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乌云绵绵,余光从间隙处流过;鸡鸣声啼,一阵雷声闷声作鼓,震破了天空的沉寂,仿佛要撕裂天地。
一切都像是在暗示,此番旅程必定是跋水千山难行事。
云安芝站在马车前,缓缓地伸出手,感受到一丝冰凉的雨滴滑过指尖,扭头说道:“阿远,带伞。”
阿远刚要跨过门,闻言,匆忙折返。
云安芝看着他急步的背影,心中难以名状,眉心皱出川字纹。
阿远这次会跟随她去到南下。
李承羡说了,这阿远虽然一条筋,但是做事细心,不易出错。
一大清早的,敲了她的房门,喊她收拾行李,然后又慌失失地来回又折返几次,手忙脚乱的。连出远门必备的伞都忘记了,真不知到地能不能帮上手。
她不住嘘出一口气。
唉,李承羡,他不是细心,是对你的事情格外上心而已。
未及,阿远身上捆着包袱,手执一套男装跑了出来,说:“殿下让你把这个穿上”
“他醒了?” 云安芝并没有接过,思疑道。
“醒了,” 阿远点头道,“殿下寅时就出门上朝。”
哈?凌晨三四点就去出门上班?!
云安芝诧异挑眉,而后睨向他手中的衣服说道:“这衣服我不穿... ... 谢了” 神色颇为嫌弃。
要她穿男装也就算了,还竟然是最讨厌的蓝色?!是可忍孰不可忍!
阿远似乎早有所料,说道:“殿下知道你会这样说,所以他让我转告你,” 顿了顿,模仿李承羡的神情仪态,“‘我喜欢你的倔犟,希望你不要到地就被打脸,请继续保持。’”
云安芝无语至极,不由得白了一眼。随即撑开马车车门,一手握着车把,小心翼翼地踏上车厢,说道:“走吧。”
不想跟他废话,这天快要下雨了。
阿远见状,拿着男装立即随之。
此时外头,一道闪电划过苍穹,轰隆响彻云霄,银线直射;车夫一鞭子抽打,马匹发出低嘶,辗过水积,溅起细密水花,消失在朦胧的雨幕中。
车厢里颠簸,云安芝东歪西倒的,有点晕马。
坐在对面的阿远,却漠然置之,从衣袋掏出一封信,递给了云安芝,淡淡地说道:“殿下说一切你要的都在里面。”
云安芝强忍不适,从他手上接过,看到信封上赫然写着——“加油,傻瓜老妹儿”,气结一处,再也忍不了,往轩窗把不适连同怒气吐出。
吐完,表面云淡风轻地擦嘴,眼神却像是冰降寒霜的剜向阿远。
阿远不敢直视她,只是窘迫地挠挠鬓角,耳根微红。
看来不是阿远出的骚主意,是李承羡的。
云安芝这才放过了他,拆开了手中厚厚一叠信件,里面有她的通行证、行文和一份正儿八经的……
离别信????
云安芝嘴角不自觉地僵硬扯动,有点不敢相信,敞开一看——
亲爱的老妹儿:
当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在上朝。我这边还有事情要做,就不跟你一起去了。
一切我都安排好了,當地的父母官會好好配合,除了收了敵方贿赂的。你要着实搞不定就写信跟我说,我看看有没有办法解决,没办法的话,那也没办法了XD,你就赶紧带着阿远后撤,不要逞强。
噢,对了,如果迫不得已的时候,可以用点特殊手段的。
p.s. 要我帮忙的话,要叫我‘哥’喔,我喜欢御姐版的,亚比,囧囧囧~
Regards,
所有人艳羡不已的李承羡
云安芝咧著嘴角,笑了。
這李承羡哪來的自信?中式書信搭英式下款,還“被所有人艷羨”,真的是怪自戀的。
阿远似乎见她开心,好奇地偷瞄信,那身子越哄越近,快要怼到鼻子上。
云安芝实在看不过眼了,直接递了过去说:“诺,给你看。”
阿远惊诧地看向她,利索的从她手中抽走信,如拾珍宝般轻轻搁在腿上,摩挲着那青墨。
云安芝没眼看,把重要的公文收好,闭上眼睛,倚着车箱板暗自担忧。
周围的轻摇和马匹的悠闲蹄声将她渐渐带入梦乡,思绪进而渐渐远离了现实。
……
俄而,
一声巨响震耳欲聋,接着整个马车天摇地动,云安芝猛然从梦中惊醒,倾斜不稳,猛地向前一倾,差点从轩窗滚出。
车夫立即双手握着缰绳,马匹这才平息。
她被吓得不轻,故作淡定的探頭,只见前方座座山头走蛟龙,条条沟口吹喇叭。山坡上的泥土被雨水冲刷得如同瀑布一般,从山上奔流而下。
泥石流?
