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抱打不平孕妇

东义县不如京都那般富丽堂皇,主干道上的墙壁发黄掉漆,绿瓦陈旧,一看便知日久失修。

放眼望去,街上行人寥寥,只有几个搬运工在抬货,脸上写满哀愁,似乎迫于生计,明知有染疫的风险,仍然冒险工作。

正值酷热难耐的中午,云安芝感到浑身乏力。走到街尾,忽然感到阵阵凉意。

她定了定神,发现凉风是从一家服装店传出来的。

“阿远” 云安芝孱弱地道, “就这家。”

径自走到服装店,四处张望,发觉这家服装店和现代的店铺无异,都设有试衣间,用展柜挂衣服,还挂着各种情趣内衣?

她眨了眨眼,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这家店是现代人开的吧?这玩意儿搁古代谁买啊?

转身想要离开这个跟古代格格不入的地方,正要提脚。

“咳哼……” 步伐被打乱。

她转头一看,发现阿远攥拳,掩嘴咳嗽。然而,他通红的耳根暴露了他的想法。

云安芝顿时生出邪念,又不想走了,轻声说道:“不如买两件给李承羡?我看蛮美……”

话还没说完,阿远就捂住了她的嘴,低声骂道:“变态!” 太阳穴的青筋暴起。

还不是为了给你谋福利吗?

云安芝想解释,但嘴被捂住,只能发出“呜呜呜呜”的声音。

“官爷跟小娘子的感情真好啊!” 老板拍手称羡道。

阿远迅速松手,解释道:“我们……”

“我们是朋友!” 云安芝声线之大远盖阿远。

阿远连连点头附和,以示清白。

“哈,那也快成了”老板捋胡子道,“想当年,老夫跟贱内也是……”

云安芝头上冒出几条黑线,无言以对。

这个老头怎么就是胡思乱想呢?

“老板,要两件白色连体衣。”她打断了他的回忆。

“白色?”老板问道。

“嗯”

“你家办丧事吗?”老板脸色一变,连忙往后退了几步,似乎怕他们是密切接触者。

“没有,” 云安芝摆摆手,撒谎道,“辟邪用的。”

老板恢复笑容说道:“莫非姑娘是从外地来的?”

“嗯,家乡辟邪都用这种” 云安芝淡淡地说,“总共多少钱?”

“啊,这样啊,”老板眼珠子滑溜,笑着道,“我给你一个优惠价,一件五十两!”

云安芝直觉有诈,但说出的话覆水难收。她手一扬,还是将一大锭银子掷在柜台上,淡淡说道,“你自己数吧。”

她并不是在炫富,只是不知道五十两具体是多少。

这时,一道女声骤然响起:“姑娘啊,这家店打阴阳价钱啊!这衣服根本不用这么贵。”

云安芝拧头一看,说话的人是约莫二十岁,大眼睛,娇小玲珑,小腹微微隆起。

“胡家娘子,”老板愤然说,“你就莫要来添乱了哈,本来就是这个价钱”

“骗人,” 胡家娘子据理力争道,“隔壁‘万家裁缝’的价钱可不是这样!”

老板厉声说:“你们到底买不买?不买的话,就滚。” 那表情像在怀疑他们是故意来捣乱的。

“滚就滚。”胡家娘子抓起云安芝的手,蹬脚往外走去。

阿远貌似怕云安芝被拐去,反手按住她。

两人暗自角力。云安芝被夹在中间,感觉要被撕扯成半,身子扭捏地挣脫。

良久,胡家娘子发现拉不动,手松开诧异地问:“这是你夫君?” 指尖向着阿远。

云安芝擦着被抓红的手,尬笑道:“哈哈,不是……”

此言一出,胡家娘子像是应急反应般,把她护在身后,瞪着阿远问:“你是不是被人卖了?” 眼尾瞥过云安芝。

云安芝一头雾水,心想:“她又是从那只眼睛看出来了?”上下扫过阿远,视线停留在膀上的剑。

嗯,突然能理解了。

“谢谢胡家娘子,不过他是我的朋友” 她澄清道,“他是好人。”

阿远虽然面无表情,也没说些什么,但脸色黄中泛黑。想必是没想到拥有着正气脸庞的他,竟有朝会被误认成人贩子,气急败坏了。

“胡家娘子,”老板神色嫌弃地插话道,“你就老别想着,这全世界的人都像你一样,被父母卖掉,嫁给瘸子了。”

云安芝戚眉,心中全悉。

这胡家娘子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以为她和阿远不认识;又因为自身经历,误以为她被人卖了,才会有如此激烈的反应。

“对不住哈,”胡大姨面露愧色道,“方才是我太心急了,弄疼你。”

“没关系,” 云安芝摇手道,“幸亏有大娘提醒,我们才没有被人宰。”

“我都说了,我,没,有,宰!”老板涨红着脸,倒拿扫帚打骂道,“教你乱造谣!教你乱造谣!”

