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非念能力者

地狱铃声的余波在身后渐渐微弱,最终被沼泽其他更加古怪、但至少不那么直接攻击精神的声响所取代。

金带领西尔维娅走的这条“近路”,并非坦途,反而更加崎岖难行。他们需要攀爬布满滑腻苔藓的巨石,穿过由巨大、散发着**甜香的菌类构成的“森林”,甚至一度匍匐爬过一段仅容一人通过的、内部布满粘稠蛛网(金解释说那不是蜘蛛,而是某种“陷阱丝虫”的巢穴)的岩石缝隙。

西尔维娅全程紧跟着金的脚步,她的身体在1.8倍重力下早已达到极限,肌肉酸痛,肺部火辣,但她的精神却处于一种奇异的亢奋状态。每一次成功规避危险,每一次验证金的“常识”与她解析数据的吻合或差异,都像是一块拼图,正在帮她构建关于这个世界的全新认知模型。

同时,她也在不断观察金身上那种被称为“念”的能量。在她的解析视野中,金周身的能量场“缠”如同一个活着的、不断自适应调整的力场,过滤着空气中的毒素,抵消着环境的异常辐射和精神干扰,甚至微调着他身体的重量,让他能在如此重力下行动自如。这简直是一种完美的生物能量应用范式。

“你的‘念’,”西尔维娅在爬上一处相对平坦的岩石平台,稍作喘息时问道,“它是一种可以被量化和学习的能量系统吗?”

金正蹲在平台边缘,拨开一丛散发着蓝色微光的草叶,观察着下面的情况,闻言头也不回地说:“量化?学习?嗯……对大部分人来说,是的。有四大行,‘缠’、‘绝’、‘练’、‘发’,是一套基础。但说到底,‘念’是生命能量的体现,每个人觉醒和运用它的方式都不一样,更像是一种……嗯……‘心的延伸’?”

“心的延伸?”西尔维娅微微蹙眉,这个描述过于唯心了。

“对啊。”金站起身,拍了拍手,转过身来,脸上带着他惯有的、探索式的笑容,“比如我,我喜欢‘玩’,喜欢未知,我的念能力就很好‘玩’,也很适合探索。如果让一个一板一眼的家伙来用,可能就不是那个效果了。”

他指了指西尔维娅,“就像你的‘解析’,它就不是念,但它就是‘你’。你是个喜欢搞懂规则的人,对吧?”

西尔维娅怔住了。

金的直觉又一次精准得可怕。她的确痴迷于理解万物运行的底层逻辑,从量子纠缠到神话象征,莫不如此。这种内在的驱动,似乎在她与系统融合后,被放大并具现化为“规则解析”的能力。

“或许……你说得对。”她不得不承认。

科学追求真理,其内核何尝不是一种对宇宙规则的极致好奇?这与金的探索欲,在某种程度上同源,只是表现形式截然不同。

“所以啦,”金咧嘴一笑,“你不用纠结是不是‘念’,你的能力就是你的能力,好用就行!走吧,前面快到‘安全点’了,不过得先通过最后一道小关卡。”

他所说的“安全点”,是位于一片相对干燥的高地上、几块巨大岩石天然形成的一个半包围结构,能遮风避雨,视野也相对开阔。而要到达那里,需要穿过一片看起来平平无奇、长满了低矮的、如同水晶簇般透明植物的区域。

这些水晶植物仅有膝盖高,晶莹剔透,在双色阳光照射下折射出绚丽的光芒,美得如同艺术品。

【解析目标:透明水晶簇植物。】

【结果:结构稳定,无毒性,无能量异常反应。未发现攻击性结构。威胁等级:极低。】

系统给出了无害的判定。西尔维娅甚至能透过它们看到后面巨石的轮廓。

然而,金却在区域边缘停了下来,表情变得有些严肃,甚至带着一丝罕见的谨慎。

“这东西,叫‘镜回廊’。”他低声说,“它不伤人,但很麻烦。”

“麻烦?”西尔维娅看着人畜无害的水晶簇,不解。

“你看。”金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子,屈指弹向水晶丛中。

石子飞入的瞬间,异变发生了!

没有任何声音,但以石子飞入点为中心,所有的水晶簇仿佛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开始剧烈地“荡漾”起来!不是物理上的摇晃,而是它们折射的光线、映照的景象开始疯狂地扭曲、复制、叠加!

一瞬间,西尔维娅感觉自己的视觉系统彻底崩溃了。眼前不再是清晰的水晶丛和后面的巨石,而是变成了一个由无数破碎、重叠、旋转的影像构成的万花筒。她能看到几十个、几百个“金”和“自己”以各种扭曲的姿态出现在各个方向,连脚下的地面都仿佛在旋转位移。强烈的眩晕感猛地袭来,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警告!视觉信号受到强烈干扰!视觉皮层负载过高!正在尝试过滤无效信息……过滤失败!建议:关闭视觉输入!】

关闭视觉?在这种环境下无异于自杀!

“别看!”金的声音传来,带着一种奇特的镇定力量,“它们反射的不只是光,还有‘景象’这个概念本身,甚至包括我们自身的存在感!用眼睛看会迷失的!”

