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蛇纹玫瑰岛(十一)

记忆混乱的林一语执念在“香烛”。

夏安之猜出无脸怪物由林一语的男朋友幻化而成,猜出林一语大概率不是自挂东南枝。

但到底是谁杀了林一语?为什么林一语的称呼是“男朋友”,无脸怪物的称呼是“爱人”?

两人的说辞为什么不一样?为什么林一语想要逃离男友,执念却是香烛?

疑问重重,夏安之认为林一语、无脸怪物、黑雾女士,都和叼着书本的女士有关联。

可她没有证据,没有足够多的物资,她只能向林一语承诺一整根香烛的报酬。

林一语坐在她旁边,和她一样蜷起来。

两个相似又不完全相同的生命体窝在洞口不远处,幽深湿润的角落不显拥挤,只是冷得静的如碎了一半的冰镜。

林一语不再没话找话,夏安之扭动脖子,想放松一下僵硬的肩颈,眼角突然就扫进山洞外的一方土地。

黑雨停下了。

“现在走吗?”夏安之松开怀里的蛙皮,看向鬼怪女孩。

“走!”林一语点点头,钻进沾着黑色粘液的蛙皮。

红背白肚的巨大蛙皮宛若充气的气球人,摇摇摆摆地从干瘪变得圆润饱满。

“他背后怎么有块窟窿?”林一语问。

夏安之抬头,盯住蛙皮脊背中央七八厘米宽,小臂一般长的伤口。

“是啊,怎么就有块儿窟窿了呢……”她抖着手酸了鼻尖。

圆滚滚的空心红蛙缓缓地朝她歪头,不理解她怎么就红了眼眶。

对视了一小会儿后。

林一语寄生在蛙皮上,成为鬼怪后第一次走出森林,离开日日夜夜倒吊着生活的树枝。

灰蒙蒙地天空之下,土地干燥得像黑色的酸雨从未来过。朦胧的光亮中,她看见夏安之的嘴角颤颤地下垂着。

“你不开心,看起来还有点儿难过。”林一语问:“为什么?就因为死了一个变异者?”

从在山洞里,直到走向山崖,她都觉得夏安之的情绪不对劲,像压抑着疯狂的野兽,在等待一个飞扑咬破障碍物喉咙的时机。

“就因为……死了一个变异者?”夏安之重复着,丢给她一个扭曲了的微笑。

林一语拍拍蛙掌,“是啊,不就是死了一个变异者吗?”

“每天都有大批量的变异者化为黑水,融入土地。这有什么值得难过的?”

她不懂司空见惯的事情中,不开心的点在哪里。

夏安之没有回话,两人间的第二次沉默像是要爆炸。

忽地,半空中盘旋起流着血泪却没有眼珠的乌鸦,山崖下的碰撞、嘶吼声紧密且愈发震耳欲聋。

夏安之倾身,瞧见鬼城遍地是发黑发臭的残肢肉块。

一个又一个的变异者掀飞棋盘,扑在一起相互撕咬;一个接一个的鬼怪执念撞碎杯盏,冲撞紧闭的城门。

这时候,若是有一个刀枪不入的生命体立在身前,那该是拥有了一张不伤不死的金牌。

夏安之收回视线,两条腿敏捷地引着林一语的身子,步履如飞地挑不显眼的路行走。

满天的乌鸦凝成遮天黑幕,腐烂-血-肉-中辐射出粒子酸味,一条条细如蛛网的黑线交-缠着争夺乌鸦嘴里的腐-肉。

嘭——

山崖处传来爆-破声,一抹刺眼的火光冲天而起,烧红半边遮天黑幕。

乌鸦四散飞开,腐-肉-残渣雨点般随处落下,黑色的细线欢腾鼓舞,一股脑往山崖去。

炸出冲天火光的是山崖上的庄园,黑线冲去的目的地也是山崖上的庄园。

事情很不对劲。

似乎是有人在利用鬼怪执念培育变异者。

夏安之皱眉,拉着蛙掌加快行进步伐。

林一语一愣,哭得撕心裂肺,大喊:“我不去了、我不去了!那么多鬼怪执念聚在一起,肯定是有超过五星级的鬼怪出世了!”

“我过去是死路一条!我不要你的香烛了,我不要了!”

香烛可以再等,可鬼怪执念散了形体,就是真的灰飞烟灭了。

夏安之听完,站定,仰头看“红蛙”的嘴脸:“你离了这身蛙皮,不等飘回森林就会被其他鬼怪执念蚕食殆尽。”

“跟我去开棺,最差我会保你变成种子。”

前半段话不假,她信誓旦旦的模样,有一瞬晃了林一语的心神。

鬼怪执念大多只有两种下场:一是魂飞魄散、灰飞烟灭;二是被特级通灵师用精神值清理,化为一颗颗豆子大小的“黑色种子”。

“种子”种进通灵师的栽培室,育以实验药剂,成形后化黑色的鬼怪雾气为白色烟气。被重塑的鬼怪形体大多会诞生新的“独立人格”,他们持有以往的所有记忆,却为了守护而存在。

变成种子,行善积功德,从而不老不死,还能受通灵师保护,是鬼怪执念最好的归宿。

林一语在森林里起了恶心,却没有沾染人命,符合通灵师法则第三十六条:未沾染深厚业障的鬼怪执念优先获取种植权,沾染业障过重的鬼怪执念,优先获取被打散形体的机会。

哪怕在废土,鬼怪归宿不会有太多变化。

林一语从成为鬼怪执念的那一天起,便听说过结局可能是什么。她严肃起来:“你保我变成种子的几率有多大?”

