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白森的讲述,厅堂上所有人脸上都是惊恐之色,受到惊吓的陈钰雪浑身发抖,她的兄长把她揽入怀里。
陈夫人到了此刻终于显露出脆弱的模样,她嘴唇微微颤抖,语调不稳地问道:“你是说,丽儿出事前已经染病了?”
“没错,”白森回道,“那猫已经死了三天,可是猫尸体口中的白沫仍未消去,这是瘪咬病的典型症状,此外,小姐带着猫到港口迎接归来的陈少爷那天,之所以猫会受惊过度,是因为染了瘪咬病的猫惧怕水声,是港口的海浪声惊吓了那只病猫。”
“刘福!你回答我!”陈夫人忽然大吼道,“她说的可是真的?”
瘫在地上的刘福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转了转,发出一声阴恻的轻笑。
“是,她没说错。”刘福咧开嘴,一丝涎水从他的嘴角淌出来。
原本陈家人还想着白森的陈述皆是她的猜测,自己家里不会有这种存心害主的恶仆,此时听刘福认了罪,在场的陈家人都是一愣。
陈钰雪把满是泪水的脸埋进陈沐昭的怀中,双手紧抱着兄长的身躯。
“我陈家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害我女儿!”陈夫人怒到失去理智,站起身就要去打面前的马倌。
白森一个箭步上前,拦住了她。
“夫人小心!”白森紧张地道,“刘福也被染病的疯狗咬伤了,他已染上了瘪咬病,靠近不得!”
陈夫人止住脚步,看向刘福的目光中除了怒意,又多了一层恐惧。
白森指向刘福的双手,大伙儿都看到在刘福的右手虎口上有一排血窟窿。
“你的手,被疯犬咬过吧。”白森拦在陈夫人身前,面向刘福问道。
“对,”刘福惨笑着承认道,“我控制不住一条发病的疯犬,我从那条疯犬嘴里刮下唾沫的时候,被咬了。”
“你用疯犬的唾沫让陈小姐的猫染病,是吗?”白森又问。
“来陈家之前,我是个兽医,我再清楚不过了,”刘福答道,涎水从他嘴里不住的流出来,“染了瘪咬病的疯狗口里全是毒涎,只要让疯狗咬了,只消过上一段时日,不管是人还是猫都会发病,但我不能把小姐的猫送到疯狗嘴边去挨咬,猫被咬伤了难免会被小姐发现,于是我用木刺收集疯犬的毒涎,再用涂满毒涎的木刺扎破猫舌,反复试了几日,那猫也染上了瘪咬病。”
又惊又惧的陈夫人几深吸了几口气才稳住心神,问道:“究竟,究竟为什么,要如此处心积虑的害我女儿?我们陈家哪里亏待过你?”
“哈哈哈!没有亏待过?”刘福癫狂地笑道,“不过是一条狗被咬伤了,你们陈家人就能把我打到一个多月下不来床?还说没有亏待我?”
陈家少爷听到这话,也怒了,大吼道:“你要害死钰雪,报复我们陈家吗?”
“没错!”刘福喘息着大声道,“既然在你们陈家,我这个人还不如一条狗,那你们家的人又凭什么安安生生的活着?”
“别说了,”陈夫人捂住心口,无力地坐到圈椅上,吩咐道,“把他拖下去,关入地窖。”
厅堂内的几个家丁左右看了看,竟没一人敢上前。
“怎么?你们也反了吗?”陈夫人怒道。
“哈哈哈,”刘福仰头大笑,“我现在也是条疯狗,没人敢靠近我,来啊,来——”
他话没说完,脖颈后就挨了沉重的一击,当即昏倒在地。
击昏刘福的陆焕往后退了几步,举起刚刚并成手刀的左手慌忙地嚎道:“快,找个地方给我洗洗手,我可不想染上那什么疯狗病!”
