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武力镇压县城官

自那日清晨的下雨后,春雨再未降临,阳光日趋炽热,热浪滚滚;不知不觉间,整个五月已然过去。仿佛一夜之间,满山谷开满夏花,草木葱翠,莺歌不绝山垚。

云安芝撩起车帷,从马车远远望去,只见巍峨的城墙四面锁山,砖城墙斑驳残旧,似乎久未修缮。

她深吸一口,眉头轻轻一颦。

李承羡这是把她发配到什么乡下地方了?

马夫突然一声吁喝,勒马停下,云安芝因惯性前倾,几乎要从车厢滚出,手著急晃动,急切想要抓住些什么。

阿远刹那间拉住她的胳膊,把她扯了回去。

“谢天谢地” 云安芝拍胸脯,舒了一口气说,“阿远,关键时刻还是你可靠!”

一个月时间白駒過隙,他们与凌风道别之后,经历了几番惊险,硬是撑下来了;而她跟阿远也在风雨同舟中处成了好哥们,对阿远能力的质疑也悄然消失。

“大人,身手好啊!”一个大腹便便的人走过来,朝阿远躬身抱拳说。

阿远愣了一下,指着云安芝回:“这位才是大人。”。

那人脸部肌肉僵硬跳动,神色怀疑道:“是吗?”

他上下打量云安芝一番,却还是对阿远说,“属下庞大宽参见大人。下官恪尽职守,不日便将疫情全书压制。我等虽为小官,定不负重托,让大人安枕无忧……”

云安芝心中不满,难怪李承羡叫她穿男装,原来是行事不方便。

虽然心有怨气,却没有发作,因为更有趣的人,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庞大宽身后的佝偻老人。

老人卑微颔首,似乎觉得见不得人,一直躲在庞大宽身后;虽跟庞大宽都穿五福红服袍,却满是补丁;也不像庞大宽那般精神奕奕,他面容沧桑,额上有着年岁累计的川字纹,看起来饱经风霜的。

“阿远” 云安芝手腕托腮,莞尔道,“我要他!”

佝偻老人抬起眼,怔怔地望着她。

“嗯” 云安芝修长笔直的手指指着他道,“说你呢!”

阿远迅疾跃下马车,走到老人后面半扎马,托起他的脚,把人横抱怀中,放在车厢前面。

见状,庞大宽脸色隐隐变得难看起来,对着云安芝喊道:“大人!”

“怎么了?”云安芝斜睨看他说。

庞大宽怔忡在原地,嘴角微微翕动,说:“我,我,有眼不识泰山了,还请大人有大谅!”

云安芝装作没有听到,慵懒地打了个哈欠,拉伸了一下脖子。

不巧,她是个小人。不过,现在局势不明,不好树敌。这笔帐早晚要算。

庞大宽偷觑她,忧虑地咽了一口唾沫。

“好吧,” 云安芝漫不经心地摆弄指甲说,“给你一个机会,我们的住处就交给你了”

庞大宽开眉笑眼,躬身抱拳道:“大人,属下早就安排妥当,这就为大人引路。”

云安勾起一抹讥讽,闔帘坐在了一角;阿远也立即入帘,倚坐在车厢板。

“大人,感觉如何啊?” 云安芝挪揄道。

阿远嘴角抽动了一下,抱剑闭眼养神道:“不怎么样。”

“权利的滋味不好吗?”

阿远单挑眼睫,说:“我劝你不要沉迷其中。”

“那当然。”

她必须承认,玩弄别人于股掌的感觉,是极好的。可她是要回现代的人,绝对不能被同化,不然回去,难易适应,就惨了。

马车最终停在一处偏僻的小镇边缘。

“大人,我们到了!” 庞大宽兴致勃勃道,“下属还给大人配了几个丫鬟。” 像是邀功请赏的孩童般。

“丫鬟就不用了,你带走” 云安芝帘子都懒得拉开令道,“你也可以走了。”

“是,属下这就退,” 庞大宽朝老人挥手嚷道,“王品言,走了!”

“谁说他要走的?” 云安芝厉声喝道,“你走而已,他留下!”

“啊,这,” 庞大宽面有难色,支支吾吾的,似乎怕什么被揭穿般。

云安芝揭开马帘,眉毛轻挑,呈出不容置疑的气场:“怎么?我的话,你不听?”

