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谁找我？

闪过陆停停迷迷糊糊的小脑袋的第一个念头。

但理智回笼，她很快就意识到不对，现在又不是周末在家睡大觉，能有谁找她？谁能找到她？

兴奋的何子璇顾不上会不会打扰到其他还在熟睡中的人，急切地推搡着陆停停。

“我醒了，我醒了，怎么了？谁找我？”陆停停一边揉眼睛一边回道。

“你自己看！”

手舞足蹈的何子璇双手抱着陆停停的手臂，将人拖到另一侧的窗前。

在昨天晚上贴的A4纸间隙，可以看到对面3号楼的天台，天台周边围了一圈的铁丝网，旁边还有一条被甩出来的横幅。

横幅是经典的红色款式，正面是白色的“决战618，电商一起拼”，反面则竖着手写着陆停停三个大字。

是张湉。

陆停停二话不说，转身就往赵阿姨之前提过的保洁工具间跑。

她们俩的动静也吵醒了其余的人，几人一看这场面，也是连洗漱也顾不上，江志刚和江亚美凑到了窗前，啧啧称奇：“还真就是缘分啊！昨天刚放的鱼饵，今天就上钩了！”

赵阿姨则连忙帮陆停停打开了保洁工具间的门，搬出了一些杂物，好方便陆停停动作。

一手抄起熟悉的消防斧，对准了微微生锈的铁质挂锁，陆停停手起斧落就是快准狠地砰砰两下。

聪聪凑到她身边，接过摘下的挂锁扔在一边。

陆停停一手掀开上方通道口的正方形门，经久未清理的敞口通道上满是灰尘和垃圾，顺着通道口的敞开往下落，惹得工具间内的三人都接连咳嗽。

都等不到赵阿姨和聪聪放好人字梯，陆停停仰头，脚蹬着几个没来得及搬出去的水桶就借力蹿了上去，两手握住了通道中的铁质单侧梯，轻轻松松地往上爬。

赵阿姨和聪聪：哇......

来到门口的剩余三人：哇塞......

不过他们也没功夫感慨了。

点亮新地图的诱惑，和与别的幸存者交流的诱惑，促使他们顾不上收拾，人字梯在通道口下方放稳了，他们就跟着往上爬。

陆停停两手一撑，钻出通道，还不忘接了身后的聪聪一把。

一个接一个。

“原来天台是这样的吗...”最后一个探出头的何子璇感叹道。

大厂的高压工作环境势必造就许多打工人不稳定的心理状态。安全第一的考虑下，不仅园区的窗户是装有细密的防护网的，连天台周围也竖着约两米高的铁丝网，生怕有人想不开。

但当陆停停站在7号楼的天台上，期待地朝挂着横幅的方向张望时，出现的却不是她以为的那个人。

看到了陆停停一行人，发现了幸存者的寸头青年高兴地挥舞着手臂和他们打招呼。

陆停停高悬的心沉了沉，失去了刚才的迫切和喜悦。

“那是张湉？”不明所以的聪聪也抬手回应对面楼的寸头男，随即悄悄地戳了戳江亚美的胳膊。

江亚美担忧地看了一眼沉默的陆停停，摇了摇头。

“呼！”

叹了一口气，陆停停低下头，难以抑制地瘪了瘪嘴。

除了他，还有谁会写她的名字呢？

......

“陆停停！”

一声呼唤。

陆停停立刻抬起头。

寸头男的身边出现了另一道身影。

看见陆停停的瞬间，一通小跑着过来的张湉直勾勾地盯着她的方向，趴在铁丝网上手舞足蹈地叫喊着陆停停的名字。

张湉留着细软的黑色短发，肤色白皙但身材高大、阳光俊朗，一双圆溜溜的下垂狗狗眼，每次撒娇时都让陆停停忍不住心软。

“陆停停！”

又是一声呼喊，这一次，包裹着几乎要满溢的快乐和兴奋。

张湉一手撑在铁丝网上，另一只手不住地挥舞，像摇晃在身后的小狗尾巴。他身边的寸头男都退后了一步，扶额笑。

江亚美扭过头，对着聪聪说道：“这才是张湉。”

陆停停也忍不住翘起了嘴角，凑到铁丝网前，两人隔着六七米的距离，透过铁丝网的缝隙看对方。

张湉用轻快的声音大声呼唤：“姐~姐，你~还~好~吗？”

“别拖着说话，我听得见。”陆停停也提高了音量。

“噗嗤，”他俩身后的江亚美忍俊不禁，跟众人吐槽道，“像不像《情深深雨濛濛》的大结局，依萍和书桓在车站，在众人的包围下亲啊亲...”