为了躲避横扫直劈的“扫帚攻击”,他们节节后退,很快便退到门栏。

“停!停!停!” 云安芝大声喝止道,“我自己出去!”

她可不想体验一番“扫地出门”的滋味。

老板往胡子喷气,亲眼目睹他们全然出去了,才干罢收手。

南方的六月,闷热潮湿。云安芝刚到外头,便热得浑身难受。仰首看天,万里之内皆无云块,光圈簇拥着火热。

她心中叹道:“这南方没有空调,真的不是人待的。”

“走,” 胡家娘子猛地拍她的背道,“我带你们到‘老万裁缝’去!”

云安芝被她的巴掌拍得重心不稳,趔趄几步,才稳过身子。她捂住胸口,勉强挤出笑容道:“有劳胡家娘子了。”

哈,这胡家娘子的力气怪大的,哈,哈哈……

胡家娘子迈着雀跃小步在前头领路,云安芝和阿远跟随其后。

午后的小县,依旧人跡寥寥。商贩生意冷淡,闲得在拍苍蝇。

“钱拿了吗?”云安芝道。

阿远气定神闲地掂起钱袋,银两相互碰撞,发出悦耳的“当啷当啷”声,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收起的银子。

云安芝惬心一笑说:“果然跟聪明人做事,就是没有后顾之忧。”

说完,心中暗自思量,这胡家娘子出现得太巧合了。

不过幸好有阿远在,可以保她不死。

那样,如果有人在设局,那他们可以装作不知情,引蛇出洞,让那些人放下戒心;如果没有人设局,那就趁机收集资料,验证王品言所说的是否属实。

一路上,胡家娘子一边走一边聊起了小县的风土人情,云安芝听得入神,不觉间,他们来到一条僻静小巷。巷子尽头有一架破旧的店。

胡家娘子径自进去,呵呵笑道:“老万,来客了!”

云安芝担忧得不住皱眉——

那是一家破旧的小店,门上挂着几块褪色的布帘子,微风吹过,满布霉斑的木牌匾“卡卡”地磕墙,摇摇欲坠,不知在下面穿梭时会不会被砸中。

屋内的人闻声探头,无奈叹道:“林招娣,你又去帮我撬客了?”

云安芝惊讶心道:"这胡家娘子原来叫林招娣,还是个撬客惯犯?" 心中的警惕消了几分。

林招娣扬手掀起裙裾,半露小腿,单脚踩在凳子上。随手拿起茶盏斟水,仰头饮尽,扬声吐气道:“啊,渴死我了!这不是看不惯他们家么?老讹外地人,传出去得掉整个县的颜面!”

屋内那人眉头皱起,手执尺子直劈林招娣大腿,斥道:“女孩子家家的,怎能这般站?!你一个快当娘的,教坏宝宝怎么办?”

“啊” 林招娣吃痛呻|吟,神经反射地缩脚。

她迅速合拢双脚,露出乖巧的表情,指着门外的云安芝。

屋内那人顺着纤指看去,才看到云安芝,立即客气礼貌地说道:“客人,不好意思啊。小妹不懂事,劳烦你跑这么远一趟。” 边说,边向她走来。

“你就是老万?” 云安芝问道。

“是呀”老万笑道。

云安之道:“你是女人?”

刚才这人在屋檐阴影之下,她看不清楚;但到了阳光底下,她看得一清二楚。

这人看起来大约四十多岁,虽身穿男装,声音偏男高音,却看到胸前有两座可疑的高耸。

“客人在说什么?裁缝怎会是女子呢?” 老万眼神躲闪道。

云安芝心中疑惑道:“难道这里女子不能当裁缝?”

她没有继续追问,若无其事地道:“要两件白色连身衣,一体的,严丝合缝的那种,还要配白纱頂笠,拢共多少钱?”

老万从兜里掏出软尺,熟练地量腰围、肩宽和胯宽,细细思量道:“三十两,两套。”

“阿遠”雲安芝喚道。

阿远比提款机还要智能,须臾拿出三十两,掷到老万手中。

老万看着手中银两,似乎没料到他们会如此爽快,震惊得久久未能回神。

云安芝问:“什么时候能交货?”

老万吞咽一沫口水,手虚掩着银子,小心翼翼地说:“最多三天。” 那样子像是担心他们会反悔般。

云安芝随口问道:“嗯,听林家娘子说,最近你家生意惨淡?”

