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反转

试图逃跑的男人很快就被抓了回来。

其他劳工控制住他的双手,一个工长把缠在他手心上的粗布解了下来。

人们定睛看去,就见此人的右手小拇指旁有一截断骨,血窟窿正在渗出脓水,腥臭味冲鼻。

白森端着装有断指的木托盘放在开始号哭的男人面前,问道:“这是你右手的第六根手指,对吗?”

男人不理会白森,开始向陈夫人母女俩不停地磕头,大哭道:“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对小姐的猫下手的。”

陈钰雪走到男人面前,眼里噙着泪,尖声问道:“你为什么要伤害我的丽儿。”

“那猫,我,那猫咬了我。”惊惶的男人已哭到气息紊乱。

随后,在他断断续续的陈述中,众人得知了真相。

此人名叫涂丰,本是住在附近的村民,三个月前来到静海县港口找生计,成了一名纤夫。

涂丰一出生右手上就多了一根指头,为此整个涂家受尽了世人的排挤,村民们都说涂家生了一个六指的妖鬼。

小时候的涂丰天天都被村里的顽童们扔石块吐唾沫,他的六指被编成各种唾骂的童谣。等涂丰成人后,也因为这根多出来的指头,没人敢接近他,所以直到如今三十好几了还是个光棍。

涂丰打算着,是不是找一个没人认得他的地方过活会好一些,于是他离开村子,来到静海港口。

为了遮蔽这只多余的指头,他时时刻刻都戴着手套,就连吃饭睡觉都不脱下。

相安无事的过了一段时日,直到陈家上下来港口迎接陈沐昭和郡主的那天。

陈家小姐带在身边的猫在码头上受了惊吓,蹿进劳工们休息的木屋内,涂丰跟几个同伴一同捉猫,他双手戴着手套,难以施展,当时没多想就把手套给脱了,钻到床下去抓猫。

不成想受惊过度的猫一口就咬在他那只多出来的手指上。

涂丰忍着剧痛,把猫从床底下抱出来,还没等他欢喜,就见屋里所有人的目光都定在他的右手上。

人们看向他的目光里满是嫌恶,他仿佛又回到村子里,迎着那些永远都藏有厌恶的眼神。

涂丰默默地戴好手套,把躁动不安的猫交给工长去请赏。

事后,他找了个无人的地方,看着那根多出来的指头,看着指节上猫牙留下的伤口。

“人欺负我,连猫也欺负我,我动不了人,还动不了一只畜牲?”仇恨之火在涂丰心里燃起,他操起一把用来切割纤绳的砍刀,用力挥下,把右手的第六根指头砍了下来。

胡乱包扎了一下,他就来到陈府外,想试试看能不能把那只咬过他的猫给盗出来。

当晚,他在陈府外围找了一圈,来到马厩外,就望见那只猫在马厩旁的厢房附近活动,于是他用自己的断指为饵,把猫引诱过来。

涂丰抱着到手的名贵波斯猫跑回到港口,找了一条缰绳把猫勒死。

“你要咬我,就让你咬个够吧。”涂丰把被咬过的手指塞入死猫的喉咙中,找到一处临海悬崖,将猫尸狠狠扔下崖去。

说到这里,一直在哭求饶恕的涂丰一口气没喘上来,昏厥过去。

“夫人,”吴县令试探着问道,“这歹人害的是府上小姐的爱宠,是贵府先予处置,还是我直接带回衙门?”

陈夫人的一双冷眼望着昏倒在地的纤夫,又看向身边的女儿,道:“钰雪,丽儿是你最心爱之物,你看要如何处置。”

陈钰雪抹净挂在脸颊的泪水,回道:“不管拿他怎么样,丽儿都已经没了,吴大人,烦您将此人带回官府,按律例查办吧。”

陈夫人点点头,回头对吴县令道:“我听钰雪的,你们将此人带走吧,这一晚有劳你们了。”

县衙的几个小吏上来把昏在地上的涂丰搬上县衙的马车。此时从码头方向远远的传来一声悠长的哨响,子时已至。

陈夫人回身冲张管家挥挥手,吩咐道:“安排车马,回府。”

“夫人,丽儿的事已了结,我们也就回县衙了。”吴县令话是这么说,脸上却没有想走的意思。

“且慢,”陈夫人道,“你们跟我一同回府,我答应的十套青花瓷盏,还要交给白捕快呢。”

从陈府取完茶盏已是夜半之后,吴县令乘自家的马车回了住处,那十套精致的茶盏自然是被他带回家去了。

两个不良人在深夜的街道上往县衙宿舍走去,一弯秋月悬在他们头顶。

陆焕双手交叠,托在脑后,半仰着头望向夜空道:“今天可真够悬的,老实说,下午你在陈夫人面前说子时之前破案,我还真没想到你能做到。”

“不相信我?”白森问。

“你此前花了三天时间才查出那只死猫是被摔死的,这个死因今天还被你自己否决了,”陆焕笑道,“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白森也笑了,“你说的倒也没错。”

我背后有一座刑侦系统,怎么能让你知道。她暗暗的想。

陆焕又道:“哎,小白,今晚在陈府上的时候,陈夫人让你跪你就跪,本帅实在是佩服,能屈能伸,这才是大丈夫,啊,不对,你是个丫头。”

“我当时需要陈夫人的帮助,”白森静静地道,“而且为了查明真相,我不在意受点屈辱。”

