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气和疲累只存在很短的时间，殷书在之后马上振奋起精神，要是她倒下的话，还有谁可以抵上来。

在这时候她非常感谢系统对宿主的保护。

在小心地清理第二例病人的淋巴结肿块时，发烧到虚晃的病人还想撑起身子感谢，被殷书小心地摁回到了病床上。

“谢谢大夫，如果能好的话，我一定带全家人上黑山亲自去感谢您。”发烧的病人含混地说着话，“幸好在城门口就拦下我了，要是回家的话，我的小儿子还小呢，他年纪小撑不下来的……”

“我得撑下来才行，我家婆娘带不了三个娃，他们还在等我回去……”

说到后面话音渐低，很快又昏睡了过去。人体在气力不足时，总是需要通过昏睡自我休眠来保存体力。

殷书熟练地拧干帕子给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擦干的帕子扔进了一边的废物篓里。

接触过病人的物体是不会再被二次利用的。

殷书做完一切后，才低低地吐出口气，小声地回复刚刚病人的话：“……会好的。”

而现在距离隔离期的九天，还剩下一半的时间。

在最后的三天内，临时的隔离室里又多了两个病人。其中一个是城门外隔离的百姓中间发病的，还有一个是从当天进云城中的人里排查出来的。

官府早就发了告示，告知了鼠疫的危险性和高的传染性，要求当天在那个时辰里进出过城门的自动地前往临时隔离所。

但除了第一天零零散散来的两三个，其余的就没有了。无奈知府只能阻止起人手一个个的排查，但衙役们也怕传染，知府身先士卒地一个个去敲门，才从云城里又排除出来几十人。

现在隔离所又盖起了两间棚子，处于满员的状态。

云城里人心惶惶，又有郑媛兰组织起了几个货商并几个酒楼商人，在城里发放物资稳定局势。

黑山上唐焕明并上陈平两人日以继日地生产链霉素，凌云则是往返于学院与云城之间，链霉素一大半被交给了暗卫送至边关三城和玄甲军中，小部分留在了云城内的殷书手中。

陈安安一个人照顾自己，每天还要提醒两个沉迷在实验室的大人们吃饭。小孩子一个人端着饭盘放在实验室门口，等到两人做实验完想起了扒两口饭，又把吃完的饭碗送回到食堂内。

她敏感地知道了云城情况的不对劲，也不吵闹着要进到实验室了。怕自己打扰到药物的进展，安静地照顾好自己。

在第六天，青云书院组织的学生队伍在分发物资时遇到一个行踪可疑的人。

问家里几口人时支支吾吾的，一个人领了三个人的物资。唐灿林首先感觉到了不对，领着几个青云书院的同窗追踪到他家后，才发现他偷偷在家藏匿起了他那天进入云城的儿子，而到发现时，人已经开始发高烧了。

明显是感染上了鼠疫。而男人为了隐瞒下儿子的病情，居然把儿子藏在了家里不让官府知道。等到病发还一个人出去领了物资，在中间不知道接触了几个人。

众人惊怒之下就不顾自身安危要拽着这家去城外隔离所，这家男主人拼命反抗。是唐灿林连同几个同窗好友不顾感染的风险，冲上去扛着几人到了城外。

人一送到，这家的几人连带着扛过来的几个学生都一并被留下。

殷书眼看着还想挣扎的一家人，重重地放下手里的托盘：“你儿子不想治疗了是吧？”

在殷书手里药剂的威胁下，这拎不清的男人才安分了下来。

殷书看着被牵连的几个书生，在最前面的唐灿林还傻笑着用手去挠头，被殷书怒斥着放下手：“去洗手！”

刚碰过感染患者，还想去挠头？真不怕感染上了？

殷书心累地让其他医士去熬药，每人分了一碗。

针对隔离所里其他没有发病的百姓，云城里挑出来负责治疗的几个医士商量出了一个清热解毒的方子，每天发放一碗。用做于预防。

效果有没有殷书也不太清楚，但本着没病也可以强身的观念，还是每天按时按量地每人盯着喝了下去。

第一例被火化后，其余的三个患病者状况都还算稳定。

云城知府也松了口气，着人往京城送去急报。那个被第一例的弟弟匆忙埋在路上的商人，也需要去处理了。晚了怕是要传染到周围的水源里。

幸运的是这商人一路上知道自己的情况不能进城，一路上都是在山野间马车里度过的，省去了一路上排查接触的人的麻烦。

凌云也要进京一趟，暗卫在那个商人身上查出了一点东西，要送去京城。

殷书知道后把他喊过来嘱咐了几句：“……伏赢一直没送过来消息，你过去顺便看看他的情况。”

