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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文冉的魂儿是被齐旻越收越紧的手劲给喊回来的。
他嗷嗷喊痛:“陛下,陛下,再捏就出人命了!”
齐旻这才放开他。
姜文冉抬头看,发现齐旻英俊的五官正沉沉如水,又像一座正要压下来的山峰。
他一头雾水,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心情这么不好?
“陛下……”
这时侍卫另牵了两匹马过来。齐旻打断他:“上马吧,先回营。”
“哦……”他这个时候才想起来问,“陛下,您没受伤吧?”
他还记得刚刚落马时齐旻拿身体护住他的那个动作,挺有气概的。
齐旻没答话,看了他一眼,但什么都没说,脚踩马镫,翻身上马。
到底怎么了……
姜文冉满头问号,他真的不知道就刚刚那一下的工夫,戳了齐旻的哪根肺管子。感觉他好像倍儿委屈。
还是说他觉得自己堂堂一个皇帝却掉下了马,很丢人?
可齐旻不该是这样的人啊。
搞不懂。
等他们开始往回走,运送老虎身体的巨大布单被三匹马拖着经过。姜文冉感叹说:“这么大,我的天,钟擎也太厉害了吧……陛下,是不是该重赏钟侍卫?”
“重赏?赏什么?钱财?”齐旻看都没有看他,语气硬邦邦的,“还是美人?”
姜文冉:“赏人还是不太好吧……”
他骨子里是个现代人,讨厌这种拿女人当物件的行为。
谁知齐旻又是一声冷笑。
“你自然是不愿意赏人了。”
姜文冉:“????”
不是,齐旻今天是吃了火.药了?说话都冒烟儿。
没多久,僖嫔就骑马迎了上来。看情况她是被几个侍卫劝着,一直等在这里。
她急得小脸通红,匆忙问道:“表……陛下,娘娘,可受伤了?”
齐旻安抚她:“放心,没大碍。”
他对他这个小表妹倒是和和气气的,完全没有刚才对姜文冉的那种僵硬感。姜文冉觉得有点心梗,也赌了一点气。
“娘娘呢?”僖嫔再次确认。
“没事,就是吓到了。”姜文冉勉强笑笑,他的脸还是白的,没那么容易恢复。
僖嫔松了口气,拍拍胸脯:“从前光听父亲说,南方常有虎患,没想到这里居然也有老虎……”
“等等,鹿呦,”齐旻忽然叫住她,“你方才说什么?”
“南方常有虎患……”
齐旻一顿,随后冷笑一声,把钟擎叫到了自己跟前。
——
而说到另一边,庄妃与贤妃留在营地,各自都有些无聊。庄妃铺了床席子,开始闭目养神,呼吸天地精华。
贤妃却没有她这么静得下心,她半卧在榻上,想到今天皇帝对皇后说的那些话,感到了焦躁。
陛下是只做做样子?还是真想和皇后一块儿骑马?
难道他真的……不,不可能,姜文冉有哪点好?哪点能入陛下的眼?
越想越焦虑,她翻身了好几次,渐渐觉得口渴,于是唤了一声彩屏。
然而回答她的却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娘娘有何吩咐?”
她大惊失色,仓皇坐了起来,瞪大了眼睛。瞅见眼前的人是一身侍卫打扮,正是方才被安排留下来看护营地的侍卫之一。而侍奉她的两个侍女,早在一旁昏睡。
可妃子住所,侍卫是不允许靠近的,也不知他怎么才混了进来。
她强自镇定下来,低声威喝:“大胆狂徒,胆敢随意闯入妃子营帐?”
“娘娘莫怪,”那侍卫看着无害,笑起来却叫人毛骨悚然,“只是有桩好事,想到娘娘是天底下头一个贤良的聪明人,一定要叫娘娘知道才行。情真意切,因此忘了体面。”
贤妃:“……”
她的额头冷汗涔涔,心中风起云涌,面上却不敢露出丝毫。
来者不善。
他自信满满,仿佛确定她绝对会答应商谈。这是谁的人,为何会找上她?目的又是什么?
