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沈佩林由荷叶搀扶着从马车上下来,虽然她不想出来,并且再三否认上元节的热闹与有意思,也不得不感叹眼前这幅景象。

末时还算通畅的珍宝街,现在已经水泄不通。京城的上空时不时炸开灿烂的烟花,人们仰着头欢笑声和惊呼声如海浪一阵一阵的拍在人的耳畔。

沈佩林只是愣了一会儿,肩膀却被狠狠撞了一下。荷叶及时扶住了她这才没有失神摔在地上。

沈佩林都不用回望就知道谁这么讨人厌,沈书兰最会没事找事。

荷叶小声的和她低估了一句,坐实了刚刚的她的怀疑,“是二姑娘。”

沈佩林已经容忍她已久,自然不会因为这一次幼稚的挑衅而破功。

沈书兰并没有跟着金氏一块。自从知道了选秀的事后,沈书兰总是有意无意的挤兑她,她又不是傻子更不是瞎子,每回徐家有宴请沈书兰是最积极的,到场后眼睛就黏在许家那个嫡次子身上了。

但这事八字没一撇,沈书兰比她还要害怕选秀。

这回出来,沈书兰定是要去寻寻人了。

寻谁呢?她的情郎徐三呗。

“不管她。”沈佩林拉着荷叶。

本身就不情愿出来,和自己不喜欢的人待在一起还要挨几句刺,沈佩林当然选择绕开来。

她转头向另一个方向,却一眼看见了自家大哥沈圣望和小妹沈书沁,她倒与他没什么矛盾,但同样也没什么交际。

“大哥,书沁。”她淡淡的打了个招呼便擦身而过。

沈家的人她都不喜欢,精明的嫡母,伪善的父亲,自私愚蠢的姐妹,冷淡高傲的兄弟。

沈佩林走过,但是还有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她这位大哥向来寡言少语,和家里人都不亲近,除了家里的小幺沈书沁。

无论何事只要与他无关,他基本就是高高挂起的态度,连个眼神都不会赏你。但是今晚沈佩林总觉得他的目光频频落在自己身上。

她并不在意,人家爱看就看呗,但她自认为自己没有什么吸引力,如果说是因为饭桌上的暗流涌动,就更不应该了。

沈圣望是原配的孩子,金氏是继室,但是沈圣望和沈书影只差一岁。

这个继母也没少给他使绊子,毕竟人家还有一个亲生儿子呢。餐桌上的暗流涌动,沈圣望自己也没少受。

珍宝街向来热闹,闻名的戏院,茶楼,都在这条街上。

千秋鉴更是数一数二的大戏院,它朝外面也设了一个戏楼,每逢什么节日都会有千古名戏免费表演。此时走过去正是名伶楼晓菁在台上咿咿呀呀的唱着,水袖叠在皓腕,眼波流转。台下喝彩声不断连小孩也仰着脖子痴痴的看。

沈佩林对戏并不感兴趣,每回都听得昏昏欲睡,但是她想往里去也并不容易,这块地方堵的水泄不通。

荷叶拉着她又向前走了两步可谓寸步难行。沈佩林垫着脚看了看附近的盛况,便拉荷叶的手示意她停下来算了。

“等游街吧,趁让路的时候好走。”

上元节白天晚上都有游街,尤其是晚上,会有人抬着巨大的花灯,夜幕虽没有白日里明亮,但是人人一盏花灯,再加上街上各式的灯笼,这光亮也可与日争晖了。

荷叶对戏还是有点感兴趣的,再怎么着这可是楼晓菁。荷叶看着不时和身边的沈佩林聊两句告诉她这幕戏讲的什么,不让沈佩林太无聊。

过了有一会儿这幕戏毕,楼晓菁下了台。前方传来更加洪亮的敲锣打鼓声,人群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纷纷向两边散开。

沈佩林趁着这个时候拉着荷叶猛向前冲去,在即将遇见游行队伍的时候汇入其中一边的人群。

“再看一会儿吧,等游行过去了便好走多了。”荷叶帮着她整理了一下衣领,免得风灌进去受凉。

花灯、伞灯、旱船、独竿桥,花棍这些先在前面表演,后面便是扮成神神鬼鬼的演员,沈佩林总是紧绷疲累的情绪也慢慢放松了下来,脸上不自觉也呈现了笑颜。

荷叶看着她开心,心里更加松快,沈佩林在家里不爱笑,总是让人背后嘀咕,说她耷拉着脸让人晦气,这些时日又要和她父亲周旋,偷摸准备着考试,在家里待得像一株白菜,马上就要蔫了。

