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有了牛车,速度快了许多,就这点路,现代高铁一个小时便能直达路程,在大齐却走了半个晚上,这还是有牛车代步的情况下,要是靠像早上似的腿着两条腿回去,可能到宋家庄时天都要中午了。
从顾月照几人走后,宋大志的心就悬着,七上八下,一整日都心不在焉。
四娘所说他是半句不信的,什么千年后之人?人哪有凭空取物的本事?更何况,顾娘子那张脸,长得过于美艳,倒是和老人们传下来的邪魅妖精说法一致。
活了大半辈子,他自认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那顾娘子眼神清澈,一看便是个单纯之人。还愿意带他们去南方,五年换一条命,他们怎么算都不亏,况且还有不少老人和孩子呢,他们能做什么?铁头和四娘家的福妮五年后不过才十岁,又能做什么?顾娘子此举颇像那神庙中供奉的神女,怜悯世人,却又不忍世人养成索取的坏脾性,便轻轻的索要了一些报酬。
是了!他怎就被猪油蒙了心。
顾娘子定是那九天神女,特地下凡渡他们脱离苦海来了。
“爹?还不睡。”宋水晚上起夜,看见自家老爹房中还亮着光,故来看看。
宋大志正苦闷满肚子话不知与谁说呢,正巧儿子就来的。“老三!我知道顾娘子是什么了。”
自昨天见了顾娘子那凭空取物的本事后,宋水自己倒是没啥想法,他是个心大的,当时很怕,但过了一日一夜那些害怕早被抛脑后头了,但是她媳妇却被吓得门都不敢出。
“不是山中妖?趁天下大旱,人间正气不足,跑出来作祟?”这是他媳妇私下和他念叨的,说得多了,他也觉得就是如此了。
话刚落,脑袋就被一巴掌拍了下来。
宋水满脸委屈,“爹,你干啥。”
宋大志虎着脸,“胡咧咧啥,高贵的神女岂容你用妖的身份去亵渎她?“
宋水;”啊?”
宋大志将自己一番想法说与宋水听。
宋水心中的天平立马从媳妇那边歪朝老爹这边,并深以为然,但是还是有不少疑问,“顾娘子既是仙人,那为何她不给咱们变出一场雨来,解了这旱情,岂不是比费尽力气带我们去南方好。”
说完,又挨了一脑袋:“说你蠢,你便真成傻蛋了?”
宋水继续委屈,但是宋水忍了,谁叫这是他爹,他好脾气等他爹给他解答。
“动动你那榆木脑袋好好想想,有那个神仙能随意下凡的?那不乱了套了!顾娘子能下凡,定是受了种种束缚,才无法施法降雨的。”
宋水焕然大悟。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宋大志便带着人来乌四娘家找人。
这会,顾月照睡得正酣,被福妮从叫起的时候脑袋还蒙着,看了下表,七点出头,他们昨日是三点多才回到宋家庄的,满打满算也才睡了四个小时,这位宋二爷也太早了些。
宋大志等人早从宋山等人口中得知了顾月照成功买到粮之事,是以今日一早便是想来和顾月照找签契书的。
长宁府林阳县治下宋家庄人士宋大志,年五十六,今因年岁不丰,并无依靠,口食难肚,自卖自身与顾月照为长工,五年之期,任凭教训。两边情愿,各无悔,永远存照。顾氏月照当付饱腹之口粮避风之房屋。恐后无凭,立此并照。
官有政法,人从私契,两和立契,画指为信。
按上指印,至此便为顾月照个人长工,五年的时间仅供顾月照驱使。
顾月照拿着一沓按着红彤彤指印的契约,脑袋逐渐清醒,一股责任感油然而来。这一刻她无比真实的认知到,在大齐,她不是独自一人了,她身后还有一群等着她吃饭的村民。
契约因为时间不够只写了宋大志那份,其余人都是在空白纸上按的指印,顾月照感叹村民们法律知识浅薄,还好遇见的是她,若是遇见个心黑的,还不定在按了指印的纸上写什么呢。
既签了契,那他们便是顾月照的人,是以都站在院子中等顾月照下一步的吩咐。
“今日回去收拾行李,我们明早离开宋家庄。”
有人却还不走,在自家媳妇的推搡下,宋高粱鼓起勇气高声道,“我家还有几个亲戚,都是老实本分之人,能干活的人,求东家能给他们赐条活路。”
他话落,便响起了一阵附和声,毕竟谁家还没个亲戚朋友了,如今有了活路,便不愿看着他们受苦受难。
顾月照理解他们的心情,“我们明日一早出发,想要与我们一道之人,我不反对。”
村民们得了顾月照的话,纷纷回家收拾了,想到今后有望,脸上不知觉带了笑,一扫绝望麻木。
宋大志几家这么大的动静,也不曾有半分遮掩,早被宋家庄有心的村民注意到。
这不,宋大志几人刚出了乌四娘的院子便遇见过来打探消息的王大娘。
“哟,这么多人见天往乌氏家跑是为何?笑得这般开心,莫不是她家院子里挖出个冒水的井来?”