“是好事还是坏事,要本宫听了才能做得准。”
这男子又是一笑,依旧是轻声软语。“贤妃娘娘果然是女中豪杰,在下也不便隐瞒。”
“天下苦中宫久矣。皇后无德,鸠占鹊巢。可贤良之人却被束之高阁,良弓尽藏。这何其不公,何其可叹?”
贤妃一听他开始给她戴高帽子,就把他的来意猜了个七八分。
“你是瑞王的人。”
侍卫赞叹道:“娘娘蕙质兰心,王上并未看错人。”
这是承认了。
贤妃觉得可笑。“瑞王的人,找本宫做什么?中宫是否贤良,是要陛下来说才做得了准的。你竟然敢潜入禁卫军中,难道不怕本宫一声高呼,你终将命丧于此?”
“可娘娘果真会这样做吗?”
贤妃:“……”
“姜氏与齐旻不合,可若要撼动,并非一日之功。在下知道娘娘的心,不愿被束在笼中。既然如此,等皇帝厌倦皇后,等姜氏大厦倾落,要等到什么时候?”
贤妃:“……”
她心中发冷。此人知道她与皇后的嫌隙,他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她想破脑袋也不可能想出来,当初被她请进宫的师商羽是个刺客,仅凭那一次她自作聪明,就猜到了她与皇后之间真正的关系。
“说来说去,都是一些废话。”贤妃道,“难道本宫帮了你们,就能得偿所愿?”
“若在下无十足的把握,怎么敢来冒犯娘娘。”
贤妃又静默片刻。她看起来像是被说服了,目光里露出几分野心来:“你说的把握是什么?总要拿点东西出来。”
侍卫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瓶,扔进贤妃的怀里。
她双手握住,放在手心里打量,轻轻晃动,能听出来这里面装了水,大半瓶水。
“这是什么东西?”
“苗疆灵药,无色无味。”侍卫说,“只要娘娘您把它加进皇后娘娘的茶壶里,药效自然就来了,神不知,鬼不觉。”
贤妃:“……”
“皇后暴毙,姜家岂会坐视不管?”贤妃道,“陛下处置姜家,又怎么会放过我?到时候你们隔岸观火,渔翁得利,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娘娘,娘娘是聪慧人,可不要聪明反被聪明误呀。”
贤妃:“……”
“齐旻有眼无珠,不知道娘娘的好,可总有人将娘娘视作心中明月,愿意许娘娘中宫之位。”
贤妃震惊了。
她简直不敢相信,过于惊讶,反而笑了起来。瑞王打的竟然是这么个算盘,真有他的。
“瑞王与我从不相识,凭什么能选上我?”
“宋大人受姜九思庇护,可姜家却处处将他排挤。他同娘娘一样,分明有宰事之才,却牛刀小用,这实在令主上惋惜。娘娘只用给一个态度,那宋大人那边,也就自有说法了。”
贤妃明白了。
原来被盯上的不只是她,还有她身在朝堂的父亲。
她知道父亲身在礼部,却并不满意自身处境。父亲为人刚愎自用,若是着了瑞王的道也不稀奇。她冷笑一声:“若我不答应,你们待要怎样?”