她迅速走到车窗前,仔细观察前方的路况,心中一沉。
果然,前方的道路已经被泥石堵塞,马车无法继续前行。
雨水不停地打在车窗上,她的思绪也变得纷乱起来。
半刻,她问马夫:“有其他路可以走吗?”
“有的,”马夫忧虑的神色布满脸庞说,“但是……” 似乎有难言之隐。
云安芝挑眉问:“但是什么?”
“但是要绕过一片匪徒活动频繁的区域。” 马夫的声音低沉,满是担忧。
云安芝眉头紧锁,心中迅速盘算着利弊。眼下的情况已经不容她犹豫,她必须做出决定。
“那就绕过去。”她果断地说道,语气中透出一丝坚定。
马夫点了点头,转身准备调转马车方向。
阿远见状,立刻起身,握紧了手中的剑,眼神中闪过一丝警觉,“可,可能会遇到危险。”阿远低声提醒道。
“我知道。”云安芝平静地回答,“可我们能折返吗?我们根本没有选择。”
按照她现在的身份,根本不可能光明正大回去;而且回去,要再出来就难了,李承羡的政敌必然会阻拦。
马车重新上路,雨势依旧不减,马匹在泥泞的道路上艰难前行。四周寂静得有些诡异,只有雨声和马蹄声回荡在山谷之间。
他们绕过了泥石流阻塞的道路,进入了一片树林。树林中树影重重,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朽的气味。马车缓缓行进,树林中的路越来越狭窄,四周的树木似乎在向他们压来,给人一种窒息的感觉。
突然,一阵窸窣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云安芝和阿远同时绷紧了神经。
“谁在那里?”云安芝厉声问道,目光警觉地扫视四周。
没有回答,只有雨声和树叶的沙沙声。
就在这时,几道黑影从树林深处窜出,手持武器,迅速包围了马车。
阿远拔出剑来,护在云安芝身前。
为首的一个壮汉哈哈大笑:“在我们的地盘上,居然问我们是谁?识相的把贵重物品交出来,否则……”他挥了挥手中的刀,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能打得过吗?”云安芝声细如丝问。
阿远点头,双手紧握剑柄,目光凶狠地盯着对方。
双方剑拔弩张,一场激烈的战斗一触即发。雨不停地下,仿佛在为这场即将到来的厮杀奏响序曲。
阿远剑光寒芒一闪,直逼为首的壮汉。
对方反应迅速,举刀格挡,两人顿时缠斗在一起。
云安芝没有片刻犹豫,从车厢中抽出匕首,警觉地观察着周围的贼寇。
“后面!”阿远大声吼道,手中的剑舞出一片银光,将几个逼近的贼寇逼退。
云安芝转头,只见一个贼寇抡起斧朝她劈来。
雨水混合着泥泞,让地面变得异常滑腻。云安芝脚下一滑,纤腰一扭,却巧妙地避开贼寇的斧头。
那贼寇胖硕的身型,一时刹不住车,往同伴身上劈去,鲜血如花瓣绽放,错愕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云安芝稳住了脚步,神情冷爻,手中的匕首指向敌人,掌心的黏糊却出卖了她。
贼寇们见她身姿矫健,心狠手辣,以为是高手,都不敢轻易靠近。
“阿远,小心!”她突然看见一个贼寇从侧面偷袭阿远,立刻发出警告。
阿远迅速转身,剑光一闪,击退了偷袭者。但敌人越来越多,四周的包围圈也逐渐收紧。
就在这时,一声凄厉的马嘶声响彻树林。云安芝和阿远同时转头,只见马夫已经被贼寇打倒在地,马匹受惊,疯狂地挣扎着。
“糟了!”云安芝心里一沉,如果马匹失控,他们将无路可逃。
她迅速作出决定:“阿远,我们得护住马车,不能让他们得逞!”