其实白森藏在心里没有说出来的话是,刚才在陈府拿到那十套青花瓷盏时,她无比想要把所有茶盏当着陈夫人的面全部砸碎,以报还在会客厅所有人面前的下跪之辱。

但是为了以后还能待在静海县衙里,她还是忍住了。

“好了,不管怎么说,猫尸案算是解决了,”陆焕打了个哈欠,轻松地道,“虽然没牵扯到人命案件,也让我见识到小白你的能力了,本帅打算接下来重用你。”

“那我就先谢过陆帅的赏识了。”

“谢什么谢,你忘了么?”陆焕哈哈笑道,“陈家的下人把那具猫尸送到衙门里来的时候,猫嘴上全是白沫,一看就让人恶心,幸亏有你破了这个案子,不然就得由本帅亲自出马去查验那具恶心的畜牲尸体了。”

“是啊,是啊。”白森随口应答着,突然,在她脑中闪过一道亮光。

猫嘴上全是白沫!

在刑侦系统的法医室验尸时,她也注意到猫尸口里渗出多得不正常的唾沫。

在这一瞬之间,所有信息接连闯入白森脑中。

那个挨了陈家老爷一顿鞭刑,卧床养伤的马倌……

马倌住的厢房里,那些系在床脚的染血的驯马缰绳,以粗布蒙住的窗户……

马倌手上虎口处的血窟窿……

在港口上被水浪声惊吓的猫……

“陆帅,等等!”白森忽然道。

“怎么了?”陆焕停住脚步。

白森不回答,她闭上眼,开启刑侦系统空间。

她快步来到法医室内,就见解刨台上空空如也,猫的尸体不见了,钢质托盘里的断指也踪影全无。

“东西呢?”白森着急地问。

“猫尸案已结,系统自动清理。”电子女声回道。

“不,这案子还没有结束,那只猫,有可能是杀人的工具!”白森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她在法医室内转了一圈,在解刨台旁的用具陈列架上找到一支试管。

她当即拿起试管,在管底有薄薄一层黏液。

那是在查验猫尸时,她顺手从猫口中收集的唾液。

白森拿着试管来到化验台旁边的电子显微镜前,将试管中的黏液置于样品台中,转身来到显示屏前。

她望着屏上现出的图像,深吸了一口气。

在图像中,满是子弹形状的暗影。

白森关闭系统,回到夜色笼罩的街道上,转身就朝陈府的方向奔去。

“你要去哪儿?”陆焕在她身后大声问。

“回陈府!”白森边跑边答,“陈家有人要害陈小姐!”

片刻后,张管家看着跑得气喘吁吁的白森,皱眉道:“你们又回来做什么?”

“府上有人,有人要害陈小姐,”白森努力把气喘匀,“快,快叫醒陈夫人,抓住那个马倌刘福。”

张管家怒道:“你不要以为破丽儿的案子就居功自傲,这么晚了,夫人早就休息了,有什么事天亮了再说。”

“不能等了!”白森着急地道,“你听我说,眼下多等一刻,小姐就多危险一刻!”

跟随白森而来的陆焕帮着道:“管家大哥,我们白捕快的本事今晚你也见到了,她要说有急事,就真的一刻都等不了,如果陈小姐真的有什么不测,你担得起责任吗?”

这话把张管家镇住了,他想了想,留下一句“那你们会客厅等着,我去请夫人”,便往后院匆匆而去。

不多时,会客厅重新点起烛火,着一身素衣的陈夫人走了进来,一对儿女跟在她身后。

“你说钰雪有危险?”陈夫人一见到白森就开门见山地问道。

“是。”白森以肯定的语气回道。

陈夫人在圈椅上落座,脸上没见有怒意,不知是不是因为依照白森的推理顺利抓住了杀害丽儿的凶手。

“是什么人要加害舍妹?”陈沐昭急问道。

白森转头看向张管家,后者看了看夫人和少爷,走到门边大声道:“把刘福带上来!”

两个家丁架着虚弱的刘福走进房来,那两个家丁刚一撒手,刘福就跪倒在地。

“说,你是怎么加害小姐的?”陈夫人质问道。

刘福埋着头,不作声。

“我来说吧,”白森站出来道,“一个多月前,因为刘福的失职,贵府上的猎犬被野外的疯狗咬伤,刘福因此挨了责罚,但是,被咬伤的猎犬已染上了瘪咬病。”

一听到“瘪咬病”三个字,在场众人脸上都是一寒。

瘪咬病,用现代医学术语说,就是臭名昭著的狂犬病。

狂犬病一旦发作,放在白森穿越之前的现代都是不治之症,更别说在千年前的大唐武周时期了。

“老爷让你处理掉被咬伤的猎犬,你没有照做吗?”陈夫人冲刘福厉声道。

刘福仍是不出声响。

白森接着道:“他把染病的猎犬留在自己的房内,用缰绳将疯犬拴在床腿上,而染了瘪咬病的疯犬惧光惧水,于是他还用粗布蒙住了窗口。”

“他为什么要跟一条疯犬住在一起。”陈沐昭问。

白森回答道:“因为他要让陈小姐心爱的丽儿,也染上瘪咬病,并且他已经成功了。”

“什么!”众人皆惊。

白森回想起在法医室电子显微镜下显示出的子弹形状的图像,那就是遗留在死猫唾液中的狂犬病毒。

“陈小姐与丽儿形影不离,只要丽儿的瘪咬病发作,咬了陈小姐,”白森看向站在厅堂一角脸色煞白的陈钰雪,缓缓道,“陈小姐便凶多吉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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