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不会做人工呼吸

“有人落水了——!有人落水——!” 惊呼声划破了苍穹。

白芷嫣和云安芝齐刷刷地看向声源。男子正在水中扑腾,乍看就知道他不熟水性,不救,就会死。

云安芝却不动声色。

这一旦救起,怕是惹得周身麻烦,往小的说被人“碰瓷”,往大的说被人发现自己是“穿越者”。

围在河边的百姓似乎抱著同一想法,都在悄悄然议论,无人打算施救。

白芷嫣却衝了出去,拨开人群,大声喝道:“有人落水了,你们是看不见吗?”

云安芝太阳穴处隐隐作痛。

这小孩姐,真的不怕被讹啊!

抱著同一想法的,似乎不只她一个,不知哪位围观者喊道:“小姑娘,你就不懂了,这光天化日下有魑魅魍魉啊!”

众人闻言,纷纷讥笑。

白芷嫣眼底燃起一团火苗,勃然大怒道:“我看你们才是魑魅魍魉吧!你们不救,我来救!”说罢,便投入湖畔,抱住了男人的腰,缓缓的挪动,将他捞了上岸。

她衣裳湿挝挝的,正往下滴着水,气息杂乱无章,好不狼狈。不等缓气,便有马不停蹄地按压男人的胸口,一下、两下、三下... ...

看著眼前这一幕,云安芝嗓子眼儿不由得发酸——

思緒回到那個血腥的醫院走廊。她捂著脖子,一瘸一拐地逃離,那人卻窮追不捨,最終她倒在了走廊的盡頭……

或许没有那次,她也会像白芷嫣一般下去捞人吧……

周围的嘈杂声不断地钻入她的耳朵,像螺丝一样拧紧她的神经,心底钻心疼痛。

四下、五下、六下……白芷嫣的按压动作很笨拙,力道顯然無法將積水按出。

云安芝哑然失笑:傻瓜,这错误的姿势,怎麽能救得起男人?

正當白芷嫣准备亲下去给他渡气的時候,她走到白芷嫣身后,一把揪住她的衣领,淡淡地道:“阿嫣,我来吧。”

这白芷嫣若是真亲下去,传到府里,她可能要被乱杖打死。毕竟当街跟人亲吻,在古代可是有伤风化,有毁清誉的事。

嗯,是这样的,绝非她不忍,嗯,没错,自我辯解著身心不一的行徑。

她缓缓地蹲下身来,解开了男子的布带,鬆开了短褐,露出身体。

“咦... …这有失妇道啊!” 非议声零星落索,却无阻手中动作,她娴熟地摸了他的颈动脉脉搏,又用指腹探了他的人中,鬆了一口气。

这人还有脉搏,还有鼻息,还活著,应该是他时候未到,老天不收,才安排白芷嫣路过,连带著她也被带热血了。

“帮我压著他的额头,抬起下巴,免得待会水倒灌” 云安芝令道。

她身体隨即呈跪姿,右手心攥住左手背,两手肘关节打直,瞄准两点连线中央的胸骨处,以身体重量垂直下压,均速按压,心中默数。

001、002、003、004、005... ...

白芷嫣楞楞地看著她,似乎难以置信,俄而才缓过神来,按照她所说的,压额抬下巴。

按压胸部三十下之际,云安芝嘴对嘴,给男人吹了两下气。

转瞬之间,围观的百姓群起而攻之,连路边的閒人也往地上狠狠拖啐了一口唾沫。

”无耻!在大众面前放荡不羁,真教人不齿!“

”世风日下,不守礼节,真是令人髮指!“

“狗男女!”

... …

云安芝却依旧不以为然,漠然继续著手中的动作。

“我们这是在救人!”白芷嫣尝试解释道。

但群众义愤填膺,谁还会听她的话呢?

就在这时,“噗... ...”溺水男忽然昏昏沉沉地吐了一大口水,眼睛颤颤地睁开,茫然四顾:“多谢姑娘相救。”

云安芝回以微笑点头。

霎那间,群众阒寂无声,垂髫拉了拉母亲的手,稚嫩地问:“娘亲,她真的把人救活了额!姐姐是不是仙女?”

“仙女?是巫吧?”一好事布衣嗤笑道,话落,众人纷纷附议。

“对啊,就是巫。”

“她定是跟妖魔做了交易!”

“都不知道平时杀过多少人呢?”

... ...

甭管那些人骂得多难听,云安之都是露出事不关己的表情。

这些辱骂的话,只不过是搔痒痒一般。在医院里,她每天都会听到比这更难听的,甚至带“妈”的话。相较之下,这种不含“妈”的连前菜都谈不上。

可白芷嫣哪见过这阵仗,看不得好友受半分委屈,气得直跳脚道:“巫?你全家都是巫!我姐姐要真是女巫,第一个毒死你!”

那布衣被怼得哑口无言,本想说些什么挽救场子,可似乎真怕云安芝会悄然毒死他,又不住噤声,憋得他脸色铁青。

“啧,这哪家出来的小姐啊,没人教的吗?说话如此粗鄙。”一妇人指著白芷嫣骂道。

白芷嫣怒极反笑:“总比你们这群冷血的怪物好!”

“说什么呢,我们这是明哲保身。”

“就是,就是”

... ...