阿远点头,两人背靠背,逐步向马车靠拢。贼寇们见状,发出一阵狞笑,显然对他们的反抗并不放在眼里。
“你们逃不掉的!”为首的壮汉大声嘲笑道,“识相的就束手就擒!”
云安芝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心里打着如意算盘。
就在这时,树林深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贼寇们纷纷转头,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动。
“援军?”云安芝心中一喜,但她立即警觉起来,不知道来者是敌是友。
马蹄声越来越近,突然,几道身影从树林中冲出,为首的是一名身穿黑色斗篷的骑士。他手持长剑,动作如闪电般迅猛,几个贼寇还未反应过来,便已倒在他的剑下。
“撤退!”壮汉意识到情况不妙,立刻下令。贼寇们纷纷四散逃窜,只片刻功夫,便消失在树林深处。
云安芝和阿远这才松了一口气,警惕地看向为首的人。
“呵!”那人收起长剑,走向他们,声音沉稳而有力。
云安芝点点头说:“多谢相救。不知恩人高姓大名?”
“在下凌风,恰好路过此地。” 他掀开帽檐,紧搂阿远道,“ 阿远,为兄甚是想你。”
阿远虽然高,但凌风比他还高出一个头,被勒得窒息,手在空中挥动,发出“呜呜呜”声,像是在苦命求云安芝制止。
“多谢凌风兄弟相助,否则我们今日恐怕难以脱身。” 云安芝适时出声。
“都是奉皇命的,不必言谢。”凌风放开阿远,笑逐颜开道,“你们的马匹受了惊,恐怕难以继续前行。不如这样,我护送你们一段路程,以防再遇到危险。”
阿远脸色涨红,气喘吁吁地说:“不……”
“那就多谢凌风兄弟了。”云安芝点头同意。
阿远即刻癟嘴,露出愁肠百结的模样,像是一个八十岁的老爷爷。
“这孩子长大了,什么事情都自己犟,像是头牛”凌风揉乱他的头,笑声痛快道,“小时候多可爱啊,暖糯糯的,遇事……”
阿远耳根羞红地钳住了他的嘴。
“啊?居然是这样的吗?”云安芝看热闹不嫌事大说,“没想到阿远你是这样……”
阿远横了她一眼,声音悄然而至。
云安芝佯装挠头,顺势跳开了视线。
这阿远,平时看与平常人无疑,生气的时候太森人了。回来一定要跟李承羡告状!
在凌风的护送下,云安芝和阿远重新上路。雨渐渐小了下来,但天空依旧阴沉。
马车在林间小路上缓缓前行,云安芝靠在车厢闭目,聚精会神地偷听。
不远处,凌风和阿远骑在马上闲聊,交谈中混杂马蹄嘚嘚声。
“兄长,你南下做甚?”
凌风目光深邃地望向前方,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不似往日痛快。
“兄长?” 阿远轻声呼唤道。
“额”凌风欲言又止,“就是……”
“兄长不必说了,是陛下吧?”
凌风沉默。
"那嫂子跟阿笆呢?"
"都过得很好呢,阿笆都长这么高了"
"哈,还是个小丫头。"
阿远三言两语地结束了这个敏感的话题,两人又恢复前面的愉悦气氛。
云安芝心中疑虑重重,他的出现究竟是巧合,还是另有隐情?
在雨后的清晨,马车继续向前,一路向南,驶向未知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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