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栗知右手手刀停在半空，语气惊讶：“朱文光？”

温时朵与包複炘也同时转头看去。

只见，月光下，朱文光狼狈的趴在地上，一脸惊恐地望着栗知，“是我！是我！”

栗知收回手，“你怎么会在这里？”

朱文光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站起，眼神似在害怕栗知，又像在躲闪，“我……我回旅店的时候没看到你们，就想着会不会在这里。”

栗知讶异：“没看出来啊，你还挺聪明的。”

朱文光摸着脑袋，呵呵一笑。

温时朵却更敏锐，一边小心地观察着朱文光的表情，一边问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朱文光抬手指向祠庙前院：“从正门啊。”

温时朵眼神微闪：“没人拦你？”

“没有……没啊。”朱文光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表情微顿了下，眼神不自然的看向别处，摸了摸鼻子，“他们一群人都围在一起对着一个孕妇跪拜，没人看到我，也没人管我。”

没人管他？

温时朵眼神暗含疑虑，还想询问，一旁的包複炘却抢先说道：“看来你确实挺聪明的，还知道来后院找人。”

朱文光听罢，嘿嘿一笑，回了一句：“还好还好。”

温时朵也意识到包複炘是不想让她继续追问，当即转换话题，“那现在，你打算去干嘛？”

“去干嘛？额…”朱文光一呆，似没料到温时朵会问这样的问题，支支吾吾了半天，当眼珠子转到他们身后的地上时，忽然一定，“诶，这里怎么有个门？”

温时朵眉眼微闪，立刻察觉到朱文光在躲避问题，眼底顿时冷了几分，刚准备找个借口糊弄过去，耳边却响起栗知的声音，“这是我们这两天查到的线索，厉害吧！你以为都跟你似的，只会沉溺温柔乡。”

栗知本是想以此讽刺朱文光，却没想到朱文光丝毫不在意，反而表现出浓烈的兴趣，“线索？那你们是准备去调查吗？可以带上我吗？”

“你也要一起？”这一次，温时朵没有给栗知说话的机会，抢先问道，“下面可是很危险的。”

栗知跟腔：“对！你要是怕死的话，现在就可以滚了！”

“这地方哪不危险啊。”朱文光噗嗤一笑，对温时朵二人的话嗤之以鼻，“再说，真怕死的话，我也不会来找你们了。”

这话，听得有几分道理，可温时朵却对朱文光的突然出现感觉十分怪异，打心底的抗拒。

“不如……”

“不如就一起去吧。”正当温时朵准备拒绝的时候，包複炘从旁边走了出来，站到朱文光的面前，“朱文光都不怕，我们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况且，多一个队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强，”

“就是就是！”朱文光见有人替自己说话，连忙应和。

朱文光没有发觉，温时朵却是听出了包複炘话里隐含的意思。

确实，如果朱文光已经被英庄的人同化，那么现在将他赶走，无疑是放虎归山。竟然他没有离开的意思，不如把他留在身边，静观其变。

“好。”温时朵也不再纠结，答应了一声后，重新拿出钥匙，插入钥匙孔内。

暗门缓缓打开，与昨日一样，门后是一片昏暗，温时朵三人昨天来过，因此见怪不怪，朱文光却是第一次，在踏入这昏暗诡异的环境时，整个人犹如惊弓之鸟，一直紧跟在包複炘身侧。