“有香烛化你执念的话,十成概率。”

“可你身上现在没有香烛。”林一语腾地转身,借着蛙皮的高度俯视夏安之。

夏安之不卑不亢瞄过去一眼:“那也有七成概率。”

调查局总局的未来,不是浪得虚名。

林一语脸色一僵:“可庄园围满鬼怪执念,你就算能把我打成种子,也很难不被寄生。”

夏安之轻飘飘道:“记得吗?我说过我不会死。”

她摇了摇腰间的机械葫芦,云淡风轻地像在说起风了。

林一语彻底失了防线,问:“你一个通灵师,为什么非要去鬼怪执念聚集的地方开棺?”

林一语的认知里,通灵师不会和盗-墓者抢手艺活。哪怕是为了冲业绩,通灵师也不会贸然孤身面对成群的强大鬼怪执念。

除非夏安之疯了,否则她不该继续向前。

林一语想着,紧接着问:“那棺材里,到底有什么值得你冒险的宝贝?”

夏安之拉着蛙掌,脚步不停,反而更快。

她只说了四个字:“魂归故里。”

林一语怔了一秒:“那坟里,是红蛙变异者主人的棺材?”

“嗯,一……小孩儿的棺材。”夏安之说不出小男孩是人的形容。

林一语微讶,不答。匆匆看过一眼近在咫尺的,拥有花草纹图案的铁门。

铁门之内,火光四溢,庄园炸得不成形,砖石碎块密密麻麻地铺在地面,俯拾皆是。

浓稠的黑色雾气穿过砖石,渗入地面,往地底去了。

林一语问:“那小孩儿的棺材还留在地下三层的冷冻室里?”

夏安之思考后,边寻地窖入口边答:“十有**是的。”

除了小男孩要借用鬼怪执念,幻化出真正完整的实体,她想不出鬼怪执念聚集的理由。

林一语惊得说不出话。

能以鬼怪执念凝聚出独属于个人的完整变异者实体,身上不是沾满人命就是沾满功德。

废土中的蛇纹玫瑰岛,难有那么多功德。

“可他一个小孩儿,上哪沾这么多条人命?”林一语略微感知,手脚止不住的发抖,“这么强大的实体凝聚,少说也得有上万条人命呢!”

五位数的人命,只为了一个变异者实体。任鬼怪看了都摇头。

夏安之比林一语淡定很多。她在前面,头也不回的朝火光中走。

“这股执念里,至少有一万条人命。但人不一定都是小男孩杀的。”她说。

“你觉得他有傀儡做帮手?”林一语问。

“有没有可能,小男孩才是那个傀儡?”夏安之在院子里找到缺了一半木门的地窖入口。

她紧盯木门上颤动翻滚着的黑色雾气,从大腿绑带处拔出一把短刀。

林一语侧眸看她一眼,下意识把她当安全感,躲到她身后。

“木门下面……有什么?”林一语低声询问。

夏安之没答,反问:“怕了?”

“怎么能不怕?这里可有一尊五星级以上的鬼怪执念!有背负上万条人命的变异者实体!”林一语腿抖,问:“你难道就一点也不害怕?”

“巧了,”夏安之点头:“还真一点不怕。”

“……”林一语噤声,支支吾吾接不下话。

夏安之挑挑一边眉头,把手里的短刀重重地刺进木门裂缝。

一秒钟,两秒钟……

五秒钟,十秒钟……

刺下的短刀毫无踪影,没传出丝毫声响。

“下面就这么深?连台阶都没有吗?”林一语密切关注地窖入口处的动静。

有些时候,越风平浪静,越让人害怕。

林一语失神,跌跌撞撞地向后退。

咚——

穿着巨大蛙皮的林一语,脚跟绊上破碎的艺术石雕,重心不稳地跌坐在地。

夏安之没有回头。

她听见地窖内传出“嗒、嗒、嗒嗒”的不规律敲击声。

声音频率时快时慢,却是离地窖入口愈发的近了。

“跑!”

夏安之瞥见一抹逐渐沸腾的浓稠黑气,她毫不犹豫地拔出粒子枪,瞄准地窖入口处。

她让林一语快跑,却在两秒钟后,听到林一语颤抖的尖叫声。

“啊啊啊!!”

“棺材、会动的棺材追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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