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长伊悄悄看向贵妃,只见二人正笑着说话,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看样子二人的母子之情不似作假。
这位贵妃娘娘说了足足一刻钟才终于反应过来似的,她微微抬起手,端庄笑道:“都平身吧,本宫只是来看看,诸位可以自便。”
叶长伊可算是等到她这句话了,连忙站起身。
才不过保持行礼的姿势一会,她便觉膝盖有些不舒服。这繁杂的礼仪可真是让人头疼。
贵妃转身走到主位上坐下,太子在一旁陪她说话。
叶长伊从下人那里拿了一份初淮园的图纸。图纸叠成了厚厚一打,她缓缓展开一部分,只见上面标注了各种娱乐区域。
她抖了抖手里的图纸,特意走回楚晗身边:“楚大人有没有想去的地方?好不容易来一次,您难道要一直在大厅里坐着吗?”
薛瀚一直盯着她的侧影,越看越觉气怒,可是这心里除了怒火之外还有不甘与疼痛。
他之前从未有过这种感觉,这让他感到不安和烦躁。
“薛公子,您要不要尝尝这个桂花糕?小女方才尝了一块,发现宫中御厨的手艺果然和外面的不一样,这桂花糕清爽却丝毫不甜腻。”
薛瀚偏过头来,只见江佳露正双手捧着一盘桂花糕,糕点的香气扑鼻而来,他却没什么胃口。
“哟,薛大公子,您可真是艳福不浅啊,刚走了一位叶小姐,这才过去多久,又来了位江小姐,”他那些狐朋狗友纷纷打趣道。
他们不提叶长伊还好,一提他方才被转移的注意力便又回到了叶长伊身上。
其实,他从前一直都与江佳露暧昧不清,只是碍于叶长伊,两人都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罢了。
以往,他觉得江佳露长得虽不如叶长伊那般美艳,却也称得上是小家碧玉,知书达理。叶长伊那种张扬霸道的性格固然让人觉得稀罕,但相处久了难免会有些腻,他总能从江佳露那里得到恭维和讨好。
如今他却发现自己再也提不起半点兴趣去和别的女子花前月下了。
他心中郁结,恨恨地想:“都怪叶长伊,若不是她,本公子怎么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江佳露见他没有说话,便大着胆子拿出一块糕点,像私下相处时那样递到他嘴边。
薛瀚忽然特别不想看到她,他本欲转过头拒绝。
然而,想到叶长伊这么气他,他便张嘴就着江佳露的手咬了一口糕点,囫囵吞了下去,也没尝出个什么味来。
“我带你去转转吧。”
江佳露面上有些发红,她低头跟在薛瀚身后,羞得不敢抬头。
再怎么样她也只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听闻薛瀚和叶长伊闹僵了,她不想一直躲在暗处见不得光,她想要的是一个堂堂正正的名分!
她这才豁出去了,在大庭广众之下向薛瀚示好。
可是,渐渐地她发现了不对劲。
薛瀚嘴上说着要带她出去转转,却一直带着她在大厅里兜圈子,且每次都要从叶长伊面前经过。
叶长伊见楚晗似乎不愿出去,便和楚晗说着学堂的发展。
她好不容易才慢慢将话题过渡到饭局定到什么时候,便见薛瀚带着个女子在她面前晃来晃去的。
江佳露的父亲只是京县的七品县丞,而她还只是家中一个不受宠的女儿,薛瀚的父亲是应天府通判,她一个女子若想再提高身份,只能寄希望于丈夫。
她一早便为自己选好了夫婿,豪门世家她是不报希望的,可是应天府通判官阶六品,她也不算太高攀。
原本以为她往后只能做妾,可没想到叶长伊自动放弃了,她以为自己早已胜券在握。
可她不知道叶长伊用了什么办法,竟让薛瀚回心转意。
眼看着自己的努力就要功亏一篑,再一次经过叶长伊身边的时候,江佳露忽然抬起头怨恨地看了她一眼,随即迅速低下头,仿佛刚才那一眼只是她的错觉。
叶长伊不知道这两人什么毛病,她也没兴趣知道。
姜琰和叶昭感受到四人之间这诡异的氛围,稍微坐得离他们远了一些。
楚晗有心想摆脱尴尬的局面,他轻咳了一声,对叶长伊道:“叶小姐方才不是想出去吗?不知可否有兴趣去射箭场看看?”
正好叶长伊也不想总看见讨厌的人,她当即答应。
薛瀚自然不愿意放他们二人走,他站定脚步,道:“楚公子,你我之前也算是同窗,夫子经常让学子们两两比试学问,但你我二人却似乎从未对弈过。难得见一次面,不如我们趁着这次机会,好好比试一番,如何?”
最后两个字他说得颇为挑衅。
叶长伊深吸一口气,薛瀚到底想干什么?!