“那怎么办?”西尔维娅强迫自己闭上眼睛,但那种空间错乱感和眩晕感并未完全消失,仿佛那种干扰是直接作用于空间感知神经的。

“跟着我走,相信我。”金的声音很近,他的手准确地抓住了她的手腕。他的手掌温暖而稳定,仿佛一个在惊涛骇浪中不动如山的锚点。“它们有固定的‘折射回路’,走错了会被困在里面很久。我知道路。”

被金牵引着,西尔维娅彻底放弃了视觉,将全部的信任交付于他。

她能感觉到金在以一种极其复杂的步伐前进,时而直行,时而斜插,时而甚至像是要撞上什么东西般猛地转身。周围的空气因为光线的疯狂折射而带着一种奇异的灼热感,各种扭曲的影像即使闭着眼也能通过眼皮感受到那令人不安的闪烁。

她全力运转解析能力,试图分析这“镜回廊”的规则。

【解析目标:镜回廊空间干扰场。】

【分析中……干扰源为水晶簇特殊结构对“光”与“信息”的同步共振放大……正在尝试建立路径模型……】

【检测到引导信号(金·富力士),信号稳定,路径最优解计算中……】

解析能力无法直接破解这复杂的空间迷宫,但它能锁定金这个“引导信号”,并验证他每一步的“正确性”。这让她心中稍安。

几分钟后,那种令人崩溃的错乱感如同潮水般退去。金松开了她的手。

“可以睁眼了。”

西尔维娅缓缓睁开眼,他们已经站在了那几块巨石的阴影下,回头望去,那片水晶丛依旧晶莹美丽,安静得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只有她微微加快的心跳和残留的些许眩晕感,证明着刚才经历的凶险。

“这……也是常识?”她忍不住问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算是吧。”金挠了挠头,“第一次遇到的时候,我也在里面转了大半天才出来,差点饿死。后来发现它们折射的景象虽然有无数种,但安全的路径只有一条,记住就行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西尔维娅能想象到当初他独自探索时所面临的困境和付出的代价。金的“常识”,是用无数次这样的冒险甚至死里逃生换来的。

这个临时据点比想象中要“舒适”。岩石挡住了大部分沼泽的湿气,地面相对干燥,金甚至在这里储存了一些用巨大叶片包裹的、看起来可以食用的块茎和用某种兽皮制作的水袋。

“休息一下,吃点东西。”

金将一个水袋扔给西尔维娅,自己则拿起一个块茎,随手擦了擦就啃了一口,嚼得嘎嘣脆。

西尔维娅接过水袋,谨慎地喝了一口,清冽甘甜。她靠着岩石坐下,疲惫感如同山崩般袭来。她一边休息,一边忍不住再次开启解析,观察这个小小的庇护所。

【解析目标:据点环境。】

【结果:岩石结构稳定,无潜在危险生物巢穴。储存食物(块茎)无毒,富含能量与水分。空气中病原体浓度低于沼泽平均值。判定:相对安全。】

终于……暂时安全了。

然而,就在她精神稍微放松的刹那,一种极其细微的、不同于之前任何感知的“异样感”,如同水底的暗流,悄然掠过她的解析感知。

那不是视觉、听觉或任何物理信号,更像是一种……纯粹的“信息”或者说“规则”的涟漪。微弱,转瞬即逝,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恶意”与“扭曲感”。

【警告!检测到高位阶规则干扰残留!来源未知!性质未知!威胁等级:无法判定!】

系统的警报前所未有的模糊,本应没有情感的系统,竟然带着一丝恐惧?

西尔维娅猛地坐直身体,警惕地环顾四周。岩石,水晶丛,远处的沼泽,天空中的双日……一切看起来都和刚才一样。

“怎么了?”金注意到她瞬间绷紧的身体和凝重的表情,停下了咀嚼。

“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西尔维娅不确定地问道,“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不是声音,也不是景象,就是……一种不协调?”

金闻言,脸上的轻松神色也收敛了起来。他闭上眼睛,周身那股无形的能量场'念'如同水波般缓缓扩散开来,覆盖了周围数十米的范围。西尔维娅能'看'到那能量场如同最精密的传感器,扫描着范围内的一切。

几秒后,他睁开眼,摇了摇头:“‘圆’没有发现任何隐藏的生物或者异常的能量源。”

他看向西尔维娅,眼神锐利,“你的‘解析’发现了什么?”

“不确定。”西尔维娅如实相告,“只是一种瞬间的感觉,像是……某种更高层面的‘规则’被触碰了一下,带着不好的意味。系统也无法识别。”

金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高位阶规则干扰……难道是‘它们’?”他低声自语,随即又摇了摇头,“不对,如果是‘它们’,动静不会这么小,我们也不可能还安稳地坐在这里。”

他看向西尔维娅,目光中探究的意味更浓了:“你的能力,比我想象的还要敏感。连我的‘圆’都无法捕捉的痕迹……带你做临时队友,真是赚大了。”

他的语气带着兴奋,仿佛发现了一个更有趣的谜题,而非潜在的巨大危险。

西尔维娅却没有他那么乐观。那股转瞬即逝的“恶意规则”感,像一根冰冷的针,刺入了她刚刚因为找到临时安全点而稍微放松的神经。

黑暗大陆,远不止有看得见的怪物和听得见的铃声。还有更多无形无质、存在于规则层面的恐怖,潜藏在未知的阴影之中。

而她的解析能力,似乎是一把能触及这些阴影的双刃剑。

金看着她依旧凝重的表情,忽然笑了笑,将手里剩下的半个块茎递给她:“别想太多。未知才有趣,对吧?先恢复体力。既然你的‘雷达’这么灵,那我们接下来的路线,说不定可以稍微调整一下了。”

他眼中闪烁着挑战和期待的光芒。

西尔维娅接过那半个块茎,感受着其中蕴含的能量,又看了看金那永远充满好奇和斗志的脸庞。

恐惧依然存在,但对未知的探索欲,以及身边这个不可思议的“临时队友”所带来的奇异安全感,让她慢慢压下了那份不安。

她点了点头,咬了一口块茎。味道有些涩,但能量确实在补充她疲惫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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