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的灯笼不可枚举，各种样式的都有，现在还亮堂着，不知道晚上该是怎样一番景象。街上人虽然多但还没有到摩肩接踵的地步，年年元宵出来看花灯沈佩林其实有些腻了，大晚上的还冷，灯笼看来看去也就是那几样。

沈佩林快步从街上穿越对于身边的一切聊胜于无。

心里想着事情，走路便横冲直撞的，眼睛盯着地面，但又不知道具体看着哪里。

等两眼一黑屁股一痛，沈佩林才得了走路不看路的教训，她手掌撑在地上慢慢爬起，拍了拍手上和身上的灰。

对面和她相撞的人倒还好，因为有随从跟着，没摔在地上。

她正要道歉，对面人的随从倒是先出了声，“走路不看路吗！”

沈佩林被他一吼，突如其来的感觉到委屈，但知道是自己的错，便咽了下去，闷声说道，“对不起了。”

男人气度非凡看起来是个豪门贵族，但是戴着面具看不清面容，只见他拍开搀扶着他的手，淡淡的说了一声无妨。

身后不知从哪儿钻出来一个慈眉善目的男人，是个中年人没有蓄须，只见他语气温和，笑着走到随从的边上拍了拍他的肩，“待人要宽和，主子都没发话呢。”

中心的男人用眼神给了他一个吩咐，中年人冲她作了个揖，“娘子没有受惊吧。”

“本就是我的错，麻烦了。”沈佩林刚刚的情绪消散，感叹他的圆滑和会做人。

两方都没有异议，沈佩林抬腿欲走。但走出去没两步，突然追上来一个人，来人是刚刚呵斥她的青年，只见他面颊泛着红，眼神不愿意看她，将东西伸到她面前，“我主子吩咐我给你的，你裙子脏污了，用这个盖盖。”

说完往她怀里一塞就要走。

沈佩林检查了一下裙子，发现确实沾了一大片的脏水，青年交给他的是一件披风，用的料子是上好的，纹样精致，不是便宜的东西。

她叫住青年，“怎么还你？”

青年停顿住，挠了挠头，本要脱口而出的话又憋了回去，他本想说不要了叫她随便处理，和这些人沾上关系肯定是不好的，但这披风不是他的呀，青年人犹疑半晌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主子。

“你送到望月阁掌柜那，说是给江郎君的。”青年急中生智想到一个人，到时候再出来取一趟就是了，若是不要了便让掌柜的处理了。

沈佩林没有拒绝，她低声道谢，低着头匆匆走了。

她是走来的，离沈国公府还有段距离，这样狼狈的回去，到时候又要被讥讽几句。

她本想叛逆到底，元宵节干脆就住在铺子里，若是小舅舅没有回来的话。等她父亲知道了她做的事，迟早要撕破脸皮的。

今晚上回去少不了要说这事。她心里还想着如何打马虎眼。

到了沈国公府门口，外面站着一个容貌清丽，神情急切的女使，慌慌张张的打转，不知在等谁。

沈佩林显然是认识的，因为这是她女使。荷叶是从祖父祖母家来的，在她小的时候就伺候在身边，两个人虽是主仆，但是关系亲昵。

“娘子，你怎么才回来。”荷叶看见了她连忙到她边上，示意有话要说。

“主君面色不好，我怕他。”荷叶附在她的耳边悄声交待着状况。

沈佩林心里已经开始打鼓，但是面上神态还是自若。

不应该，他应该还没有察觉，选秀女有了消息，但还没正式开始。不然为什么要来打探她的意思还迟迟没有动作？

等提交名单的时候，她才会完全被揭穿。

现在发现了又如何？只要她嘴硬。

沈佩林握了握她的手，宽慰她冷静，面上装作无事发生。

等她穿过前厅，一旁站在角落里揣着汤婆子的年轻娘子从一旁走出，饶有趣味的看着她的背影。

“小双？你说……她身上这件披风对不对劲？”女人轻蔑的勾起嘴角。

身边的女使被她提醒，细细打量起来，“看料子是蜀锦，咱们虽是豪门世家，但是也难得一匹，她倒是舍得拿来做披风。”