下了楼梯，再经过那熟悉的昏暗长廊，几人再次来到昨天被挡住去路的铁门前，铁门上方斑驳的“生育所”三个字，在这阴暗诡谲的环境下，更显得阴深恐怖。

温时朵自口袋里拿出那串从严老身上抢来的钥匙，根据钥匙上的“左”“右”字样，将两把钥匙分别插入贴门上一左一右的钥匙孔里。

伴随着钥匙的转动，一道轻微的“咔哒”声响起，铁门在温时朵开锁的动作下，微微露出一条缝隙。

温时朵没有着急推开铁门，而是静置在原地。

周围一片死寂，无论是在门的这一边，还是在门的另一侧，都没有任何动静。

昏暗的空间里气氛十分压抑，每个人的脸上表情都异常严肃，连一向咋咋呼呼的栗知都难得的沉默起来。

几分钟后，温时朵贴在铁门上的手微微动了动，仅有一丝缝隙的门向后稍稍敞开，让人能隐约看到门后的景象。

门后，是同样的昏暗，却有一股奇怪的阴冷之气从里面缓缓飘出，令温时朵扶着铁门的手不禁一颤。隐约间，她的心底莫名的涌起一抹寒颤，似乎在门后的暗处，有一只可怕的野兽正在静静蹲守。

“怎么了？”包複炘注意到了温时朵的异样，低声询问了一句。

温时朵猛然回神，对上包複炘的目光后，心稍稍一定，随即冲他轻摇了摇头，手上推门的动作再次用力。

这一次，铁门瞬间被打开了大半。

四周一片沉寂，门外的四个人更是大气都不敢出，呆站在原地似乎在等待着什么，直到栗知耐不住性子，抬脚直接往门前一站，脑袋一伸，向门后露出大半个脑袋。

温时朵与包複炘同时吸了口冷气，刚准备把人抓回来，就见栗知身形一闪，跳到铁门内。

“这连个鬼影子都没有，你们就自己吓自己！”栗知站在门内，对门外的三人投以嫌弃的目光。

温时朵听罢，往里一看。

果然，昏暗的房间内空无一人，房内唯一的光源是挂在角落的小灯笼，整个房间暗沉沉的，没有一丝人气。

温时朵抬脚进入，这才发现这个房间并不大，不过几平米。房间里的摆设更是简单，一张摆着三副面具的长桌，和墙上挂着的三套白色长袍。而在房间的东面，立着一扇黑乎乎的木门。

栗知的注意力最先落在长桌的面具上，她大步上前，一把拿起桌上的一副面具，翻来覆去的看了半天，冲温时朵晃了晃：“朵，看这个！”

温时朵转眼看去，只见她手里面具的模样十分怪异。

纯白色的面具上，在眼睛的位置有两条用红色颜料描出的细长线条，正好将露出的眼睛部分框在其中。面具的下半部分，是一张占据了大半张脸、带着狞笑的红色大嘴，它的嘴角高高勾起，在耳朵的位置，与眼睛向下的线条相交，形成一个诡异的弧度。最后，在双眼之间的眉心，还刻着一个小小的红字——婴。

温时朵眸色幽深，目光自栗知的手上落到长桌，最后停在桌上面具最右侧的一个小本子上。

那本子很薄，不过巴掌大小，但封面的那行红字却让温时朵不得不在意。

——婴庄·生育所规则。

温时朵拿起本子，翻开封面。

本子上的内容不多，除了林叔那日提到的五条规则外，还补充了三条。

「6、为了确保生育所的安全，每一次从外部进入生育所的人不得超过三人，并要按照要求，穿戴好衣服与面具。

7、在生育所内，不得大声喧哗，更不能擅自将生育操纵员放出。如若遭到生育操纵员的攻击，请立刻联系生育监督员。切记，不要被生育操纵员抓伤或咬伤，否则后果自负，更不要攻击生育操纵员。

8、不要试图将生育所内的任何信息以任何形式外传，包括但不限于生育监督员的身份、生育所内的情况、生育操纵员的数量等。谨记，生育所是本村第一禁谈话题，更不能让客人得知生育所的存在。

9、生育监督员必须确保生育操纵员的人生安全及健康，如果在管辖内的生育操纵员出现意外，生育监督员需负全部责任。」

“所以，我们要进去的话，只能进去三个？”栗知看着本子上的规则，轻声问道。

温时朵还没回答，站在铁门边上的朱文光立刻说道：“那刚好，你们三个进去，我在这里帮你们看着。”

朱文光的语气带着莫名的雀跃，不止温时朵与包複炘注意到，连迟钝的栗知都感到一丝怪异。

栗知：“你那么高兴干嘛？”

