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大厨按照乐尧给的方子，把猪肉里里外外清洗了好几遍，起锅烧油，小心翼翼地将糖霜放入融化，待起泡后倒入温水，加香料熬煮，用酱汁、盐、酒调味，把焯水洗净的猪头放入，大火烧开后盖盖焖煮，期间拨动入味，约莫一个时辰后收干汁水，再夹起猪头肉切片。

至于猪脚，冬日里自然是和黄豆一同焖煮出一锅奶白营养的汤最佳，出锅后撒上葱花，香得外头穿串的衙役们都吸溜起口水。

而猪肉更绝，肥膘直接炸成猪油渣，满满的一大盆，撒上盐——酥！脆！香！

葛大厨没忍住偷吃了一口，好吃到想哭，他这些年到底是怎么错过贱……猪肉的？

肥肉相间部分做成五花肉、回锅肉、粉蒸肉。还有几个菜谱，实在是没心思做了，只想直接开饭，可又得交差。

干脆让衙役们把一些边角料碎成肉馅，和点粉敲几颗蛋搅和搅和，煮上一大锅水，做成肉丸汤，撒上葱花，也是一道美食。

剩下的猪下水，乐尧也给了两个做法，加草木灰反复揉搓清洗几遍后，大部分用山茱萸爆炒，小部分猪肝、猪肺、猪血加上姜芽丝，煲成了两大锅粥。

乐尧提议走路消食，黄达能和李东来时不时用幽怨的眼神看向他，但不久后将发自身心感谢。

刚到衙门就闻到一股霸道的香味，县衙周边的民众也在寻这股味道的出处。

“好像是衙门里传来的。”

“官人们煮什么？这么香！”

“好羡慕啊！”

……

乐尧笑而不语，带着两人进了内堂。

刘良和蒋留声早就坐不住了，跟其他衙役一起扒在膳堂的后厨往里瞧。

“葛大厨，我叫你一声葛大官人，你就让我们尝尝味道吧！”

“对啊，葛大官人，求求你了！”

“如果我能吃上一口，这辈子都无憾了！”

葛大厨颠勺的手一顿，转头骂道：“滚远点，别打扰我做菜，忙着呢！”

众人一阵哀嚎，只盼着乐尧快些回来，早点开饭。

“乐县令回来了！”

“我三叔回来啦！”

黄禄和乐山的喊话同时响起，刘良一声轻咳，众衙役赶忙站好。

“葛大厨还在忙着呢？”乐尧走近一看，大概就知道菜做到什么程度。

看到石桌上摆好的肉串，刚刚点着的炭火，干脆撸起袖子蹲下身：“我给大家烤肉吃。”

“使不得，乐县令你教我，我来烤！”黄禄机灵地上前求教。

乐尧当然不会拒绝。

黄达能：……如此殷勤的人，是他儿？

烤肉的香味渐渐飘散开了，肥肉呲呲作响，撒上碾碎的香料，接二连三吞咽口水的声音响起。

“爹，你尝尝？我第一次烤，不知道好不好吃。”黄禄把手中的烤串分别递给黄达能和李东来。

“李世伯，您也试试。”他也不想主动把贱肉递给两位长辈，可他们咽口水的动静实在是太大了。

两位长辈故作矜持地点头。

乐尧手中的烤串，自然是要给乐山的，余下的则让他带回去给季芸几人尝尝。

顺便告诉她们不必准备晚食，把食盒带过来在膳堂取一份就行。

其他衙役：……不是说给我们烤肉吗？

“你们自己动手吧！”乐尧说完就起身朝葛大厨所在地走去。

自己已经示范了一遍，黄禄也会烤了，再待下去怕是要看到黄达能和李东来破功的场面，还是给合作伙伴留点面子吧，他可不会承认是自己不想烤了。

本就馋极了，围观的衙役们见到县令走开，都凑到炭炉旁烤起肉来。

刘良和蒋留声早早就霸占了一个炉子，李业成厚着脸皮凑了上来。没一会，黄禄也来了，后头跟着黄李二父。

没办法，县丞、县蔚的炭炉，衙役们不敢抢，毕竟是上上级。可副主簿年轻又和气，他们就没有顾虑了，最后本尊只能厚着脸皮和上官一道儿。

“乐县令，您尝尝味道对不对？”

葛大厨对乐尧可真是心服口服，不仅当得好县令，还有这么多好菜谱，京都那边来的就是不一样。看到人进门，满脸堆笑。

“我尝尝……很好吃。”乐尧不吝赞美，对方确实有天赋，又吃苦耐劳。一个人掌勺杀猪菜都能做的井井有条，是个当厨师的好苗子。

“那也是乐县令您给的方子好。”葛大厨嘿嘿直笑。

“明天劳烦你去安南香酒楼教教掌厨，如果他能学到你几分本事，生意也不会差了。”乐尧继续夸。

“说什么劳不劳烦的，您能用得上我，是我的福气。”

两个人在厨房互捧，外头一干人热火朝天地争强着。

不能否认，有些人真没有点亮烹制食材的技能。简简单单的烤个肉都能烤糊，味道、色泽差了大半截。

聪明的直接求有手艺的同僚赏一口，愚钝的只知道上手抢：“我把我烤的给你吃。”