“哇。”沈佩林惊呼一声吓了一跳,队伍里窜出一个花脸装扮的人冲到了她面前,只见他拧着头做了个表情又走了。

沈佩林虽看过游行但是被吓倒是头一遭。

荷叶倒是笑的很开心安慰她道,“这是魁星,娘子要有好运了,定能做出自己的事业。”

“真的?”好话谁不爱听呢,虽然她不信这个,但福运来了哪里还有走的道理。

“真的。”

沈佩林脸上浅浅的梨涡显出来,突然觉得出来也挺好的。

队伍后面便是巨型的花灯,不过这些花灯最后都要被烧掉,意味化灯,要送走灯神。这些游行在最后的花灯都出自于京城最好的工匠之手,相当于一个活招牌,

今年的游行比前两年都要热闹,表演的节目和花灯种类都要丰富。当游行的队伍过去,人群开始流动,摩肩接踵间还能听见意犹未尽的讨论声。

沈佩林和荷叶坐在馄饨铺,隔壁一桌便是在讨论。

“今年小万岁掌权我看是件好事。”

“何以见得?”

男人半张脸的面部肌肉紧绷,显然不满意好友的质疑,“一天命,之前让那妇人坐镇,三年旱灾,一年洪涝,非天选之人。二妇人之仁,这权明面上由她代为掌管,实际呢,外戚,权宦都在架着她走。三代为执政,早就该……我看她是舍不得放权的。前朝李太后,横国云姬,这不都是例子吗?”

“这些年由万岁发的政令虽少,但是哪一个不惠国惠民。”

另一个瘦小的男人仔细回想,笑了笑说,“倒真是那么回事。”

“今年中元节办的不错,不也说明今年百姓生活不错吗?”

不知从哪又钻出一个人,手上的铜板扣在桌子上,“老板,来碗馄饨。”

“他是在争权呢,民心不顺从何争?这是别人的劣势,他想把握住变成优势,不过咱都能看出来的事,宫里那些人看不出来?今年还得有风云呢。”他摇了摇头。

沈佩林半只耳朵进,半只耳朵出,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却把这话记下来仔细盘了盘。

她此前一心想着做女官,离开沈家,但是没有考虑过做女官后该干什么?现在皇帝与太后争权斗势,会不会……

她付了钱和荷叶走在街上,被一阵冷风吹过,头脑清晰起来,这些事情本来就和她无关,以后做了女官做好自己分内的事也掺和不到,做女官和那些官又不一样,她们要管的也只是后宫。

沈佩林豁然开朗,她本就伏低做小十多年了,这件事不是她最擅长的吗?

猜灯谜也是她擅长的,这些灯谜都是小奖猜着玩的,她只要来了,便会猜一袋东西给荷叶。

荷叶手上已经拿着一盏花灯和一个塞满东西的小匣子了,看着商家脸色越来越青,她尴尬的提示娘子换一家吧。

“荷叶,你喜欢那个吗?”

她家娘子对于她向来大方尤其是这种活动,简直大方的没边了。

沈佩林在她舅舅那里接触的都是价值千金的古董,虽然自己没什么钱,但是眼界抬得的很高,这条街上很少有她看上去猜的东西。

荷叶看着一处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带着沈佩林去看热闹,“娘子这是做什么的?”

“也是灯谜,没什么稀奇的,不过要扔飞镖,将谜题射中了才能猜。”

两人站在人群外,微微踮脚向里面看去。

“这么麻烦,奖品是什么?”荷叶倒是觉得新鲜,越是复杂的形式和谜题,奖品便越是贵重,外面的谜题便是孩童也能捡漏说对几个。

沈佩林只能看见个大概,人实在是太多,看样子是个砚台,想着挤不进去便也没什么兴趣,刚要罢性走了,便听见刚刚挑战的人失败了。

店家敲锣,又在吆喝着,“上好的文房四宝,当今的状元郎用过的东西。只要猜中谜底拔得头筹,这样好的东西您尽管拿去。按照名次咱们这还有其他的奖品。”

人群里有质疑的声音,“谁不知道状元郎门第不低,还要将文房四宝拿出来吗?”

“虽是个噱头,但这砚台和紫毫笔确实是上好的,朱砂红的澄泥砚啊。”

“哎,这位郎君说的对!这块砚可不只是澄阳砚那么简单,这上面还有梁迎明提的字。”

梁迎明,这个名字说出口不少人向前几步想看个清楚。普通老百姓可能没听过他的名讳,但是读书人可谓耳熟能详。

此人颇有才华,十多年前中了进士,但是为人自由不愿意阿谀奉承,不喜官场的人情世故,便辞官游历。

虽有才华但有不少争议,因为性格任达不拘,所以他的诗文写山水写故人写歌姬。有些权贵有意结交他,而他倒好宁可躲在花楼厮混,也不给人家一份面子。

尽管主流上批判他,依然不能否认他的文学造诣。不少人为了他的书法也愿意豪掷千金。

“是,是他的字,我要,我出这个数。”一个郎君用手比了比。

商贩笑了笑摇摇头,“咱们是有规矩的,一人一次,交十五两银子报名,若是拔得头筹,便是你的。”

“咱们也得讲缘分不是?”

