家都没反应过来时,邵堂撒腿就跑。
“小兔崽子你给我站住!”
大伯立刻追了出去。
…发生了什么?
我蹲下身,和伯母一起收拾碎碗。
“邵杨,吓到你了吧,真不好意思,我等会给你重做一晚,欸,我来收拾就可以了。”
“没事,伯母,小堂他这是怎么了?”
伯母没有回答我,只是默默收拾着,她的眼泪无声地落了下来。
我知道不该问下去了,我去拿了扫帚和簸箕,把地面收拾干净。
过了一会,大伯回来了,他一拳狠狠地砸在门上。
“这小兔崽子,我非打断他的腿。”
“大伯,小堂还没找到么?”
“啊,是邵杨啊。”大伯面色缓和了一些,“这兔崽子最近不知道怎么搞的?跟中邪似的,不用管他,我们吃我们的,饿死他在外面。”
我看了下天色,现在天已经黑了,邵堂毕竟才十岁。
“大伯,我出去找一找吧,我很快回来。”
“欸,邵杨,你等等!”
“放心吧,大伯!”
我跑出了屋外,此时天色已黑,群山的青色也有些阴沉。
已经四年没回来过了,所以我也没走太远,以我对邵堂的了解,这小子一定就在家的附近。
果然,我在河边找到了他,只见他抱紧膝盖,小小的身体随着抽泣不断颤抖着。
“小堂,我是邵杨,还记得我吗?”
我慢慢地靠近他,坐在他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背,问出我的问题,“是出什么事了吗?你为什么故意打翻那碗面?不想让我吃?”
面翻的时候,我看得很清楚,邵堂向我露出了求助的眼神。
“呜呜…邵杨哥!”
他一把抱住了我,我能感觉到他害怕的颤抖。
“邵杨哥…救救我…邵杨哥…”
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道,我轻轻拍着他的背,让他安静下来,“不要怕,有我在,到底发生什么了?”
“邵杨哥,你一定要相信我,都是我的错!”
“我发现了那个洞!大家去过之后,都…都变了!”
“大家,我的爸爸妈妈,都变成了…怪物!”
好,新卷开启!
这卷分为两部分,乡野怪谈和都市传说,风格可能会有点惊悚和没头没尾?打算每部分以两个视角叙述,“迷”主要以其他人的视角展现克系事件,“解”则以邵杨视角进行解迷,各位读者朋友如果感兴趣,也可以在“迷”部分猜猜是什么神话生物引起的事件?
另外,开了个新坑《超随意的脱轨生活》,是不同的短平快的风格,第一人称,大纲流(?),喜欢快节奏,冷幽默的读者朋友可以去看下呀XD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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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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