白芷嫣被气得太阳穴的青筋一跳一跳的,说:“我看你们就是一群自私自利的傢伙!”,卷起衣袖一副要干架的气势。

云安芝伸手截住她,随即站起身来,扑扑衣上的灰尘,咧嘴阴笑地缓缓走向人群。

众人怕沾到秽气似的,纷纷逃窜。

她却毫不在意,环扫一周,目光最终锁定在刚才骂她是 “巫”的布衣男身上——

既然要杀鸡儆猴,当然是从源头入手。

她走到布衣男面前,语气平静而有力道:“被救的都没说什么,你这个旁观的,张口就来,说我是‘巫’,可是有证据啊?” ,目光锋利如刀,布衣男不由自主地双脚发软。

“你... ...刚才不是... ...把人弄活了吗?!” 布衣男壮著胆子大声说道,身子却不住往后。

“那行医的也能把人救活,莫不是他们也是‘巫’?” 云安芝饶有兴致地挑眉问。

“我... ...你... ...你是女子怎能是大夫?况且你又有什么证据证明你不是‘巫’... …?”布衣男支支吾吾道,声音越来越小声,最后小声到只有自己听到。

“第一,凡大医治病,先发大悲恻隐之心;而恻隐之心,人皆有之,何时分男女,莫不是你那圣贤之书白读了?”云安芝回击道,“第二,我为什么要证明自己不是‘巫’,提出问题的,不是你么?”

被人诬陷的第一招,先不要急着自证,谁先着急,谁就输了。

“我……你……” 布衣男恼羞成怒指著她的鼻子,半天都憋不出一字,耳根都气得发热说,“巧舌如簧!”

“你若有证据,可报衙门,我随时恭候。” 云安芝轻蔑一笑道。

周围的人群开始窃窃私语,有人露出怀疑的神色,有人点头表示认同云安芝的话。

“可是,你当街与男子亲吻,有伤风化,这又如何说?” 一莽汉站了出来质问道。

“怎麽?伤我的清誉,又不是伤你的,你干嘛这般焦急?” 云安之斜睨了一眼对方,声音裡带著意思玩味,但字字都像刀锋。

“……” 男人瞬间语塞,似乎觉得自己多事了。

云安芝嘴角挂起一抹冷笑,藐视着这群跳梁小丑。

“你们骂我,也就罢了,我伤风败俗,我认了”,看向了怼白芷嫣的妇人,语气充满威慑力地道,“可是我朋友,只是跟你们持相反意见,便要被你们骂没有家教麽?那不像是有家教的人会说的话。”

听罢,众人羞愧地闭嘴。

云安芝不是个爱说教的人,也不想得寸进尺便道:"我还是那句话,你们有证据,我们衙门相见;若无,莫要含血喷人!明白的话,就各回各家!"

乾坤而定,人潮很快便散开。

一旁的白芷嫣看得目瞪口呆,过了好一会儿才消化完,随即惊呼:"姐!你是我永远的神!"

云安芝耸肩,三脚猫的吵架招式而已。

“姐,你就别谦虚了。你看,我一个对几个人,都已经费尽口舌了,你一个人,一个眼神,两三句 ,便塞住了他们的口,牛B!” 白芷嫣由衷地竖起了大拇指。

“承让承让” ,云安芝心如止水地谢过。

“不过”,白芷嫣忽然神色凝重地抓住她的双臂,眼睛紧盯著她说,“姐,我问你,你不可以骗我喔!”

云安芝佯作迟疑地点头,心中却对她的问题有个大概,应该是要问为什么会人工呼吸吧?不过,幸好动手前,已经想好了一套逻辑完备的说词。

“蛮夷鸟语如何蛮夷鸟语称之?”

“?” 云安芝有些茫然,这是什么?

白芷嫣似乎不满意这结果,绕著她走了一圈,疑惑的问:“你说,你刚才怎么会做人工呼吸的?”

云安芝心中雀跃,终于问到点上了!

“人工呼吸?”她装出讶异样子道,“你是说,‘胸压术’吗?”

“你刚才使的是‘胸压术’?” 白芷嫣皱眉问,不像是相信的样子。

“对啊,”云安芝神情自若地点头道,“我们乡村,正好落在水边,孩童贪玩,所以岸边常有溺水之事。

有次,神医路过,刚好看到有个孩子掉进水裡,立刻上前搭救。

村长见了,非常高兴,赶紧请先生教大家如何救治那些溺水之人。

那位先生就教我们一种叫做’胸压术‘的方法,只要按压溺水者胸口,就能把水排出来。

从那以后,我们村便有了规定,垂髫之年前,得学会‘胸压术’。久而久之,全村子的人都会这个。”

巨大的信息量,听得白芷嫣迷糊,本想著找出一些逻辑bug,却发现对方说得似层层的,丝毫没有破绽,神情有些落寞道:“好吧”

云安芝垂眸,心中暗涌愧疚。虽然眼前的白芷嫣为人仗义,刚才为她抗辩的样子,她也记在心裡。她不敢冒任何风险。

万一有天她爱上太子,告诉太子自己是穿越者呢?又万一有天她抓著这个把柄,威胁自己做一些事情呢?

人心不可测,她不敢赌,也赌不起。

云安芝生来就是这般的悲观,“永远作最坏的打算”是她人生的箴言;而白芷嫣则反之,是个乐观主义行乐者,所有的坏情绪都可以在片刻间泯灭。

“走吧!我们该回去了!” 白芷嫣乐颠颠地走在前方,回头朝她招手呼唤。霞光如绸缎般轻柔地缠绕在青丝上,随著一颦一笑而飘逸在空中,牵动人心。

云安芝在后面驻足观望,“好”,紧追那道飘渺的身影。

伪装终将是会被揭开的,但至少,两颗心在此刻互相依偎,再不感到孤单寂寞。

忽然,一个迎面来的陌生人把两人撞散了,云安芝失去平衡,跌倒在地,愣在原地。

"安芝,你怎么了?" 身边的白芷嫣关切地伸出手来,拉了她一把。

云安芝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露出一抹微笑道:"没什么。" ,眼底卻翻滚著阴霾。

刚才那陌生人说了句"当心今晚遇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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