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忠亲王派的臣子登时冷汗直流,疯狂回忆自己有没有说的太出格。
赵钰似笑非笑的看着下面臣子的神情,眼神不经意间和柳芳对上,那苍白的脸色看着可怜极了。
刘康看了看时辰,再次喊道:“有本启奏——”
户部尚书王常鸣面带愁苦上前一步道:“陛下,臣有本奏。三月间太原雪灾,冻死的百姓、牲畜不计其数,受损的房屋多达六千余座。太原府知府上表请求朝廷支援,还望陛下裁度。”
赵钰边听边看送上来的折子,看着上面的数字心中颇有些难过。他大略一算,要赈灾少也要三百万两银子,更别提粮草和一些御寒的衣物、炭火,更是一项大开销。
听王常鸣这般说,他询问道:“王爱卿,国库中还剩下多少银两?”
王常鸣神色更是发愁,一张老脸皱的和橘子皮似的说道:“只剩约七百万两白银。”
前些年先是江南水患,紧跟着就是西北的战事,又是东海叛乱。这几件大事每一件都消耗大量的白银、粮草,再加上太上皇爱奢华修建行宫,国库里的银子是一天比一天少。
天知道他知道西北大捷时有多兴奋,西北这个吞金兽总算能消停会儿了。
作为户部尚书,他自认为做的够好了。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若是近年再出现个天灾**的,自己这个户部尚书给不出粮草银钱就只能告老还乡了。
赵钰面色一僵,有些不可置信问道:“七百万两?”
这些年虽说颇有几件大事损耗银两,但也不至于偌大的国库只剩下七百万两白银。尤其现下出了雪灾,只太原府这一地就要花去三百万两。
虽说赋税收上来就要层层剥削,但也不至于这般少。似是想到了什么,赵钰的神色有些厌恶。
户部尚书一张老脸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听赵钰这般震惊更弯下腰一声不敢吭。户部是国家的钱袋子,现在管着钱袋子的自己把钱管没了,想想就心酸。
下面群臣也意识到了什么,均是眼观口口观心不敢说话。
赵钰握紧了扶手处的龙头,压下心中的愤怒平静道:“拨款三百万两白银,命太原各县开官仓,开封府、济南府开官仓运粮,从国库拨出大小棉服棉被送至太原府。”
说完扫视下方,忽然道:“宣武将军苏化彦押送赈灾物资至太原府,其中有贪墨贻误者...杀无赦。”
苏化彦正是那天宫变时带兵前来的黑胖将军,也是苏老将军的养子。他从来都和赵钰是一条心,赵钰此时也最是放心舅舅办理此事。
“微臣领命。”苏安彦出列领命,虽说只是从四品的武将,但看着也颇为不俗。
赵钰心知舅舅只是坐镇的,还是得找个办事机灵聪慧的才行。
谢宁适时出列道:“陛下,宣武将军武将出身,于赈灾怕是无甚经验。臣举荐詹事府左府丞小谢大人,他曾随陛下处理江南水患,想必能尽一份力。”
赵钰嘴角微翘,果然,懂事的臣子才招人喜欢。他已然指定了自己的亲信,若是再自己指定未免有任人唯亲之嫌,此时谢宁给出理由举荐正和他的心意。
詹事府是专门为太子服务的部门,而小谢大人指得正是赵钰的伴读谢齐志。谢齐志是礼部尚书谢桂昌的长子,为人聪慧机敏,向来得赵钰的看重。
这是个在新帝面前露脸的好机会,若是把赈灾一事办的漂亮不愁没有好前程。
倒是谢桂昌有些犹疑,小心说道:“陛下,谢府丞不过是六品官而已,如何能担得起这般大任。还望陛下再指一人,谢府丞为其打下手也就是了。”
一旁的户部尚书道:“依微臣看谢府丞就很好,不过到底年岁小不能压人。不如派左副都御史主事,刘大人有经验有资历,正适合带着谢府丞。”
左副都御史乃是正三品,其人更是吏部尚书的胞弟,由他带着确实合适。
赵钰未入朝前也仔细打探过朝上官员们的亲远近疏,心知这左副都御史刘修乃是吏部尚书刘闻的胞弟。有这么一层关系,那些太原府的官员也不敢多插手贪墨。
也都是他登基日短,手里可用的人也少,只能捡着几个先顶上再说。
“如此就依王爱卿所言,以刘修为钦差大臣主管赈灾事宜,苏化彦与谢齐志为副手襄助刘修。”赵钰略一思索便下定了主意,这样也好。等自己开了恩科选了好的入朝,日后也多几个臂膀。
刘修、苏化彦、谢齐志等出列谢恩,下面执笔郎中忙写了圣旨,群臣也皆是口称圣上圣明。
刘康见赵钰的神色有些倦怠,群臣似乎也没有要奏事的,便高声道:“有本启奏,无事退朝——”
三息过后无人应答,群臣便跪送赵钰离开。
赵钰坐在步辇上松了松领子,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说道:“请户部尚书、左右侍郎过来议事。”
而一旁的户部众人在尚书王常鸣的带领下还等在原地。这会儿子户部的老底漏出来,大朝会上陛下不便多言,下了朝自然要找户部的人算账。
果不其然,不过一会儿工夫陛下身边的人就过来了。见户部的人还等在不远处便上前道:“大人们,陛下请尚书大人和左右侍郎两位大人前去宣政殿议事。”
三人对视一眼,王常鸣应和道:“多谢公公。”
说着便借扶起刘康的功夫自袖中取出一个荷包塞进他怀里,刘康捏住一角发现薄薄的一张便笑开。前面领着路顺口说道:“陛下心情很不好,王大人小心着才是。”
