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子地图难以查阅的地方,屏蔽先进技术与人才输送,小朋友日夜记得外乡来的新颖糖果,只有周千里神情转变。
他惨白一张脸,目视学生跑出院落。
布衣口袋的手机滑出几次,拨打的电话始终无人接听。
他像披上伪装皮囊,奔走中得不到梦寐以求的回应。
周千里真能杀人么?
如果能,他从人皮鼓面的哪个环节,开始参与?林止和他,如何逃避警方追捕?
人数颇多,鬼怪执念盛行,童怜真的来过?她参与了所谓的巫茫山开发?为什么?
夏安之心脏动摇,风把眼睛吹得涩疼。
蓝光面板提示故事线已完成百分之三十,可剩下的一切使她踌躇。
如果回到联邦星际的事,不是一场梦,不是一场幻境,倘若那是一场预示……
夏安之想起《蛇纹玫瑰岛》出现的积分商城,里面提到红皇后牌时光机。
不可理喻的猜测浮现脑海。
但最后一点猜测,需要林止证实。
夏安之思维混乱又清晰,离真相一步之遥。
她调整呼吸,转身奔向屠宰场方向。
她又一次走到路上。
身后,是呆若木鸡的周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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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着朱女士给出的方向,夏安之向前奔赴。
荒山边际,偏僻而背离人群的低谷,建筑一座“屠宰场”。
屠宰场四周围护生锈铁板,木质板块遮挡大部分视野,树枝成为天然保护伞。
其中泛出血腥与腐臭味道。
夏安之分辨不出味道来自何种动物。
脑海闪过巨大竹筐内的人骨血肉,耳边听闻男人们的嬉笑闹事。
他们携带夏安之记忆中的竹筐,一手整理黑色布块,一手推开绿叶后的木板。
他们轻车熟路走近熟悉的地带,没留意到有人紧随其后。
“姓林的有钱人在里面等着,县长和村长说有事就同大老板谈。”
“林老板是本地人?”
“不像,听说和教书那小子以前认识。”
“和周千里认识?肯定不是好东西。”
“还说核查人口,说不准是他想和周千里一起捅娄子,把山里的事公布出去。”
“等会儿见机行事,情况不对就把他处理掉。”
“巫茫山路途不稳当,外乡人失足跌下山谷,从此再无踪迹,也是正常情况。等他们在犄角旮旯找到尸体,不知道是猴年马月,凭现在的调查手段,我们会和之前一样,平安无事。”
领头的年轻人条理清晰,字字掷地有声,不似第一次说这种话、做这种事。
有恃无恐至周遭人等皆受感染,他们一群气血男性无人害怕。
他们绕过山路,不停地转变方向。
最终,停在一眼望不到光亮的溪边地洞。
“下去把门关了。”
领头的年轻人揭开枯草,顺着地洞向下。
同行的人蹲坐洞口,守着地下一举一动。
空气潮湿,气味难闻,蚊虫四溢,他们却不受任何影响。
他们握紧已然包浆的小手电筒。
细细看去,它外壳乌黑却泛红。
瞧不出底色如何,只是偶然瞥见,其上附着不成形皮肉。
“你说,底下的外地人,能撑多久?”村民摇晃手电筒。
旁边的人笑着打了哈欠:“怎么都撑不过一晚,冰窖的温度,你又不是不知道。”
“冻死还挺麻烦的,咱们还得下去收拾。”
“扔山里多容易被发现,县长哪有村长好说话。”
“诶,早说外地人最恶心了。”
“是啊,也不知道村长为什么要留着那教书的,自从他回来后,山里没少乱套。”
“前年他凭空多出个女儿,来历到现在都不太可信,以他的年纪,上哪有那么大的女儿。”
“估计想把人送出山。”旁边的男人叼一根枯草,咂咂嘴说:“前年,屠宰场跑出去一个姑娘,到现在还没找到人。”
周千里,女儿,屠宰场跑出去的姑娘。
所以,外界拐来的人在屠宰场进行交易,交易成功后被送进巫茫山住所。
竹筐内的尸首,从地洞背出?
夏安之盯视手电筒上的污渍,准备一探究竟。
小腿抬起,手腕却忽然被拉扯。
冰凉的触感直抵骨髓。
夏安之木了会儿,咬牙切齿道:“放手。”
握住手腕的男人,从树冠跟了过来。
他寒冷的体温,彻骨难忘。
夏安之瞥过去,视野一如既往的空荡。
他缓了两秒,声音低低道:“别去。”
语句似成相识,夏安之不打算领情:“虽然不知道你属于哪类生命体,但我们的缘分转瞬即逝,不管你是为了什么,我都给不了你。”
“你见过的我,和真实的我,并不一致。”
她甩甩手臂,没能甩开对方的禁锢。
视野对面的村民像被屏蔽听觉,他们的对话随风消散。
夏安之琢磨,为什么这一次遇见男人,她没有被立刻传送回原点。
总不能游戏系统大发善心?
不,系统没有如此强的感情与思维认知。
倘若她的猜测是错误的,倘若第一副本的执念来自黑雾女士,第二副本的执念不在古董店女店长,不在林止或周千里。
夏安之回忆老爹古董店出现的日记。
笔迹认真且慌乱,边角对得很整齐,属于有强迫症、爱好整洁,或常年接受教育的人。
周千里的女儿,是她写的日记?
可握住自己的手腕,一句话不再说的男人,到底是谁?