“啊,不是,但……”

“阿远,”云安芝呼唤道,“去告诉他不听话的人,会有怎么样的下场。”

阿远旋即掀开幕布,亮出寒刀,跃到庞大宽面前,利剑直抵他的脖子,眼神冷酷道:“懂?”

庞大宽高举双手,凜然说道:“懂懂懂。” 试探性地推开利剑。

阿远见状,将剑抵入几分,一道血线划过脖子,迸线而流。

云安芝露出满意一笑。

“属下这就告退!” 庞大宽骇然大叫道。

“阿远” 云安芝再次呼唤道,“都是奉皇命的,不要伤了和气才好。”

话语刚落,阿远收起手中利器。

庞大宽瞧见剑已入鞘,才敢喘大气。他脸色煞白,额流薄汗,强撑着抱拳道:“属下告退。” 说完,不忘冷瞥王品言一眼,黯然离场。

云安芝望着他的背影逐渐化为一点青墨,心中暗忖道,君子于其言而敏於其行。他情急下仍能守礼节,却是为了谄媚而作的礼节,该说他是小人,还是君子好呢?

“ 属下是不是那里做错了?”颤巍巍的声线打断思绪。

云安芝循声望去,发现是王品言在说话。

“你倒是说你哪儿错了?”云安芝啼笑皆非道。

王品言费解,未几回答道:“不知。”

“因为你善。”

这个老人看起来是个老实善良的人,但在权斗职场上,善良往往意味着软弱,就会成为牺牲品。

也正是因为这样才被她挑中。李承羡不是说了吗?父母官会帮她,而附势趋炎的人会跟她作对,所以挑了个最像父母官的。

王品言闻言,眉头轻轻一皱。

云安芝不打算解释,只是淡淡说道:“您先进去吧,我想到处看看。”话语刚落,她轻轻一跃,稳稳地着地,流畅优雅地下了马车。

王品言茫然地张着嘴,愣了好一会,好像不敢相信大家闺秀能如此丝滑地下马。

“快进去吧。” 云安芝淡淡道。

王品言眨眼,犹豫片刻下了马车,跛脚蹣跚至门口处,顿步不时回头。

云安芝朝他拨手,示意他可以安心进去。

王品言才跨过门栏,垂首掩门。

云安芝见王品言进了门,眼底流转一丝怜悯之意,转头眯起凤眸,环视园庭,环境静谧清幽,入目皆是青山绿水,丝毫看不出“疫症肆虐”的迹象。

可,看到的,就一定是真的吗?

“你说这庞大宽,有没有真的榜上大款呢?”云安芝目光沉沉地问。

“他看起来挺像的,” 阿远点头道,“但看不到的东西,可以是真,也可以是假。”

"你挺有'薛定谔的貓'頭腦精神的。" 云安芝"噗呲"一笑說,“等会就按你说的,学李承羡那般作试探。”

来时路上,阿远便跟她补习了不少李承羡的权谋计,得出一个用人结论——“凡人心险于山川,难预知天”,虽然这老人看起来善良老实,但实则如何,暂时无从考究,还是要测试一番。

说完,云安芝径直走向王品言刚入的房间,轻轻地敲门,随后推门而入。

屋内光线明亮,陈设价值不菲,入目皆是乌木所制。

果然,叫“傍大款”办住处是明智的事情。

她是故意让庞大宽安排住处的,毕竟他看上去很有钱。自古以来,“劫富济贫”便是一种美好品德,好端端的,有富人不薅,跑去穷人身上薅么?

云安芝看向拮据而坐的王品言。“ 属下……” 王品言正欲起身鞠躬。

她坐到隔壁,一只手将他按下,另一手腾出斟茶,啜饮一小口,不住露出悦色。

茶甘味浓,好茶!这庞大宽也是怪会享受的!

浅浅品茗过后,她拧头瞟向王品言,说:“王品言,你可真‘善’啊,庞大宽穿新衣来迎,你穿的是什么?补丁的官服?” 语气里面掺夹几分威压之意。

对不住了,老爷子。今天怎么都要试一下你。

王品言愣了一下,瞬即伏身跪拜,以头叩地道:“大人,恕罪!大人,恕罪!大人,恕罪!” 声线不经意地颤抖。

“你不为自己辩解么?” 云安芝摇晃茶杯,冷冷地说道。

……

室内霎然寒气凝聚,如六月降霜,直教人心头坠入冰窖中。

王品言纹丝不动,依旧叩首在地。

阿远似乎于心不忍,口语道,“试够了吧?” 欲上前将老人扶起。

云安芝眼尾扫过,嫩白的食指撇了撇,示意他退下。

还不够,这些远远不够证明老人的劬劳夙夜,言少老实,和值得信任。

见状,阿远剑眉紧凑,蹉跎三间,还是决定退回原位。

“老爷子,你硬气,”云安芝蹲下身子道,“你了不起啊!”