侍卫并不回答,只是这么望着她。
贤妃知道,瑞王只是在赌。她也知道,瑞王料定她此刻已经骑虎难下,并且会为皇后这个位置动心。
可惜,可惜瑞王算错了她对齐旻的真正用心。
她永远无法忘记齐旻那时跳下水救她的表情。
他是那样紧张她,珍惜她的性命。
她嫁给齐旻这么多年,比谁都知道齐旻的抱负。她相信齐旻一定能做个好皇帝,哪怕他不是个好丈夫。
她是想当皇后,可那也得看看是当谁的皇后。她也想杀了姜文冉,但也要看是什么前提。
要她帮着去害齐旻,那只会比杀了她还难受。
她绝不可能答应。
可瑞王会让这个侍卫来试探她,就代表他们有了一定的筹码……他们也根本不怕她把这件事说出去,恐怕是留了后手。
不行,不行。
今天她和这个歹人,总有一个该死。
她心中立刻有了决断。
“此事事关重大,”她一边说着,一边拿着药瓶走下睡榻,“本宫要好好想想。”
侍卫笑笑。“娘娘还有什么——”
他惨叫一声,是贤妃已经将瓷瓶直接扔到了他脸上。得益于最近被姜文冉拉去做这个做那个,她的力气得到了大幅提升,起码能把这狗东西的鼻梁砸塌下去。
紧跟着她拔腿就跑,一边跑一边扯自己身上的衣裳,大声呼喊:“歹徒非礼!歹徒非礼!”
这臭娘们!
侍卫面色一变,知道是坏事了。他也早有最坏的打算,并没有追出去,而是看见旁边有个水壶,便立刻将瓷瓶里的东西全部倒了进去。
而后把瓷瓶往地上一摔,又将茶杯里剩余的水泼洒在一旁,作为掩饰。
才刚做完这些,就有其他侍卫冲了进来,明晃晃的利刃直指着他,重重包围。
“士为公死,”他心中暗念,“死得其所。”
然后他抽出自己的佩剑,把脖子一抹,血溅当场。
一场闹剧就这么草草结束。
贤妃惊魂未定,梨花带雨,站在那里瑟瑟发抖。
庄妃见她这个模样,终究有些不忍心,拿了件衣服给她披上,问她是否有受到侵害。
贤妃拼命摇头。
“怎么会有这种胆大包天的登徒浪子,竟敢趁陛下不在做出此等腌臜事来。”庄妃看见那人的尸首被卷着抬了出来,又是憎恨又是恶心,啐了一口。
留下驻守的副指挥使跪在贤妃身前请罪,贤妃恨恨看着他,冷笑道:“治不治罪,陛下自会定夺。”
庄妃明白她此时心情不好,劝她先回自己营帐,等待陛下回来。
晚些时候,彩屏仍然昏迷不醒,可另一个宫女已经迷迷蒙蒙醒来,得知贤妃娘娘差点被轻薄,吓得魂飞魄散,跪在地上求饶。
庄妃看了贤妃一眼。贤妃捂着脸,最终叹气道:“那人有武功在身,怪你又有什么用。”
那宫女依旧在发抖,哭着说谢娘娘开恩,又不知道磕了多少个响头。
副指挥使拿了那个瓷瓶的碎片前来求见,站在帐篷外问贤妃可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贤妃见它竟然碎了,可她当时并未听见响声,一时生疑。
她问:“地上可有什么痕迹没有?”
副指挥使答道:“水痕撒了一地,尚未干透。”
贤妃这才说道:“这瓷瓶是歹人想拿来叫本宫喝下的,想来是挣扎之中,才摔碎在了地上。”
解释是有了,可她心里还是不舒服。她对那个小宫女说:“你且随本宫去看看。”
重新回到营帐,贤妃想到那个人没有追出来一事,越发觉得可疑。她扫视一圈,最终目光落在桌上的茶壶。
想起那个人所说的话,她总疑心里面下了毒,便对宫女绿玉道:“这壶里的茶拿去倒了吧。”
“是,娘娘。”
绿玉拿着壶往外走。这是刚沏的新茶,用的是新上贡的龙井。宫里的惯例,主子不用的东西,下人们就会自己分着受用。
她也一样。
因为舍不得这壶茶,她便起了私心,先把壶拿去伙房,将其中的茶水一滴不剩倒进钵里,预备一会儿自己拿去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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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六十五块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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