殷书本来为了安全是想把伏赢留下来的，没曾想云城有了鼠疫，而靠近北边一些的京城现在还是安全的。

“……本来还想让他留下来，现在看来，他回去还更安全些。”殷书脸上的疲惫之色不曾消去，对伏赢的担忧又渐起，“我到现在也不知道你们的身份，……算了，你不说也没有关系。”

本来因为殷书的话，脸上心下都一紧的凌云，不曾遮掩，也许是根本没想到要遮掩的，超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殷书心情复杂地看着他，沉默了一下还是忍不住：“不就是跟朝里的太傅有关系么，我早发现了好吗？”

她小声地抱怨着，没有看到凌云脸上复杂的神色。

跟太傅有关系……这样说好像也对，君臣关系也算关系嘛……但是殷院长好像明显是亲缘关系方面去理解的。

凌云纠结了一下，才松开紧皱的眉头。

算了，就当是这样吧。

他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帮助伏赢应下了这个假身份。

我为陛下完美隐藏了身份！

凌云是这样想的。

殷书见他点头，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想，转头托凌云让伏赢注意身体：“……虽然京城里还没有鼠疫，但是也要注意自身的安全。人群密集的地方千万可不要去了，链霉素往家里藏几支，不要傻傻地都给了官府里。反正是咱们自家学院生产的，藏几支没事的……难道官府还能治罪不成，我都还没问他们要药钱呢，都是我们自己制的。”

自家的学生自己心疼，虽然在云城里没有回去，但是从源源不断送来的药物，殷书怎么能不猜出留在学院里的两人是怎么努力地在实验室里不曾休息地炼制链霉素。

自家的东西，留个几支怎么了。

殷书理直气壮地从皇帝的暗卫眼皮子底下说起官府的小话。

“我都听说了，伏赢他弄了个什么‘神医献药’？”殷书絮絮叨叨地说着小话，“你记得要他往官府里要点好处，不用给我，你们几个不是太傅的亲戚吗？以后总要走官道的，起码在上面留个好印象。”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要太实心眼了，该要好处的时候就要。现在的皇帝听说年纪挺小的？就该趁他年纪小好糊弄多要点好处，跟伏赢说一声，让他要好处的时候把唐焕明和陈平的份，还有你们三个的，都捎带上。”

殷书把自己浅薄地跟校方领导打交道的技巧用上。

在班级上也是，老师总是偏信成绩好的，还要会说会来事的。自己不主动，很多事情不会自己送上门来。

凌云背后直冒冷汗地听着她在说，要趁皇帝还小，糊弄之下多留点好印象。连忙转身急匆匆地离开：“时间来不及了，我要先走了。”

他怕再留久一点，殷书又说出什么要人命的话来。

殷书目送着他远去，眉头一皱：“糟糕，忘记让他问下凌青的情况了。”

凌青现在可还在边城呢。

*

凌云秘密回到了京城，皇宫之中。换回暗卫外观的凌云，一身黑衣彻底融入到黑暗里。

绝对没有暗示他皮肤足够黑的意思。

总之，暗卫那种神秘的气氛重新回到了这个殷书觉得老实的有点傻的学生身上。

他忐忑地复述了从殷书那里听到的话，说到糊弄小皇帝那一段时，说得磕磕巴巴。总算是说完之后，低着头心情复杂地等待陛下的命令。

伏赢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是吗，她是这样说的？”

凌云迟疑了下，点了点头。

伏赢穿着朝服坐在殿上，不同于在学院里宽松的打扮，穿上朝服的小皇帝在身上套上了一套盔甲或是枷锁，连脸色都笼罩在深沉的夜色里。

听到殷书的说法，他不像凌云猜测的那样，因为冒犯而感到生气。相反，怎么说呢……有种诡异的，被当作自己人考虑而升起的安心感。

往另一个方面想想，这不是对大庆皇帝，而是独独对“伏赢”的善意。

但不论是小皇帝，还是伏赢，都是他自己本身。

“朕知道了。”伏赢沉吟了下，把凌云喊了起来。

“吩咐下去，沿着商人这条线，彻查一个月前往返木依和边关的所有商贩，特别是涉及到牛羊等生禽买卖的。给朕看看，这后面到底是谁在捣鬼。”

“是！”凌云应声干脆答是。

暗卫查到和云城第一例病患一起同程的商人背后似乎有些问题，他们从木依带过来的牛羊，大多都在爆发鼠疫的三城出售，而第一批死亡的，竟都是这些商人的主顾。

意识到这一点，暗卫第一时间将这个消息报给了伏赢。

伏赢下令要彻查这后面有无其他势力指示。

伏赢就之后彻查的方向又吩咐了几句。

在凌云要告退之时，伏赢将人喊住。

“……你留在云城。”他的脸都掩在了殿上那沉重的阴影之后，声音平缓地对凌云说道，“殷书此人重要性在调查鼠疫之上，你留在云城，替朕守好她。”

“……是。”

凌云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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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 3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