她轻声对楚晗道:“不用管他,我们先走吧。”
楚晗深知他若是不答应,薛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想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回道:“既然薛公子开口了,楚某自是奉陪到底,不知薛公子想与我比试什么?”
叶长伊看向楚晗,他示意她没事。
“大厅里只有铜壶,那我们就比试投壶吧。当然,我们也无需那么多规矩,就按照最简单的方式来吧。每人十支箭矢,投中两边孔的记作一分,投中中间的记作两分,最后谁的总分高谁便赢。”
叶长伊在心里冷笑:“你怎么不说比试学问呢?这分明是一己之长比他人之短。”
他们这边动静太大,众人目光皆落到他们身上,就连太子和贵妃娘娘也往这边看来。
赵恪得到母妃的允许,起身吩咐下人捧上来一个木质盒子。
他打开盒子,一根玉质的发钗便出现在众人面前,那发钗还坠着几颗红珊瑚珠。
“这根发钗是前朝一位王爷赠送给心爱姑娘的定情信物,”说到这里,赵恪笑了一声接着道,“传闻前朝王爷酷爱搜集各种珍宝古玩,且从来舍不得拿出来给别人看,这样的人却愿意送出一根发钗,可见他是真的很喜欢那位姑娘了。”
他话音一转:“不过,年代太过久远,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们无从得知。既是比试就该有奖品,赢的人可以带走这根发钗,亦可赠送给他人。”
贵妃端坐在主位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叶长伊也不知道贵妃是什么意思,难道只是在宫中过得太无趣,出来一趟便想找找乐子?
太子和贵妃都发话了,众人自然是没有异议。
赵恪的贴身太监将一个铜壶摆在地上,楚晗随手抽出一支箭。
“慢着!”
一道声音打断了他的动作,楚晗问道:“叶小姐有什么问题吗?”
叶长伊想到楚晗从小就是读书人的楷模,每日接触的大概只有“六艺”,恐怕不擅长投壶,所以她才出声叫住他。
“这种两人比试想必大家早已看过很多回了,实在没什么新意,不如让双方自行组队,成员之间互相配合,最后统计两组的总分。”
她说完便征询贵妃的意见:“不知贵妃娘娘意下如何?”
贵妃看着叶长伊不说话,这个姑娘给她的感觉很像那个宿敌,她很不喜欢。
但她也没有理由做什么,反正那个女人已经死了二十年了,她倒不至于跟一个没修养的丫头计较。
于是,她点头道:“本宫只是来热闹热闹,你们自行决定吧,不必再来过问本宫了。”
听到贵妃的回答,叶长伊站在楚晗身边:“我和你一组。”
楚晗低头看她,他其实想说她不必这样的,而且他也不值得她这么维护。
叶昭担心自家小妹吃亏,赶紧道:“我也和你们一组。”
“唉,我怎么摊上你这样的朋友呢?看来现在又得赌一把了,我就勉为其难地加入吧?”姜琰故作嫌弃道。
“姜兄,那你这赌局赌得好啊,赢了最好,输了也不赔本。”
“谁说我不赔本?我可是我那个县里最出名的投壶圣手,若是输了,我这个投壶圣手的名号怕是也要没了。”
叶长伊神色淡漠,就跟看陌生人一样看着薛翰:“薛公子,你不是要比试吗?我们这边有四个人,你也赶紧选人吧。”
薛翰看着她这么为楚晗着想,嫉妒地快要喘不过气来,此时,被她冷漠的眼神刺得越发难受,他收回视线,不愿再与她对视。
说来可笑,平日和他一起招猫逗狗,玩遍京城的“朋友”,此时竟然没有一个肯站出来帮他,说到底,他们也只能算是玩伴,根本称不上朋友。
他随便点了三个纨绔子弟:“就你们吧。”
他料定楚晗根本就不会投壶,叶长伊的投壶都是他教的,他当然清楚她的水平。
这三个人除了读书不行,玩起来却是一把好手,就算叶昭和姜琰能拿二十分,他也有把握胜过他们。
无论她是输是赢都不重要,反正他会赢得这场比试,然后亲手把发钗捧到她面前,而楚晗什么都不能为她做!
被他选中的人都暗叹倒霉,他们只是看个热闹,并不想当热闹给别人看啊。
可是,这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若是拒绝,以后碰上了岂不尴尬?他们无奈只能答应。
薛翰拿出十支箭:“我先来吧。”
楚晗本也不在乎先后顺序:“薛公子,请吧。”
薛翰接连将十支箭全部投出去,只有一支箭落在了左边孔中,其余全部命中中心,算是正常发挥。
剩下三人得分比之薛翰稍差了些,但也比大多数人好。
众人拍手叫好,只觉得输赢已经十分明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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