“大人,恕罪!大人,恕罪!大人,恕罪!” 王品言重复着刚才的话,连情绪都摹刻,像是一个复读机。

云安芝目光黯然,心头像是被细针穿过,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嗓子眼儿,氤氳晕眸。

她深吸一口凉气,淡淡地说:“ 王品言,起来吧。” 翻过另一茶杯,往里倒茶,“来,喝口茶。”

王品言不动,只是在地瑟缩着。

“王品言,说点正事吧。”云安芝見他不領,也不強迫温和地说,“现在县城里到底如何?”

说到政事,王品言抬头,眼神里面闪烁着希望,片刻间又暗下。

“说吧” 云安芝语气和善地道,“我跟他们不同。”

她不知这里来过多少大人,但是无论来了多少个,都不会有个像她一样,那般急切地想要成功抗御。毕竟她是要靠着这个回到现代的,而其他人只是谋份差事而已。

王品言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她会读透自己想法,微微叹了口气。

“实不相瞒,大人,”他声音沙哑,略带颤抖,“县城疫情肆虐,民不聊生。”

云安芝眉头紧锁,心中暗自思量。

果然不出所料,庞大宽这种人,好大喜功谎报情况。看来,她得亲自调查一番了。

“具体是如何?”她诘问道。

王品言稽首说:“疫患最初集中在西南角的山区,经月以后,疫症传进城里来,为了不让情况恶化,庞大人采取了封锁手段,但情况不知怎的,更加糟糕了,所以现在又解封了。”

“那疫患症状呢?”

“大夫说了,大多数人,寒熱失衡,每日發作,煩悶身重、昏沉不語,或狂言譫語。”

云安芝颦眉追问,“可有腹泻,呕吐?”

“都有都有”

“水测了吗?”

“一个月前才淘过井。”王品言顿了顿,补充道,“平时也都会投入少量明矾于水,用卵石和稻草滤过,再烧开,才饮用。”

言下之意,水非常的干净。

云安芝点了点头,心中已有了决断。

这县城依山旁水的,但不是水出问题;现在又正值夏天,能传染的,还能死人的,就只有疟疾了。

疟疾是一种以蚊子作为传播媒介的疾病,一般出现在温带或热带地区,其病症包括发烧、头痛、肌肉酸痛或酸软、咳嗽、呕吐、腹泻和肚子疼。严重的话,可以导致贫血、痉挛、心肌断裂、肾衰竭、昏迷和死亡。

云安芝轻轻拍了王品言的肩膀,柔声道:“老爷子,我相信您是个好官。我们需要您扶持一段时间,我保证很快便能解决疫情。”

王品言受宠若惊,呆愣在原地。

不给他反应的时间,云安芝已经迈出房间,捋捋袖子,对后来跟上的阿远说:“测出个大概来了,是个不爱在背后讲闲话,不爱谄媚权贵,只爱江山社稷的人。”

阿远剑眉微皱,略微不满道:“下次不好再这般严厉了,他是老人家。”

“老奸巨猾,听过没?”

阿远负身不语,周围的气压骤然降下。

察觉到他在生气,云安芝难得撒娇道,“好啦~没有下次,我们拉钩。” 伸出尾指邀请他。

阿远冷哼一声,神色嫌弃地用厚茧的手指,勾住她的。

真是如凌风说的,软糯糯的小奶狗呢!

云安芝嫣然一笑说,“拉勾勾,一百年不许变!”

一阵热风抚过,裙裾轻扬,青丝半空飘荡,顺走三千烦恼与恩仇。

“接下来去哪里?” 阿远问道。

“我们要去西南角的山区。” 云安芝不适地拨弄眼睫毛。

靠,沙子吹到眼睛里面了。

阿远闻言,往正門走去。他人高马大,一步等于云安芝三步。

“我说的是明天去!”云安芝发足疾追,嚷嚷道。

“那今天做什么?”

“今天去买能用的衣服。”

“?”阿远不明所以。

“蚊子,”她对阿远说道,“去买防蚊子的衣服去。”

我感觉要烂掉了,人设大崩T^T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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