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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申时末刻,围猎的大队才陆续归来。
为首的是永宁侯府的大公子,也就是僖嫔的兄长。他去的山脉脚下,打了些狼豺和云豹,志得意满,喜气盈盈抬着回来的。
隔着老远都能看见他们丰收的盛况,姜文冉坐在主位上,笑道:“看来这回是永宁侯世子拔头筹了。”
兄长争气,僖嫔脸上也高兴:“那待会儿陛下和娘娘可要舍得多赐些东西。”
紧接着,第二波人满载而归。他们的猎物也不算少,拉了长长一个队伍。
第三波人却迟迟未归。姜文冉记得带队的是齐旻的侄子,齐旻亲手封的郡王,今年才十五岁。
该不会打猎的时候出了什么事吧?难道老虎不止一只?
齐旻仿佛猜到他在想什么,想拍拍他的手,可又顾忌这是大庭广众,不能失礼,最后只能笑笑:“放心,不会出事。”
又等了一刻钟,小郡王的队伍才姗姗来迟。
和其他两队不一样,他们这队几乎没有什么猎物,反而是在队列的最后拖了个披着麻布的大笼子。
小郡王满头是汗,下马后径直走来齐旻座下,单膝行礼:“陛下,臣来迟了。”
齐旻见他面带喜色,笑问道:“朕有三支大军,唯独你空手而归,什么原因?说来听听。”
这对叔侄年龄相近,因此关系不错。小郡王又是一拱手:“陛下,臣可不是空空归来。”
“哦?”
“陛下也知,臣年纪最小,胆子更是小,因此去的是草场。本以为只能捕到些山兔野狐,却没想到有意外之喜。”
话说到这,齐旻心里已经有了几分猜测。
失而复得的惊喜在他心中炸开,但他没有立刻表现出来,而是让小郡王尽管把东西呈上来。
小郡王轻轻拍了两下手掌,几个侍从就推着那个大笼子上前来。
帘布掀开,一头通体雪白的雄性山鹿就这样出现在了众人面前,引起了阵阵惊呼。
戴信第一个站出来,开始拍齐旻的马屁。
“陛下,圣人说,鹿乃是纯善禄兽,王者明则白鹿见。如今白鹿现世,正是苍天对陛下勤政、天下太平的一番见证!”
其他人也赶紧跟风拍马屁,一时把齐旻吹上了天。
啧啧啧。姜文冉偷偷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心想,知识破除迷信,还神兽呢,这不就是白化病吗?
再看一眼齐旻,他淡定得很,嘴边挂着淡淡的微笑。
姜文冉这下算是弄明白了来龙去脉。
这白鹿就是齐旻弄了过来糊弄这些臣子用的,他自己不迷信,专拿迷信骗人。
狗皇帝竟然还好意思拿鹿来**!
他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至此,今年的秋狩也就告一段落。由于今年的狩猎活动比从前早,因此总收获量是比往年要少的。
而小郡王献神鹿有功,想当然拿到了这次秋狩的头名。
因而,皇帝在秋狩时遇见白鹿一事也自然而然在外界宣扬开了,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传出了京城之外。自然,这都是后话了。
这就叫歪打正着。
本以为已经葬身虎腹的神鹿重新出现,齐旻最终还是达到了目的,起驾回到北部行宫暂住了两日。
然而许多问题还等待着他去解决,于是在行宫的这两天,他几乎闭门不出,从早到晚都在接见各路大臣。
因为贤妃遇袭的事,姜文冉原来带着妃子们一块儿做户外运动的打算也泡了汤。为了不多生事,他改变了计划,就在行宫的花厅里摆了几张垫子,让随行的乐师奏乐,然后带队开始做日常训练。
在配乐方面呢,他现在也算琢磨出了一点方向。
他向乐坊要了几种乐师,弹琴的,拉弦的,吹笛子的,和敲花鼓的。花鼓是个好东西,方便携带,而且不会像大鼓的声音那么钻耳朵。如果是需要动感节奏的运动,比如健美操,花鼓再合适不过。
而且花鼓和琴或者琵琶搭配,还能有奇效,非常振奋人心。
再一想齐旻当初还说要给他推荐乐师,姜文冉就只能抱怀冷笑两声。
指望齐旻,那他这个健身班就不用开下去了。
时辰一到,过来健身的妃子就只有四个。
僖嫔吃多了鹿肉,也或许是心急吃了生肉,反正闹了肚子,正在屋子里躺尸。班昭仪来了月经,她量大,现在的医疗条件也不行,自然只能叫她歇着了。
至于贤妃,她自从遭遇了登徒子,整个人蔫得不行,这两天拒绝见任何人,连姜文冉也不见。
姜文冉猜测她是等着齐旻去安慰安慰她的,奈何齐旻忙啊,完全抽不开身,还是让庆公公代为给了些体恤。
啧啧啧。姜文冉心想,这就是对皇帝抱有希望的下场。
用过晚膳之后,姜文冉走到垂花门看了一眼,远远看见齐旻处理政事的屋子点了灯,他不由得问守门的太监,皇帝吃了没有。
太监说没有,太医还在等着给皇上换药,可皇上也迟迟没有让人进屋。
姜文冉想到齐旻的伤,心想这人做皇帝真是做得窝囊,也太不把自己当回事了。不吃也就算了,换药也能耽误?