他为什么能在副本自由穿梭?
夏安之别过头,指甲掐进掌心。
凝聚精神,环视一周,未见异常。
不是幻境,仍在副本,他真实存在。
夏安之久违的脖颈一凉。
他不是人类,不是野兽,不是鬼怪。
感受起来,首先排除游戏意识体。
而当下的副本不是他的执念,他和巫茫山的牵连,不在于眼前。
撼天动地的出格猜测,迫使她紧盯手腕。
“想起什么了?”他声音带笑。
好似和她说话很值得纪念。
夏安之起鸡皮疙瘩,别过头不去看他:“和你无关。”
他:“不说说看吗?”
夏安之:“很抱歉,我们没熟到这种程度。”
她摸索背包,握住一枚攻击器具。
他语调压低,问:“如果乔承焕问你同样的问题,你会拒绝回答么?”
夏安之没料到对方连乔承焕都知道。
她抬眸,笃定说:“不存在如果。”
乔承焕和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仅是搭档而已;身边冰冷冷且自来熟的家伙,远没有乔承焕来得爽利。
夏安之把手抽出,指节张开的瞬间,透明的水渍撒向身侧。
“咳咳、”
“显形药剂?”
他咳嗽几下,赫然松开她的手腕。
夏安之回收空瓶的动作滞留半秒。
显形药剂,联邦生物研究所产出。
属于稀奇古怪,使用率极低的药剂。
从古遗迹变色龙化石中提取基因,短期制作而成的试验品。
联邦星际的知晓者,一类是研发者,一类是古遗迹爱好者,一类是军械势力。
他们试图制作机械隐身衣。
但至今没有传出成品进程。
被泼了药剂的男人知晓品名,他来自星际却非游戏玩家。
“幕后黑手。”夏安之心中嘀咕,视线随对方的身影左右挪动。
他被泼了药剂,外形始终没有展露。
断断续续的光影纵横交错,夏安之瞄见他颇长的衣摆轮廓。
辨认外形,分类声音年龄区间,但看不到他的脸部信息。
比自己高出一头多,年龄同自己相近,使用了反通灵师的科技?
夏安之低眸想了一下,朝对方挥拳,拳头眨眼间穿透对方的躯体。
他嗓音微哑:“我能碰到你,但你碰不到我,别白费力气,留着精神劲,准备逃跑。”
他语调轻快,听不出痛苦。
悠闲自在地仿若早知故事结局。
“你到底是谁。”夏安之目光灼灼。
他稳稳当当朝她靠近:“一点不记得了?我说过,我们见过。”
夏安之:“我不记得你,您认错人了,请不要继续来打扰我。”
她抿唇,转身朝地洞望。
他静了两秒,毫无动静。
夏安之听地洞传出声响,探身去瞧。
围坐着的男人起身,他们扒开遮挡,将手电筒对准洞口。
夏安之瞄见先前进去的领头男人,瞅他攀爬到地面,带出一位衣着时尚的年轻男人。
“刚才和你说的生意,你好好考虑,一单三百古币,怎么也不算亏待了你。”林止拍拍领头男人的肩膀,笑意不达眼底。
领头男人未觉异常,踌躇问:“货源……”
林止:“我自有办法。”
领头男人:“那销售渠道……”
林止:“教主身边,有很多人皮鼓收藏家,他们巴不得收到新品,不会愁卖。”
意气风发的外地人和夏安之幻境中的林止重合起来,他们的模样何其一致。
红皇后牌时光机,大概率为真不为假。
带来联邦技术的人,当真的是童怜?
夏安之有些笑不出,难以想象水鬼妈妈在古遗迹承当邪教教主。
她印象里的水鬼妈妈,从不是坏人,可眼前的所有信息,都指向这位女士。
游戏系统载入过多古遗迹历史,真假难以辩驳。
夏安之迟疑。
领头男人搓搓手掌:“这生意长久吗?”
林止笑意不变,应:“长久,未来几十年里都能正常发展。”
领头男人:“隔壁县长能同意?”
林止:”当然不同意,他说这是巫术,要开展不着调的猎巫行动。”
领头男人气势汹汹:“那生意怎么可能做的起来?巫茫山住户都由县长核实!”
林止不为所动:“所以,县长要换人了。”
领头男人喃喃:“换人?换成谁?”
“你说呢?”林止意味深长。
领头男人陡然不再说话。
夏安之指尖泛凉,意识到林止的话中话。
她试图向前,却又一次被制止。
“别去。”他未离开,手掌包裹她的指节。
夏安之的手指彻底冰凉。
她站在树木荒草后,思绪乱如麻:“为什么?”
他沉默:“……”
夏安之直勾勾看他不明显的轮廓:“为什么每次,都是别去?你还知道什么?”
几分钟前,他说,让她别去,又说让她准备逃跑。
他太淡定,宛若经历许多,仿佛知晓故事线的每一个细节,偏他分明不是玩家。
如果是游戏幕后,他更没有帮她的理由。
她不记得曾同保护伞生物有牵扯,不知晓曾和苏家科技财阀有过深交集。
他不是无齿男鬼,不属于她的圈子。
见过?
在哪里见过?
人群中的惊鸿一瞥,或是新闻、任务、营销娱乐报道?
夏安之不信一见钟情、一眼万年的戏码,他能记得她,能认为乔承焕和她关系匪浅,绝不是普普通通的谁。
他的举动,太唐突暧昧。
夏安之蹙眉,往背包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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