王常鸣面上带出些苦笑,他要说的话只会让陛下心情更不好,哪里还有脸凑上去。
赵钰早等在宣政殿批折子,特意将催促大选的折子挑出来。他即将及冠,寻常人这个年纪早已是两个孩子的爹了。
只是他因为宫中的甄贵妃虎视眈眈,不得已便奏请父皇推辞了婚事。
自己手下有异心的臣子可以防着,但自己的枕边人是该与自己相敬相爱的,若是一味防备岂不是伤了人心。
但如今他已尊为帝王,总得尽早娶妻生子,一是安稳内宫,二则稳定朝堂。朝堂上臣子们也都操心他的婚事,正好挑出这些折子待日后选看。
他揉了揉眼角,喜春道:“陛下,刘总管带着王大人等过来了。”
赵钰闻言将朱笔搁置在一旁,想起户部那一摊子烂事更是头疼。便是王常鸣顾忌着同僚情谊不好明说他也知道,银子怕是都跑到下臣们家里去了。
父皇是个念旧情心软的,往常有大臣哭穷,他便让人从国库中支出银子来借给下面臣子。还发下明旨说大臣家中困难可去国库借银,到如今都快把国库借空了。
偏生他虽感到艰难,却也顾念大臣的脸面不忍直说,更让那些人蹬鼻子上脸不肯还钱。
现下还不是收赋税的时候,要填充国库来钱最快就数收缴欠银了。正巧父皇如今卧病没法子理事,臣子们纵是哭穷也没法到父皇跟前去。
王常鸣带着两个侍郎进来,见殿内气氛并不凝滞心下一松,看样子陛下是有法子解决的。有法子就好,也省得自己受闲气。
赵钰见他们进来也是一笑,“给三位爱卿赐座。”
王常鸣等小心谢恩,屁股刚沾着椅子边儿坐好。他们心下惴惴,只等着赵钰发问。
赵钰却也未曾质问,只询问了近几年的赋税收缴、各项支出的款项。待他们逐渐放松下来后才缓缓说道:“王爱卿,国库里空的都能跑马,这也不成事。现今是太原雪灾,但临近的各府少不得也有些捎带。等夏天江南那边少不得又有水患,万一再起干戈又是一项。”
王常鸣有些羞愧道:“是微臣无能,还望陛下责罚。”
赵钰摆摆手,温和道:“此时与王爱卿干系不大。只是我前些日子恍惚听到不少大臣都往国库欠银,他们可曾还上?”
王常鸣和自家两个侍郎对视一眼,心道总算来了。要说来钱快当然还是要债快,把那些欠银收回来少说也有三千万两白银,户部的压力自然小了不少。
但这...也并不好要。哪怕陛下发话,但臣子们在金殿上哭穷,陛下也不能强压着他们还钱啊。说出去也是陛下吝啬。
但赵钰却是铁了心要这笔钱。离收税的日子还差五六个月,这期间若是出了差错一不小心就会造成民乱。
王常鸣沉默一会儿才道:“陛下,他们并不曾还上。借银最多的是体仁院甄大人家,共...八百万两。其次是宁国府贾家的四百万两。荣国府贾家的三百万两,镇国公家的三百万两,理国公家的两百万两,齐国公家的一百万两。义忠亲王府上的欠银也有三百万两,剩下的零零碎碎也有五百万两。”
太上皇时期最受宠爱的家族一看便知,否则也不敢借走这样多的银两。现在看着是多,可当初荣宁二公随太祖打天下时这几百万两白银也不过是听个响儿罢了。
当时借银多少攀比的是受皇宠的程度,可能他们也未曾料到后代人竟连这么几百万两白银都拿不出来。
赵钰皱了皱眉,甄家有老太妃在动不得。镇国公家军中有人尚且要用到不可强硬,贾家和理国公、齐国公家没有出息的,威逼一番也就是了。其余零碎的借银挑着好收的先收着,若是不肯交银抄家也使得。
最难以处理的还是那些勋贵家族,毕竟是跟着太祖皇帝打天下的,要是太强硬了未免让其他臣子看了心寒。而老太妃毕竟是抚育太上皇的人,他一个晚辈要是敢对着甄家下手岂不是让人戳脊梁骨。
赵钰也有些头疼,但欠银不收不行。毕竟现下已经是三月间,正是种棉花的好时节,收回欠银正好能赶上种植棉花良种。
王常鸣自然知道自己这话说出去就是把欠银的大臣往火坑里推,但他一个户部尚书国库没银子也是着急上火。幸好陛下愿意出这个头,不然自己的乌纱帽怕是要不保了。
四人屏蔽左右细细商议起来,照着账本子将一些着实贫困的官员名字划去,又将一些富裕的官员名字用朱笔画圈。
到了午时,王常鸣才带着侍郎从宣政殿出去。
刘康见他们走了才上前道:“陛下,可要传饭?”
赵钰正要说什么,就见外面有近卫来报:“陛下,建威将军率军已至京郊十里亭,明日进京。”说着将手中的信物递给刘康。
赵钰刷的一下站起来,满脸喜色道:“快请几位阁老...不,刘康快快传膳,待用膳后请几位阁老入殿议事!”
老太妃作为抚养过太上皇的人实际上就等于主角的祖母,在古代是决不允许冒犯的。有能力杀太上皇却没杀其实也是一个道理,大臣们都知道其中有主角做的手脚,万一太上皇直接死了主角就有个杀君弑父的名声,到时候没人敢跟着主角干的。
下章就迎接咱们表弟出场(*/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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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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