澄阳砚的品质就足以让人动心,更何况有梁迎明提的字,这块砚脱离状元郎也值得。

“娘子?”荷叶拉了拉她,看她本来要走不知为何又停了步子。

她本以为娘子是看上了那块砚台,但是顺着目光看去似乎是在看别的。

“荷叶,咱们还有多少钱。”

荷叶摸了摸荷包,“估摸只有五两了,出门时忘记多拿点了。”

“娘子,你要参加?”

“是啊,挺让人动心的呢。” 沈佩林撇了撇嘴,环着手臂四处看了一圈。

“钱不够怎么办呢。”沈佩林其实看见了沈圣望,但是沈圣望那样的人她捉摸不透,等会儿还得吃闭门羹。

沈佩林低声说了一句算了,拔下自己头上的首饰拉着荷叶向里面挤进去。

沈书沁拉了拉沈圣望的衣袖,知道沈书沁有话要说沈圣望低下头来,沈书沁看见大哥离自己那么近有些害羞,脸上浮着淡淡的红晕。

“我,我看见三姐姐了。”

沈圣望抬头也捕捉到了沈佩林的身影。

“大哥,他们都说那块砚台很好,你不要吗?”在沈书沁眼里大哥是最有才华的人,刚刚一路走来大哥给她猜中了很多玩意。

“很好,但不是什么东西都是我想要的。”

沈书沁一知半解总觉得大哥话里还有意思,不过看见三姐过去,她注意力又被吸引走了,“三姐好像是要参加。”

她有些惊讶,因为在那里排着的都是读书的男郎。

“你三姐应该没有带钱,咱们去帮她解个围。”

沈圣望本来要拉着她的手,反应过来后牵着她的袖子。

沈书沁眼里滑过一丝失落。

沈佩林大大方方的排在队伍里面,前面几个人书生大多没有射中飞镖,要么只猜中两个谜底遗憾失败,旁边的人听见谜底的难度,不少人打了退堂鼓。

排到沈佩林的时候,商贩注意到她。

“娘子,我们这可不是普通的谜题,报了名银子是不退的。”

她微微笑了笑,“既是商人为何有钱不赚。”

她拿出首饰递给他。

商贩接过东西,从衣着能看出她不是普通老百姓,可是拿出首饰来报名,似乎又没什么钱。

他再次提醒,“娘子恕不退款,首饰也不行。”

“我知道的。”沈佩林点了点头。

突然有人拿出了一袋银子放在了桌子上,“我替她付。”

虽然不经常和沈圣望说话,但是他的声音沈佩林还是能分辨出来的,尽管是帮别人,但是没听出半分热心,一如既往地冷淡。

“行,他替我付了。”沈佩林将首饰插了回去,“恕不退款啊,我回去还你。”

沈佩林走出去半步又回来了,“既都是男子参加,于我来说太不公平。”

后面的人听见沈佩林和店家的商量自然是不满,“既然觉得不公平就不要参加啊。”

沈佩林不管他们的议论,依然据理力争。店家看见确实只有她一个女子,但也着实看不起她,这么多的读书人也就如此,何况一个女子。“那边带上你的婢女。”

“让让她吧李兄,便是三个女子也不见得能答出来,咱们读书人何必计较。”

后面哄笑。但沈佩林置之不理拉着荷叶入了场。

沈书沁跟着沈圣望在场外绕了一圈跟着她。

沈书沁也知道大哥的个性,也知道除了对她好一些,大哥对谁都是冷冷淡淡的,往常姐妹之间遇到麻烦他也置之不理,缺了很多人情味儿,今天帮助三姐姐倒是头一次。

“大哥,你觉得三姐姐能拿到砚台吗?”对于沈书沁来说她当然是怀疑的,虽然和沈佩林差了岁数,但她也知道沈佩林是什么样的人。她上私塾的时候没少见证沈佩林逃课被骂,沈佩林也不爱写夫子布置的作业,总是逃出去找她舅舅。

“我不知道。”沈圣望这话很假,他心里清楚地很,在这一次灯会她拿不拿头筹只是想不想的问题。

让我过签吧(绝望的怒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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