她的描述太有画面感，脑补了那场面的众人都看着陆停停的背影偷笑，还不敢让她发现，毕竟，被武力担当镇压可不是闹着玩的。

在经历了一连串的“你怎么样了”、“你没受伤、没饿着、没渴着、没被欺负吧”的小情侣对话后，两人终于想起来给身边的人做介绍。

3号楼的天台又陆陆续续地上来几个人，加上张湉一共五男两女。

分隔在两栋楼的天台，众人只能抬高了音量说话，互相认识了一下，顺便交换了彼此的求生经历。

与陆停停他们不同的是，现在在3号楼天台上的这一帮人，包括张湉在内，都是为了用户增长部一个界面优化更新迭代的需求工作的项目组成员。

两个用户增长的产品：寸头男和齐刘海女。

一个DA(数据分析)：花臂大哥。

一个前端：张湉。

一个后端：黑框眼镜男。

两个测试：马尾辫女和二次元男。

事实上，对面的人一一介绍了他们的名字。

然而，相隔六七米的高空，实在很难记住这些模糊的发音。

一一点过头后，何子璇在背后低声问大家记住了吗。

全场沉默。

众人寄希望于当过老师的赵阿姨，希望老师记住学生姓名的记忆力能够发挥作用，救他们于水火。

然而赵阿姨也面露难色。

好吧。

陆停停：“就记外号吧！他们肯定也记不住。”

确实，3号楼天台的幸存者们也暗地里给陆停停小队起了一系列诸如金发男、卷发女、乖乖牌之类简单高效的代号。

除了张湉，他认出了江志刚和江亚美——前者是他咬牙切齿许久的假想情敌，后者是跟陆停停共事已久的工作搭子。

张湉在早晨七点的晨光里断断续续地讲着他们的经历，寸头男和齐刘海女时不时地补充。

这一群人的相逢不是意外，丧尸爆发时，他们正汇聚在3号楼7层的会议室内开产品文档评审会。

只不过会开到一半，就被此起彼伏的尖叫声打断了。

探头出去看的寸头男很快被吓了回来，关了门跟大家一起在云里雾里中瑟瑟发抖。

透过会议室的窗户向下望，一个个的猎杀现场由不得他们否认现实。

尽管荒诞。

但事实就摆在眼前。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

话及此处，张湉的声音停顿了一瞬，又接着叙述下去。

在众人慌乱着打电话、报警、浏览信息的时候，会议室的门被嘭嘭嘭的敲响了。

离门边的最近的寸头男咽了口口水，和他们对视一眼，谁也没有说话。

敲门声再一次响起，咚咚咚，更加急迫，伴随着呼喊的声音。

寸头男心一横，把门打开了半个缝，窜进来两个人。

两个浑身浴血的人。

第一个钻进来的人身上的白T恤已经被鲜血染红了半边，他捂着自己的右上臂，踉踉跄跄的两步后，跪倒在地，抽搐着。

第二个人则一进来就反手关门，随即钻到了墙角，瑟瑟发抖。

被他们吓了一跳的众人先是条件反射似的避开了浑身是血的两人，尤其是坐在靠门一侧的黑框眼镜和马尾辫，几乎是登时就跳了起来闪避。

但随即，看着第一个人痛苦的神态，他们还是弯下腰，缓缓地凑近，试图弄明白他究竟发生了什么、帮助他。

但也幸好，他们没来得及靠得太近。

因为，那个人的抽搐停止了，他不再疼痛，不再痛苦。

它从此之后只追逐一项事物——人类的血肉。

它暴起的瞬间，黑框眼镜和马尾辫连连后退，但地形受限，很快就跌倒在地，无处可躲。

幸运的是，寸头男抄起凳子将它击倒到一旁。

它一次次爬起，一次次被击倒。

直到众人终于意识到，不彻底地杀掉它，是无法使这没有神志的东西停止的。

于此同时，一进来就钻到墙角的第二个人，目光呆滞、颤抖不停地那个人，也开始了如同第一个人变异前的抽搐。

他的身体开始扭曲，他的眼睛被一种诡谲的灰覆盖。

来不及了。

他们最终还是动手了。

木质的椅子靠背击打在头颅上。

一击打不破，于是第二下、第三下。

外面的尖叫声还在继续，沉默蔓延在整个会议室中。

“那之后，”张湉说道。

“我们也收到了政府的信息。商量了一下之后，大家拆了椅子当武器，扛着桌子，在走廊上跟丧尸控制好距离，且战且进。

幸好许多...放了丧尸进去的会议室都关着门，我们需要面对的主要是过道上的一些。”

他说得简略，然而7号楼天台上的人也都是经历过鏖战的人，自然知道这其中的艰辛和凶险。

但张湉一律略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