“高兴？”朱文光一愣，随即像被戳中了心事一般，突然暴怒，“老子高兴啥了就高兴了，老子这不是在帮你们出主意吗？好好好，你个红毛小鬼，从刚才开始你就一直针对老子，你别以为老子……”

“好了，别吵了。”温时朵往前站了一步，寒着一张俏脸打断朱文光的怒骂，“你要想在这里守着就守着吧，如果发现有人来，就用力敲三下木门，我想里面应该能听到。”

她并不是相信朱文光，而是相信规则带给朱文光的限制。

生育所的八条规则中，第一条就是「禁止生育监督员以外的人随意进出生育所，除非得到村长的允许」。她相信，即使朱文光再没脑子，也不会在不确定他们三人的情况下，擅自跑去找英庄的人告密，一旦告密，他也将陷入违反规则的惩罚中。

而且，在准备进入那未知的生育所里，与拥有相同目的的人一起合作，远比跟一个无法确定的人更安全。

朱文光听到温时朵的话，脸色瞬间一喜，“好，没问题！这大门我今天肯定会帮你们守好了！”

一旁的栗知表情十分不屑，但温时朵已经开口，她也懒得纠结。

不再管朱文光，温时朵将目光重新落到长桌的面具上，除了栗知手里的那副，桌上还摆着两副，其中一副与她手上的没有差别，另一副却在右眼的位置多了一条似泪的血沟。

温时朵拿起两副面具，分别端详了数秒后，又瞧了瞧栗知手上的面具，最后将那副不同的面具递给包複炘，“你戴这个。”

包複炘眉头微挑，在接过面具的时候，眼底略过一抹异样。

栗知却是不解，“为什么给他那个？”

温时朵拿下墙上的白袍，“直觉。”

栗知一怔：“啊？”

这回答，完全不像温时朵的风格。

三人迅速披上白袍，戴上面具，在确定不会暴露面孔后，再次叮嘱了朱文光几句，才走到木门前。

纯黑的木门上除了把手，没有任何东西，温时朵担心的情况，也烟消云散。

在深吸了一口气，与栗知和包複炘最后做好确定工作后，温时朵拉开了木门。

刹那，一股又腥又臭的气味扑面而来，熏得面具后的三人眉头立刻一紧。

栗知更是伸手准备捂住口鼻，却在手碰到面具的瞬间，又讪讪落下。温时朵伸手拍了拍她，以示安抚。

三人踏入木门，映入眼帘的是又一道昏暗的长廊，长廊两边的石墙上爬满了青苔。三人小心走着，目光警惕地望着四周，墙上挂着的小灯笼散发出的幽幽烛光，将三人的身影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突然，一道奇怪的呜咽声从远处的昏暗缓缓传来，声音很低，更是充满了痛苦，令人倍感不适。

三人立刻停下脚步，互望了一眼，没有动弹。

沉默中，长廊的前方断断续续的传来一道又一道的呜咽声，忽高忽低，像是动物痛苦的呻吟。

包複炘微微测头，在与温时朵交换了一个眼神后，率先往前走，身形坚定。

栗知看向温时朵，在温时朵轻点了下脑袋后，也紧随其后。

伴随着三人步伐的深入，空气中的腥臭味和那诡异的呜咽声，都愈发明显，直到走到长廊的尽头，一道巨大的铁门栏拦住了三人的去路。

栗知满眼惊愕，转头想冲温时朵说话，却被她一下摁住。

站在最前面的包複炘在认真的观察着面前的铁门栏，直到抬眸看到铁门栏上挂着的一把大锁，面具后的眉头重重一锁。

门栏上紧锁的锁扣，从外面触碰不到，也无法打开。

正当三人正无计可施之际，铁门栏内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半分钟后，一个与他们戴着相同面具、穿着同样白袍的男人出现在门后。

看到三人，男人的身形先是一顿，随即立刻冲到门栏前，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一边高踮起脚尖打开门栏上的大锁，一边冲戴着面具的包複炘道：“严老，您怎么来了，平时不都是隔五天才来一趟吗？是有什么事吗？还是……英肉出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