“谁要吃你烤的，乌漆嘛黑下毒了吧？”

“我没有……是火太大，烧黑的。”

“把我的烤肉还回来，不然你死定了！”

抢食者听到这话直接上嘴，死也要当个饱死鬼。被抢走烤肉的衙役气得当场大叫：“我要弄死你！”

乐尧出来时，场面已经混乱不堪了。一旁的刘良几人倒是和谐，黄禄成了烤肉主力，其余人认真地看戏和吃。

乐尧：……

看到县令出来了，玩闹的衙役才收敛。

“小火慢烤，就不容易焦黑了。”乐尧说。

“谢谢乐县令。”被揍了一顿的衙役，没忍住抽泣起来。

“喂！不是吧？我就轻轻打了几下，你还哭了？”

“谁哭了？我是被烟呛着了！”

……眼看又要吵起来，葛大厨开饭二字震耳欲聋，大家伙的心思都往膳堂去了。

乐尧拎着食盒，慢慢地朝后宅走去，与后头嗷嗷抢食的画面格格不入。

“阿芸，先喝点汤，很补的。”听到很补身子，得到允许后，刘嬷嬷端了两碗给乳母，毕竟她们吃的好奶水足，平平安安也能壮实些。

季芸温柔地看向乐尧，握住汤匙舀了一小口：“好喝。”

“平平安安的名字我取好了，你看看。”说着从怀中取出叠好的纸张，从墨迹上看有些时日了。

季芸展开一看：“韫晖、玉珠。石韫玉而山晖，水怀珠而川媚。这赋你曾读给我听过。”说着眼中闪过怀念之色。

主屋场面温馨，偏殿刘嬷嬷和春兰也很和谐。

“嬷嬷，这真的是贱肉吗？”春兰猛地一吸，香味净收鼻间。

“我觉着也不像，没有怪味还挺好吃。”

“哪里是挺好吃，是太好吃了！真是世上最好吃的肉了！”夹了一口红烧肉塞进嘴里，大口嚼了后，春兰忍不住眯眼。

“傻丫头，你才多大年纪？这世上好吃的多了去……确实好吃。”

喝了口黄豆猪蹄汤，鲜掉舌头了，刘嬷嬷话锋一转。

后宅一家老小吃得餍足，膳堂众人更是。

“爹，这个好吃！”黄禄说。

“爹，这个好吃！”李业成说。

黄达能和李东来：……早知道不吃那桌菜了。

于都头和廖三几人一口一个红烧肉，软糯鲜香，肥而不腻，就着大米饭，浇上一勺汤汁，真绝了！

肉丸锤打劲道，肉质细腻，咬开爆汁，配上几粒葱花，喝上一口汤，鲜香可口又解腻。

爆炒猪杂爽辣带劲，如果有口酒，那可真是此生无憾！

三十几号人，几乎吃完整头猪。一个个肚皮圆滚滚，这辈子都没有吃得如此满足过。

黄达能和李东来是最后悔的，他们满打满算也就每道菜尝了两口，一点点都塞不下了。只盼着明日安南香可以卖上猪肉菜，他们要点上一桌，坐在大堂让别人眼馋，自己吃个够！

卢家同样热闹，一家子难得欢聚一堂。

“爹，怎么如此高兴？这已经是第三杯了！”卢家长女，也就是何开年夫人劝道。

“阿姊，莫劝，爹是太高兴了。我们卢家要更上一层楼了！”卢大郎笑着说。

“大郎说得对，我们卢家的春风楼要再上一层楼！冬日鲜蔬，哈哈哈，我们卢家也有，去州府开分店也无惧了！”

何开年见势也敬了岳丈一杯酒。

卢母默不作声，在一旁温和地笑着。

第二日，安南香酒楼开门迎客。

伙计在两侧各放置了一个炭炉，从箩筐里拿出穿好的肉串，慢条斯理地烤制起来。

在东大街闲逛的人都被香味吸引，食肆里忙活的周老翁也掀开帘子出来寻。

“哪里来的香味？谁家饭食如此诱人？”

顺着味道往里走，就看到安南香门口已经围满了人。

“不要挤！大家不要挤！每人都可以免费领一串。吃完就离开！不要挡着别人上前。”掌柜站在门口撕心裂肺地喊。

烤肉的伙计觉得自己手都要抽筋了，怎么没完没了的人？他也好想再尝尝啊！

黄达能和李东来看着下头拥挤的人群，又开心又无奈：“他们围在这，客人怎么进来？”

派伙计给掌柜传了话，一会儿就听：“麻烦各位让条道，今日安南香酒楼菜式包君满意，凡是进店用饭，都会送一盘子烤肉尝尝鲜。”

不少人直接顺着空出的路，大摇大摆地进了门，小二当即上前接待。

“这位客官，我们酒楼今儿起提供猪肉菜，这是新菜单，您瞧瞧，不好吃不要钱！”

听到猪肉刚想骂人，得知不好吃不要钱，呦呵！这么自信，那肯定要试试，毕竟外头的串是真得香。

[1]“石韫玉而山晖，水怀珠而川媚”的意思是：平淡无奇的山川因有了璞玉和宝珠的存在，便拥有了光彩和可爱，拥有了令人神往的魅力。出自晋代陆机的《文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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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