女人翻了个白眼，沈佩林本就不受宠，有了蜀锦也到不了她手里，这件披风不是女子的款式，尺寸也不合。

小双看女人的脸色明白了主子的意思，她按着她的意思说道，“虽说主君给了三小姐出去经营的权利，但毕竟是女子，未免太……”

“怪不得父亲给她进宫的机会她百般推辞，原来早就勾搭了人。”女人转身也朝着内院走去，这样的事她定要告诉母亲。

沈佩林先回了自己的院子将脏污的衣服换下来，荷叶在一旁服侍时才发现这件披风没见过。

“娘子，这个。”

荷叶和沈佩林一块儿长大，若是连她都不信任便真是独身一人了，她实话实说讲了来龙去脉。

荷叶担忧的看着她，嘱咐道，“以后出去一定要带上我，万一出什么事怎么办，走路时千万别想东想西的了。”

沈佩林拍了拍她的手示作宽慰。

“毕竟是男子的披风，我尽快洗好了给送还回去。”荷叶抱着换洗的衣服，想要亲力亲为，若让有心之人见了还是会做文章的。

沈佩林倒是没放在心上，虽然用料精贵，但只是一件披风。在她眼里披风也基本都是一个样式。

她手指漫不经心敲击在桌面。

元宵的晚上沈国公府众人要聚在一起吃饭，沈佩林挑了个角落坐，或者说这种不起眼的角落写着她的名字，反正也不受待见。

鉴于荷叶的提前招呼，她吃饭便没有那么专注，听了几句沈家老太太的唠叨，和沈父客套的场面话，又用余光关注了一下她这位父亲的神情。

和往常一样，没看出什么恼火的神态，节日这天倒还没那么严肃板正了。反倒是这位大娘子一反常态的板着脸，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沈佩林总觉得她看向自己的眼神非常嫌恶，其实这是正常的，打她出生起这位大娘子就不喜欢她，但是面上也装作公允的样子，今个儿倒是不慈祥了。

沈佩林埋着头吃饭装作没看见。

二小姐沈书兰看着她视若无睹的样子，攥紧了筷子，她倒是会装，平常不争不抢的窝囊样子，背地里倒是会谋算。

若她外面真有私相授受的人，又不检点，那进宫的人便是她了。大姐已经和安南侯的儿子定了亲，而她虽和徐郎有意，两家父母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撮合，但是终究是没定下来。

沈国公府定是要出一个人进宫的，现在陛下宫内冷清，若是沈家出一个宠妃，便能和多年前一样被庇佑着荣宠不断。进宫自然也不错，可她和徐郎已有情谊。

便宜了沈佩林，竟然还不珍惜。

沈佩林若不去，便会到她身上，那时候父亲肯定不会让她选徐郎。

饭话说着说着逐渐引到了沈佩林身上，沈靖轩用勺子搅动汤羹，不经意的递话给她，“前些日子，叫你考虑的事想的怎么样。”

沈佩林佯装无措的表情看他，“父亲说的是什么事。”

这也不过分，沈靖轩和她交流父女感情真是少之又少，多数都是吩咐她做事，谁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

看他这样问，说明并不知道沈佩林动的手脚。

沈靖轩听她装蒜，但还是耐着心道，“进宫是有福气的事，为咱们家争光，你……”

沈佩林低着头，嘴角勾着露出一抹讽刺的笑，无意般的提醒道，“父亲也真是的，前面还有两个姐姐，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给女儿呢。”

语气倒是受宠若惊，低着头的表情可不是这么一回事。

“想来也是，咱们佩林应当是有喜欢的人了，今晚上回来看她披着……”她那嫡母金氏欲言又止，颇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赶脚，“唉，许是我看错了。”

沈靖轩眉毛竖了起来，语气分外严肃，“披着什么？”

金氏看了她一眼，吞吞吐吐的不说话。

沈靖轩动静不小的拍了下桌子，“说啊。”

老妇人面露不喜，在沈佩林和金氏的身上来回扫视，出声制止，“好好一个元宵，扯旁的什么。”