白痴。白森看着到处找水的不良帅,心里暗骂道:这种程度的接触,不会让你染上狂犬病的。
县衙的差役连夜来到陈府,把不省人事的刘福带回衙门,听候处置。
同来的还有没怎么睡醒的吴县令,他一见到不良人白森,想也不想就开口骂道:“混账,这么晚了,你又给陈夫人找什么麻烦?别以为……”
“吴大人!”陈夫人喝止住吴县令的叫骂。
“夫人,我马上把她带走,让贵府好生休息。”吴县令赔着笑脸。
陈夫人白了他一眼,转身对管家道:“去家库中取五十贯通宝的文券来。”
五十贯通宝,那可是五十两银子,比吴县令一年领到的俸钱都多。
住了口的吴县令云里雾里的,不知道陈夫人大半夜拿那么多钱要做什么。
张管家取来文劵,陈夫人接过,转手交到白森手上。
“你为我们陈家除了一恶仆,”陈夫人道,“我们陈家也不是知恩不报的人,这五十贯通宝,还望收下。”
站在一旁的吴县令当即傻了眼,半张着嘴,看着白森接过那张钱柜文券。
“那我就收下了,谢过陈夫人。”白森毫不推辞的把文券往袖口里一塞。
陈夫人点点头,对张管家道:“送送两位捕快和吴大人。”
说完,她走到儿女身旁,此时浑身发抖的陈钰雪还躲在她兄长的怀里。
“钰雪,今晚你就跟阿娘睡吧。”陈夫人从儿子的腰背上解下陈钰雪的手,攥在自己手里。
陈钰雪离开她兄长的怀抱,跟着母亲走出了会客厅,母女俩的身影消失在门外的夜色和灯影中。
不知是不是错觉,白森似乎看到陈钰雪回过头,远远地望了回来。
“看什么呢?还想再拿点钱是不是?”陆焕用手肘触了触白森的肩头,脸上是贼眉鼠眼的笑容。
“没什么。”白森收回视线。
独自留在厅堂上的陈沐昭走过来,拱手谢道:“若不是两位明察秋毫的捕快大人,舍妹往后只怕还要遭那恶仆加害。”
“这么点小事,对本帅来说不足挂齿。”陆焕挥挥手,用满不在乎的语气道。
一旁的白森不可思议地看了看不良帅,心想你要抢功劳也不用这么明目张胆的吧。
“管家送送你们,我就先回房休息了。”陈沐昭道了别,转身走出门去。
陈家少爷胸前衣襟上的湿痕在白森的心底停留了片刻,那是陈钰雪的泪水沾湿的痕迹。
“咳咳,那什么,”陆焕凑近过来低声道,“本帅给那个管家递过一两银子,你还记得吧?小白你看是不是……”
“想都不要想。”白森马上回绝道,转身往院门外走去。
破案又不只是我一个人的工作,你花了点碎银子还想从我这里讨回去,没门儿!白森在心里欢喜道。
陈家的案子了结了,吴县令很难得的给白森放了一天假,第二天白森睡到下午才起来。
跟陆焕一同到县衙门对面的小食肆吃晚饭的时候,陆焕一脸神秘地道:“诶,我听说陈家大小姐还是出了点事。”
“什么事儿?”白森低头专心对付一条蒸鱼,心里想的是这个时代的饭菜还真有些吃不顺口。
“五贯通宝,本帅就告诉你。”陆焕大剌剌地伸出一只手掌。
白森吐掉一根鱼刺,扒了两口黍米饭,没有说话。
“三贯,行了吧,算便宜你了。”陆焕收起两只手指,脸上发苦。
白森放下筷子,又从嘴里挑出一根鱼刺,丢在小饭桌上。
“一贯通宝,不能再低了。”陆焕几乎是在央求了。
白森用麻纸抹了抹嘴,起身朝食肆门口走去。
“这顿饭你请了,本帅就告诉你!”陆焕用木筷敲着桌子道。
“行。”白森干脆地答道,坐回饭桌前。
“你这丫头,一点都不懂得为本帅分忧!”陆焕佯装恼怒。
“说不说?”白森起身道,“不说我就走了,饭钱你自己付!”
陆焕啧了一声,赶紧拉住白森,“行行行,我告诉你。”
“说吧。”白森坐回长凳上。
“我听说啊,”陆焕低声道,“陈小姐今天一早就病倒了,今天一早陈少爷和承宁郡主动身回长安,陈家上下都去送行了,唯独就缺了陈妹妹呢。”
“这算什么消息?”白森不屑地道,“一个未经世事的小姑娘受了那么一场惊吓,生场病又怎么了?”
“你说会不会是那个什么疯狗病发作了?”
“瘪咬病是有潜伏期的,就算她真的被病猫咬了,也不会这么快发作。”白森解释道,不过不良帅连这个绝症的名字都记不住,给他具体解释什么潜伏期,估计他也听不懂。
一知半解的陆焕没再多纠结,坐直身叹道:“好吧,如果那姑娘没染上病,还真得感谢那个有六个指头的家伙呢,要不是他除掉了病猫,后面的事情可就说不清了。”
感叹了一阵,他站起身,摆出一脸郑重相对白森道:“本帅要回去操劳公务了,记得把饭钱结清!”
说完,他大摇大摆地走出门去。
白森摇摇头,招呼店家结账。
走出小食肆时天已擦黑,快要到宵禁的时间了,食肆的女老板准备打烊回家,她养的几只土猫聚在门口觅食。
白森低头看了看那几只正在大嚼鱼骨的狸花猫,心里没来由的想起那个弑猫者说他是在马厩旁的厢房附近找到丽儿的……
身染狂犬病毒的名贵波斯猫在又脏又臭的马厩周围活动,不堪的样子是不是跟这些土猫一样……
“大人,是不是没吃饱,要不要我再给你做些什么吃食?”正在关店门的食肆老板娘见捕快装扮的白森在门口停了许久,走上来问道。
“没有没有,谢了。”白森连连摆手道,转身走进夜幕中。
远方传来打更的声响,宵禁时间已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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