他连连叹气,身旁的蕙青笑了,问:“娘娘担心了?不然……”
“谁担心了?”
姜文冉觉得齐旻就是自作自受。可他的伤完全是因他而起,这又让他心里很过意不去。
要是恶化了该怎么办?
他一边纠结,一边往回走。路都走岔了,走上了去僖嫔院子的路。
刘公公和蕙青对视一眼,憋着笑提醒他,姜文冉这才反应过来。但是他不肯承认,倔强地表示,他就是想去看看僖嫔来着。
刘公公进言说:“是,娘娘自然是关心僖嫔娘娘的,也挂心陛下。要不然,就让蕙青姑姑陪您去僖嫔娘娘那边,奴婢则去垂花门外边儿守着,替娘娘您递句话。”
姜文冉迟疑两秒,最后说:“也行。”
然后他看着刘公公原路返回,又叹了一声。
蕙青又取笑他:“娘娘,不是还要去僖嫔娘娘屋里吗?”
姜文冉怪她多嘴:“这不是就要去了吗?”
还别说,他确实有去找僖嫔好好说说的打算。
不为别的,就为她“祸从口入”这件事。
如果他没有记错,小说原文中提到过的疫病,也许就快出现了。他之前怀疑过,僖嫔也许就是把疫情带入宫中的原因。
这件事他也想对齐旻说,可没凭没据的,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当然,还是要尽快和齐旻讲。瘟疫这东西,防范越早越好。反正齐旻也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就当他这个水鬼突然又做了预言梦好了。
齐旻信不信是一回事,他得尽人事。
另一头书房里,齐旻忽然打了个喷嚏。
戴信见他面色并不好,再次提议道:“时候不早,陛下还是当以龙体为重。”
齐旻摆摆手说没事。
这时庆公公来通报,说皇后那边差了刘公公来,问陛下换药没有。
齐旻面色稍缓,心里笑道,这家伙竟然会惦记着他,还算他有良心。
他这才感觉手臂的确隐隐有痛感,对戴信说:“既然如此,你们暂且散了吧,回宫再议。”
戴信恭敬地退下了。他面上一派和善,可心里并不乐观。
因为他渐渐感觉到了皇帝的变化。
从前陛下提及姜氏,语气中总有七八分沉重,把他当作烫手山芋。可如今……
他不禁为深宫中的宁妃担忧了起来。
政..治场里,一旦斗起来,总是你死我活。后宫同样如此,假如姜氏的靠山屹立不倒,那他的女儿在后宫之中,得过什么样的日子?又会不会走极端?
唉……
僖嫔屋里,宁妃也狠狠打了个喷嚏。不过她反应及时,用帕子捂住了口鼻。
“哎哟,”姜文冉说,“怎么,是不是这边天冷,感冒了?”
宁妃笑着说:“什么呀,就是鼻子一痒。”
僖嫔靠着椅子,说:“夜里一天比一天凉,着了风寒可不好。别的不说,就是看着什么都想吃,可吃什么都没胃口。”
这个大吃货。
姜文冉和宁妃一起笑出了声。
德嫔道:“这话别人说我还相信一点,你能没有胃口?说着消化不良,这又是吃果子又是吃凉糕的……”
僖嫔作势要站起来打她。德嫔赶紧缩去了宁妃身后,一脸得意。
僖嫔哼了一声,把袖子一甩,重新瘫了回去。
“娘娘们都别吵了,要小心风寒是真的,”蕙青说,“贤妃身边的绿玉,就是前日被歹徒吓破了胆的那个小宫女,这两日恐怕也是着了凉,听说这两天上吐下泻的,精神也不好,我今日看她竟然靠着柱子就打起瞌睡来了,真是了不得。”
宁妃轻轻摇头叹息。
宫女在宫外生了病,换作别人,大概就是被抛弃在行宫的命了。只是不知道贤妃这种以贤良出名的人,是不是会网开一面。
上吐下泻的?
姜文冉觉得奇怪,感冒有这种症状吗?
他还来不及细想,只见僖嫔身边的宫女走进来请安:“皇后娘娘,刘公公正在外边候着,想是有话请示娘娘呢。”
姜文冉拍拍椅子扶手,站了起来:“也好,那我今天就先走了。”
走到外边,天已经完全黑了下去。姜文冉见刘公公满脸喜色,猜到他要说什么。
“陛下要来?”
刘公公乐得,仿佛□□重生了一般的高兴,说:“可不是,陛下一听说被娘娘想着,就推了左右的杂事,一心也只想着娘娘了。”
这种被加工过的话,姜文冉以前也就只是听听。可不知怎么的,今晚他却是一边肉麻,一边勾起了嘴角。
戴大人:我苦命的英英,在深宫里该是怎么个水深火热……(拭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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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六十七块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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