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云翻涌,风雷大作,伴着针脚般淅沥的雨声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墨布,向人铺天盖地地打来。笞罪台上两个擎天的金龙白玉柱此时也被黑云压得只剩了一半。
白玉柱上连着两根束仙链,链子的末端是一双折磨得只剩淤青的双手。这双手的主人彼时正跪在笞仙台上,淋湿的青丝落在她苍白的脸上,淡绿色的衣服被缀上了朵朵血梅。
“神君,我们该如何处置她?”
一位小仙侍对他旁边身着白色长袍的神君说道。
这位神君主管九重天的刑罚,纵使已经处理了无数个罪神、罪仙的触犯天条的事情,可面对眼前这个人他却再三犹豫。
“毕竟是朝顷宫的人,所犯之事也与朝顷宫有关,一切还是看禹朝神君如何说吧。”
跪在笞仙台上的女子听到这句话内心突然一惊。他们要将她交给禹朝处理,而禹朝他又会怎么做呢?
她有些害怕,可是心中又同时带着一丝期许,或许在禹朝心中,她会有一点不一样呢?
夜里的雨在她周围生起一股冷气,她颤抖着身子缓慢地合上眼,静静地等待着禹朝的到来。
一日、两日、三日过去了,禹朝还是没有来。她的意识逐渐有些模糊,一睁眼看到的全是她昔日在朝顷宫的画面,仿佛这一切从未发生过。
终于在第四日,一阵脚步声将她拉回了现实。
她虚弱地抬起头,发现眼前的人不是禹朝,而是一位仙侍。
“禹朝神君什么时候来?”
许久未开口的喉咙已经干涩得快要发不出声音。
“神君不会来了。我来是为了告诉你,你因偷练禁术,违背天条,被罚入无间地狱两百年,即日执行。”
无间地狱,受苦无间,身无间,时无间,形无间,十八层地狱之极,一个生不如死之地。
女子的双眸微微放大,颤巍的羽睫显得有些不可置信,小心翼翼地问道:“这是禹朝神君的意思吗?”
“这是禹朝神君亲口所说,我不敢做假。”
她瘫软在地,身体的力量仿佛瞬间被抽空。
原来她真的什么也不是,一切都只是她在自作多情。
不过多时,她便被仙兵带到了冥府中罪尽崖,这是通往十八层地狱的大门,所有生灵避之不及的地方。
崖边的风如锋利的刀刃割在她白皙的皮肤上,凌乱的发丝拂过她的脸颊,任意地在风中飞舞。
她抿了抿龟裂的嘴唇,缓慢地开口道:“可否让我见一眼禹朝神君?”
带头押送的仙官撇了她一眼,轻哼:“一介罪仙还敢提要求,神君他怎么可能会来见你?”说着他抬头望了望天,“我看时辰也快到了,你就安分地呆着吧。”
她垂下头,直到行刑前也未再说话。她知道禹朝绝不会来见她,可这一次,她想错了。
禹朝来了。
“神君你怎么来了?”
为首的仙官有些诧异地问道。
这句话瞬间拨动了女子的神经,她蓦地抬起头,看着禹朝向她走来。
他青丝半束,依旧身着蓝白色的狐裘,面容苍白,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
明明是她之前一直想要见到禹朝,可真到这时,她却开始退缩。
禹朝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眉眼间的冷峻却不减半分。
她将视线转移到别处以此来躲避禹朝的目光。
“宿泱,你还有什么想要说的吗?”
禹朝的气息有些虚浮,苍白的指节狠狠地捂住胸口来缓解咳嗽带来的不适。
宿泱的目光又重新回到禹朝的身上,禹朝今日来了就证明他的病应该在有所好转。
她松了口气,轻轻地问道:“神君近日来可好些了?”
禹朝又轻咳了两声,淡淡道“无妨。”
之后是长时间的沉默。
在确定禹朝无事后,宿泱便一直想问他是否对她真的如此狠心。在心中做了数万次斗争后,最终她咬咬牙一字一句地问道:“将我罚入无间地狱,是神君的意思吗?”
她抱着一丝希冀小心翼翼地发问,多希望禹朝能够反驳她,告诉她这不是他的意思。
“是。”
这个字如同一把匕首,将她的心血淋淋地割成两半,彻底地打碎了她最后一丝幻想。
她跪坐在地上,犹如一只濒死的小鸟,显得毫无生机,眼角的泪珠也顺着鼻尖滴落在地。
“神君,时辰到了,我们该行刑了。”
身旁的仙官提醒着禹朝。
“我来吧。”
禹朝拦下仙官,缓慢地说道。
话音刚落,宿泱便不可置信地望向禹朝。
“不,不可以!”
她摇着头,拼命地想要站起来走过去求禹朝不要这样对她,可长时间跪地弯曲的双腿早已不听使唤,她只能跪着向前爬行,可旁边的仙侍却一把将她拦住。
“神君不要,我求求你了。”
宿泱的声音带着哭腔,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让她看不清禹朝的任何情绪。
禹朝朝她走来,她依旧摇着头,求禹朝不要这么对她,可最终还是无济于事。
“宿泱知错了,但是神君我求求你不要这么对我。”
她知道她犯错了,她应该受罚。
他将她罚入无间地狱,她也认了。
可唯独不能是他,她几百年来一直爱重的人,亲手将她送进地狱。
面对宿泱的恳求,禹朝自始至终一言不发,直到她被推下罪尽崖的那一刻,他留给她的也只有一双淡漠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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