宋大志看着堵在路中间的王氏,拧紧了眉头,他们五家人,三十好几口走在村中自是引人注目的。
顾娘子既为仙人,有带他们脱离苦海的本事,他便私心想让村中更多的人家注意到此,求到顾娘子前头去,她那般菩萨心肠,定不忍拒绝。
却忘了他此举也引起那等小人的注意。
这王娘子家小儿媳妇是田发财家远房侄女,靠着这关系,平日里在村中最是跋扈飞扬。
宋大志不屑与妇人呈口舌之快,冷哼一声便背手离去,他的三个儿媳却不能如他这般,只匆匆敷衍了几句便快步离开,她们还要回家收拾行李呢,那有闲工夫陪她在这嗑闲话。
众人对她的不待见,有眼的都能看出来。王氏白眼一翻,也不耐烦再问,她正好要去乌氏家,自己去看岂不更方便?
王氏家小儿子虽娶了田家远房侄女,却并没有以此从田家得到进益,不过个远房侄女,还值不得田有财上心。
王氏惯是个势利人,娶那田家侄女就是为了得些好处,如今人娶了好处没得,怎么能行?远房侄女再远房也好歹算门正经亲戚,上门去也不至于被门房抡起棍子打出去。
靠着儿媳妇的脸面,王氏成功入了田家院子,一来二去的便和田家下人混熟了,她知道那田有财是个好色的,便在十里八村寻摸好看的小娘子,从中说和,田有财后院有三个妾氏便是她从中说和。
今年天旱,家中无粮下锅,她便将主意打在了田家头上,不过想从田家抠出粮食填肚,还需让田老爷开心才是。
那乌氏她注意很久了,如今虽黑黑瘦瘦的,但柳眉杏眼,腰细腿长的,好好养养绝对是个美人。
恰好,前些日子她郎君被田老爷家长工一刀子送去归了西,她一个女人家,还带着个孩子,生活想必艰难得很,田老爷后院也听说好些日子没有新人进门,这乌氏虽嫁过了人,生过了孩子,不比那黄花大闺女,但这闺房中事,那经了事可比未经事的小娘子更有一番滋味。
“叩叩叩!”
乌四娘正在做今日的早饭,顾月照领着福妮坐在灶房外上喝早奶,听见敲门声,以为是宋山等人来找,搁了碗便去开了门。
王氏肚中已经打好了草稿,待会见到乌氏如何说服她如田家后院,吱呀一声门开了。却见来开门的是一位脸生的小娘子,十七八的年岁,螓首蛾眉,朱唇皓齿,端得貌美,一时竟然看呆了去。
“呀!这是谁家小娘子,生得如此貌美,竟是第一次见!”
顾月照看着眼前笑得像朵花似的妇人,被她的大嗓门刺得耳朵疼,问,“可是找四娘有事?”
“有事有事,小娘子先让老身进院,咱们细说,细说。”
顾月照却不让,只回头喊人,“四娘有人找。”
“来了!”
乌四娘看着门口的王氏,心中不喜,这位在村中名声也只稍逊田老贼,她并不想和她扯上什么干系,但人家都上门了,也没有将人赶出去的道理,掩了心中的不喜,客气的请她来院中坐了。
乌四娘招待客人,顾月照自觉与她无关,便又回到灶房门口和福妮一起喝奶,才坐下没多少会,便听四娘厉声道,“我乌四娘便是带着福妮饿死,也不愿委身与杀夫仇人,那荣华富贵还是留给你家杏花吧,今日事忙,不便待客,大娘慢走不送!”
“你个女人带着一个拖油瓶,我好心好意与你说个好人家,倒惹得你这般冷言冷语,真是拿着和尚当秃子打冤枉我这好人!”
“大娘村中什么名声,想必不用我再说,便是县里那青楼瓦肆内的鸨母都没你能拉皮条,我这正经人家,不干那不知羞耻的勾当,你老要是寻那接客的妓儿,还请往别处去!”
“你你你!不识好人心。”说完愤愤的走了。
“四娘,没事吧?”她坐得不远,刚刚两人的谈话她也听了一耳朵。
这老妇人说起来也真是不知所谓,人亡夫才走几月,便来撮合四娘给杀夫仇人做妾,未免太欺人太甚!
福妮抱着乌四娘的腿,也担心的看着她。
乌四娘先是愤怒,接着是一阵心酸,眼中流下泪来,她擦了把眼中的泪水。
“我无事,咱们先吃饭,吃完饭还要收拾行李呢。”
顾月照想说些安慰话,发现自己根本没话可说,刀子不砍在身上不知道疼,她如今说出花来,也不过是自以为是的话罢了,不如不说。
乌四娘家东西不多,但收拾起来也颇费些力气,破家值万贯,这舍不得丢,那个觉得有用。行李越收越多,顾月照扶额叹息,深觉四娘这一脾气和自家老妈很像,什么东西在她们眼中都是有用的,都舍不得丢,可是不丢根本拿不走啊!
顾月照正在将一些她觉得必要带的行李往牛车上搬,靠近牛车时,隐约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偶尔还伴随着一个女人痛苦的呻吟。
“谁!出来。”顾月照手一顿,她放下东西,随手拎了一个板凳,她环顾了一下四周,院内除了房中四娘和福妮偶尔弄出的动静,并未异常。
顾月照拧眉,她刚刚绝对没有听错,四娘家院子里,绝对有个东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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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签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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