老万心无芥蒂,心直口快道:“唉,自从庞大人封了县以后,都那样。”说完,似乎发觉失言了,慌忙地捂嘴。

云安芝见她不敢作声,提出利诱道:“这单如果做得好,我会把大单子交给你做。”

“真的?!”老万大喜,手一松,银两洒落满地。她慌忙蹲下收拾。

云安芝趁机蹲下,一边帮忙收拾,一边低沉着声音问:“是庞大人恶意隐瞒上面,才会导致疫症一发不可收拾的吗?”

老万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会儿,又摇了摇头。

“什么意思?”云安芝困惑道。

老万鬼鬼祟祟地环视一圈,确认四处无人,薄唇才贴在云安芝耳边。

“庞大人一知道就私自处理了,结果过了一个月,城里又爆了一波,他怕纸包不住火,这才上了报。” 老万拍腿低声道,“奇怪得很!上面派了几个来处理,那几个人不是被调走了,就是失踪了。”

云安芝脸色一黑,心里咒骂李承羡,不是个人。

“多谢” 云安芝将她扶起,把拾获的银子塞回老万手中。末了,手探入怀中,摸出几个银子加塞,言笑自若道:“今日之事。” 不可对外人说,后半句她没有说出来。

老万也是个机灵的,相视一笑后道:“是。”

云安芝朝屋内的林招娣大声呼喊道:“胡家娘子,烦请你过来一下。”

胡家娘子蹦跶而至说:“怎么了?”

“你小心点”老万紧张地上前搀扶道,“都说了不能跑了” 语气里尽是关切之意,生怕她有个三长两短。

云安芝若有所思地看着胡家娘子的肚子,心想:“真的难以想象,这么娇小的人,身体里面还孕育着另一个小生命。”

她其实也在妇产科实习过,见过很多产妇。

不过,每次看到孕妇,还是会不由得感叹母亲真的很伟大。尤其是身材娇小的女性,她们的骨盆更有可能比正常人小,一般都要剖腹产,但她们宁忍受加倍痛楚仍选择顺产。

她自问无法为一个陌生人做到这个地步。

“胡家娘子,注意驱蚊。”云安芝严肃地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孕妇若是感染疟疾,生下的孩子便是畸形儿。

林招娣这般善心,作为回报,她给予善意提醒,大家就算两清了。

至于林招娣听不听,那就是她个人选择,有些事情生来便是天注定的。

林招娣懵懂地点头,似懂非懂。她或许并没有意识到这警告的分量。

见她点头,云安芝轻声唤道:“走吧,阿远!”

二人潇洒离去,留下一道困惑不解的背影铺陈在原地。

很多年以后,云安芝偶尔还是会想起这天。她心中总会泛起一丝涟漪。

只是往事难追忆,霎那已成灰。

#

离开胡家娘子后,云安芝忽然想起老万的话,心中不免忧虑。

她将老万的话转述给阿远,问道:“你怎么看?”

阿远目光一沉道:“殿下不知。”

云安芝顿步,缓缓开口说:“那,我岂不是帮李承羡顶了个大麻烦?”

方才听老万说话,她以为是李承羡故意埋下一个坑,让她吃苦头,但她没想到李承羡也不知道。当然,也不排除他对阿远有所隐瞒。

这本来李承羡的任务,但他没空处理,就转给自己了。上面派来的几个人,下场也都不太好,要么“失踪”,要么被调职,说明这个岗位一旦接过,就会遭殃。

所以说,李承羡可能是被针对了,恰好她顶了上去。

阿远思索片刻,缓缓地道:“不知。”

云安芝问:“李承羡得罪的权臣有谁?”

她心里头想,有能力陷害皇子的,应该只有那么几个人。要么就是太子宰相党,要么宦官那种。

阿远咧嘴,似乎很骄傲地道:“数不清,殿下太优秀,经常招人眼红。”

云安芝忍不住白眼说:“太子呢?”那太子阴险狡诈,她可是见识过的。

“太子?”阿远沉默片刻道,“小时候比较亲近,长大了就……还好?”

云安芝心中“咯噔”了一下,一股寒意从背脊蔓上,汗毛倒竖。

她突然发现,自己不知道李承羡是什么时候穿来的。

如果李承羡很晚来的,那为什么他还能活着?如果很早来的,那两人的关系还算好,那为什么李承羡要帮助自己?

怀疑的种子悄然在她心中种下。

云安芝:“阿远,出门被人欺负了就要打回去啊!”

李承羡:“你忘了?他尊老爱幼啊!”

云安芝(恍然大悟):“对哦!”

阿远:“……”

嘻嘻,我又把人设拉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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