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放假，余梦回家。

因燕然的弟弟骑车去朋友家，这次余梦没自行车可骑，只能坐车。

她上次坐车回去还是放寒假的时候。

余天天从河对面的私立学校过来等余梦，两人一起走去汽车站。

上车之后，司机还在等人。过了一会儿，又上来一群学生。再过了一会儿，车子就坐满了。坐满即发车。

司机看装满一车的学生，很是高兴：“今天几个学校还一起放假呢，你们是哪个学校的呀？”

前面几个女孩子带点羞涩，脸上却十分自信说：“我们是一中的。”

“读高几啊……”

“高一呢……”

“一中是个好高中啊，咱们县城最好的高中。”司机说。

几个女孩子羞涩了些许。

余梦和余天天都不做声。这种场合，不做声是她们最好的伪装，这样就可以让人误以为她们也是一中的孩子啦。

余梦是这样想的。

于是，一路上就听见司机和一中的孩子对话。

一中的孩子果然是一中的孩子，自信都写在脸上，骄傲都刻进骨子，举止之前是青春的张扬，谈笑之间是青春的洒脱。

那些，她都不曾有过。

说起来，上学期到期末考试结束之后，中考留下的阴霾才稍稍散去，此时此刻，它又猝不及防地笼罩在人心头。

余梦想，假如她不差那一分，现在就和她们一样啦，自信，洒脱，昂扬，向上……

此时此刻她内心在往下坠落，坠入无尽的深渊，坠入无尽的黑暗，她埋着头，看着窗外。

一中的那群孩子还和司机有说有笑。

从一中一个宿舍住几个人，到一中食堂一顿几个菜……

从一中晚自习，到一中奖学金……

从一中的大礼堂，到一中宽阔的操场和校运动会。

哦，原来高中还有校运动会的，余梦所在的二中没有音乐课美术课，唯一一周一节体育，这周不是被政治老师占去，就是被英语老师占去。再不行，就是自习课了。

没想到一中有校运动会，还有联谊会……

一中，不愧是一中啊，重点高中就是不一样，余梦想。

聊了许久之后。

司机总结说：“咱们县城一共四个高中，两个公立高中，两个私立高中，几个高中之中，最差的就是二中……”

嘭……

闷雷在余梦胸腔中炸开。

似乎一阵暴雨倾盆而下，淹没了眼前的话语，淹没了窗外呼啸而过的风景，淹没了她在水中泅游的思绪……

视线变得模糊，眼眶变得炙热，那流出来的似乎不是泪，是残破不堪的理想，是孤苦无依的梦境，是撕心裂肺的挣扎，是晦暗潮湿的希望，是不可琢磨的前途，是不敢期盼的明天，是近乡情更怯的归途……

“最差的就是二中……”司机继续说，“二中的几个老师几水哟，体育老师教数学，政治老师教地理……一个老师带五六个班，把学生当猪养……”

对自己学校的垃圾的认识固然已经清晰明朗，但当别人不遗余力的糟践学校的时候，这是方有被打脸的感觉。

司机的话是犀利的。

二中数学老师确实也教体育，又怎么不能说体育老师教数学呢？

政治老师教地理，就是她们班嘛，这可真是令人无所遁形的羞辱啊。

司机说了许多之后，忽然来一句：“车上没二中的学生吧。”

自然无人回答。

司机松了一口气说：“看来都是一中的学生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