金氏委屈的瘪嘴看向沈靖轩。

沈靖轩碍于老人家便也没追问。

这顿饭吃的久，长辈还没走，小辈的也不好轻易撂筷。等老夫人走后，沈靖轩饮尽一杯茶，面色阴沉的盯着沈佩林。

他质问，“你回来的时候披了什么？”

沈佩林一脸无辜，缓缓的放下筷子。

她还未接腔，一旁的金氏忙打马虎眼，“也没什么，想必是妾身看走了眼。”

“不必替她遮掩，你这样惯她，若是做了辱没门楣的事可好。”

金氏讪讪的如实说道，“我看佩林回来，身上披着件男子样式的披风，看料子还是蜀锦。兴许是妾身误会了，毕竟也没看仔细，没准是佩林先前得了一匹做的新衣裳……”

在沈靖轩发作前，沈佩林不咸不淡的顶了回去，但是语气真挚，像是不明白嫡母话里的暗示，也没有一点顶撞的意思，“母亲真是误会我了，舅舅回了江南，手上的生意都交给我打理，今个出门摔了一跤裙子脏污了，恰好赶上舅舅回来，便给我披了披风遮掩，晚饭前才让女使送回去呢。”

“女儿膝上磕了好大一片乌青，现如今还痛呢。”

金氏给了二女儿一记眼神，忘了卫家那个小子。

沈佩林这句话的意思倒是怪她这个做母亲的不关心，还长舌？

金氏面上露出一个和蔼的笑，“母亲也说了，远远的见看不清楚。但是佩林啊，你如今也大了，该有男女大防的意识，女子总是抛头露面也不好，先不说进宫，议亲也不方便。”

“你母亲说的对，以后别在出去掺和了，我给你请了宫里的嬷嬷好好学学。”沈靖轩都不用和她商量了，这意思是直接订下来，原本也没和她商量的意思。

“那舅舅给我的几间铺子呢？真是愧对舅舅的托付，我找日子还了他。”

沈靖轩眉头微皱，金氏更是着急。这几间铺子的收益都是充了公的，说的好听是替沈佩林管着钱，但大家都知道这钱花在哪儿了。

卫君遥对这个侄女真是没话说，一件铺子的生意都能抵上寻常两个的了，一块肥肉怎能放走了。

别人说这话还能不信，这个小蹄子向来装傻充愣但又言出必行。

沈佩林出嫁还要拿一笔嫁妆，她亲娘又不要她，除非以后去纠缠一番，不然从公里出一部分，她自己还要大掏一笔。

“这也不妨事，女子也要有自己的一番产业。”

沈靖轩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让她每月出去两次。

沈佩林今天没有驳回他进宫的意思，没有表态也就是默认了。她宽慰自己不过就这一段时间了，等她考上也就没事了。

沈靖轩往年也不出去逛，今年倒是反常，穿了件大氅便邀儿女出去赏花灯。

原想好好睡一觉的沈佩林脸拉的老长，除了老夫人都出去，她能搞特殊吗？

她裹了一件兔毛斗篷，又捧了一个汤婆子，斗篷上的帽子盖着头只露出小半张脸。

沈书兰和沈书影跟她一个马车，两个人通常也不会和她讲话。沈佩林将汤婆子交给荷叶让她保暖，这车里坐满了，荷叶只能坐在外边，早知道也不叫她陪着了。

刚刚路上走过来，荷叶庆幸的和她说着小话，“幸亏娘子谨慎，琳琅把东西送到了，便是大娘子想抓把柄也找不到。”

傍晚，外面落起小雪，天色渐渐暗下来，只隐约看着一点雪的轮廓。

一个长相清秀的娘子，眉头微蹙，似有愁绪。

“谨慎一点也好，要不别洗了。”沈佩林撑着下巴想了想，“叫琳琅进来，我派给她一个活。”

荷叶知道她的主意出不了错，便出去叫了人进来。

她叫琳琅将东西送去了卫君遥那儿，盒子里给夹了一张纸，交代卫君遥了一些事。

马车上沈佩林摩挲了下脸颊，她还以为会有多大的事，结果手段也并不高明。

没人看好心酸（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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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