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邪符妖镜|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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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他的声音后,唐千旅蓦地愣住了。

在她的记忆里,只有一个人会这么叫她。

——是云鹤然。

而另一旁,白澈已经开始极速向温寻琰靠近,整个人跟八爪鱼似地牢牢黏在他身上,就差口吐白沫晕过去。

就连同八风不动的温寻琰,在听到声音的那一刻,都差点失去了自己的表情管理。

神他妈……

蚊子说话了??!

那只蚊子太小了,唐千旅需要眯着眼睛才能看清它的身形,她看着面前正扑棱翅膀的昆虫,虽然心中早就有了答案,但是声音中仍然流露出一丝不可置信:“……你是谁?”

蚊子飞近了一点儿,它身形微小,可声音却是如同人类少年:“琬琅妹妹,当真不记得我了?”

这声音太过耳熟,很快就印证了唐千旅内心的想法,当那个人的人名自心底浮现之后,女人的语气也逐渐冰冷下来,嗤笑一声:“真是缘分啊,云鹤然。”

蚊子说话的语气和方式同他一模一样,甚至直到现在,他的语气中都带了半分调笑的意味:“没想到在这里,我们还能——”

仇人在前,唐千旅没兴趣和他演久别重逢的戏码,她侧过目光,看向温寻琰,冷冷道:“拍死他。”

温寻琰淡淡勾唇,转眼就将这个艰巨任务丢给了白澈:“病号不方便,白澈,灭蚊子去。”

白澈:“…….有谁还记得我的本职工作是个修复师而不是捉鬼师吗?”

云鹤然:“……?”

唐千旅看不清蚊子的表情,但从她自身的感觉而言,对面似乎并没有展现出一种被揭穿的慌张和羞愤,相反,他仍然保持着那副极不正经的模样,停在唐千旅面前,轻声笑道:“琬琅妹妹,别闹小孩子脾气。”

白澈:“……”

唐千旅十分自然地:“呕。”

温寻琰一针见血地:“油王。”

云鹤然这才注意到温寻琰的存在,他转向温寻琰,声音不由得轻蔑了几分:“我与我的青梅竹马对话,你又是何人?”

温寻琰坐在那儿,被明目张胆地挑衅后依然面不改色,只是扬起手,云淡风轻地开口:“掌握你生死大权的人。”

唐千旅紧接着补刀,不屑嗤笑:“谁说我把你当作青梅竹马了?”

她话音落下,云鹤然不由得一噎。

他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却能听出她的语气冷硬如坚石,没有一丝一毫少女的羞涩娇俏,倒是有某种压抑着的愤怒,在看似平静的表面下暗流涌动。

云鹤然微微收起逗弄玩笑的语气,不由得正色道:“琬琅妹妹,当真生气了?”

唐千旅口气冷若冰霜:“谁要同一个谋害自己的凶手口是心非?”

云鹤然听到她的话,突然一顿,随即不可思议地开口:“……我怎么听不懂琬琅妹妹的话,我怎么会害了你呢?”

唐千旅冷笑一声,不愿与他惺惺作态,连语气都更加嫌恶了几分,连面子功夫都懒得做了:“少跟我在这儿演,你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啊?”云鹤然赫然一顿,愣了好一会儿,才有些疑惑地从嘴里蹦出来一个音节,“我怎么不记得,我何时得罪你了?琬琅,你可在怪罪我当年背离师门的事?”

“你少来 ,现在油嘴滑舌已经没有意义了。”唐千旅神色暗下来,面无表情地看向前方,“你现在最好给我想个法子自刎了,不然等我化成人形的那天,我会亲手杀了你。”

她话音刚落,云鹤然像是捕捉到了什么关键词,话语戛然而止,气息似乎有些颤抖,随即僵硬地打着哈哈:“……你说什么呢,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在文物中,唐千旅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盯着另一面古镜,虽然对面只有一面玻璃和一些刻下的斑纹,但是唐千旅的目光仿佛已经穿透了那面古镜,逼视着其中的那张熟悉的脸,微微眯起眼睛,一字一句,轻声道:“我不会手软的,就像你曾经杀死了我那样。”

“……”云鹤然听到这话,怔了好一会儿,才有些无法理解地开口:“我?我杀了你?”

“证据确凿。”唐千旅冷眼睨他,“你们说的话未必可信,但文物所见证的,必然不是假话。”

云鹤然源自肺腑、发自内心地问出了一句:“我在心里把咱俩过往结下的仇啊怨啊都翻出来细细回忆了一遍,甚至把我俩为了争一个橘子,差点把师父窗户捅破这点儿犄角旮旯的事都翻了出来,愣是没想清楚那一点让你觉得我是凶手了……为什么啊?”

“在我遇害的前夜,你亲口跟师父说的,说要杀了我。”唐千旅看着他,冷冷道,“我在师父的玉箫里时,已经说明了一切。”

云鹤然难以置信:“……你遇害前夜我人在千鸿家中!”

唐千旅面无表情地驳了回去:“玉箫会骗人吗?谁能证明你不在,唐千鸿吗?你们俩就是一丘之貉。”

“我害你做什么?”云鹤然深吸了一口气,很快平复下来,反问她,“你我几年前已不再是同门,志向不同,因此也不相为谋,我害你,反倒会让我在官场上寸步难行。但即便如此,我们情谊仍在,倘若我知道你会遭遇毒手,那便是千刀万剐,那我也——”

“你打住,这些话多说无用。”唐千旅的声音重新恢复了平静,仿佛刚刚一瞬间的阴狠只是云鹤然的错觉,在那道听不出一点波澜的声音中,云鹤然才发现,她向来都是如此的,无论心中翻涌过多么沸腾浓烈的情绪,她都能根据当下的情况迅速地做出最佳决策,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又克制冷静得令人感到害怕,“有什么东西能证明,我遇害的当天晚上,你本人在唐千鸿那里?”

“琬琅。”云鹤然压低声音,声线因为过度压抑而听起来有些颤抖,“你向来是我最宠爱的师妹,我不会——”

“证据。”唐千旅冷冷地打断他。

“……”云鹤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地吐出,无奈道,“好吧,既然你要证据,那我不妨告诉你。”

“那晚,我曾携带了一面十二生肖纹的铜镜……倘若你们能找到——”

靠在一旁的温寻琰忍不住出声打断,冷笑道:“你一个大男人,随身带着面镜子做什么?”

云鹤然突然语塞:“我……”

唐千旅口气平淡:“大概又是他哪位红颜知己赠予他的吧。”

云鹤然心中一虚,就连原来四平八稳的语气都乱了阵脚:“琬琅,你听我……”

“对我无用的话就不必多说了。”唐千旅平静道,“你的私生活如何,对我并无半分影响。”

“……我不知道怎样才能让你相信我,琬琅,但我还是想告诉你,虽然我……有些过去并不光彩,但我绝不会背叛我俩之间的情谊,哪怕一时一刻,我愿意为你豁出性命,自始至终都是这样的。”此时此刻,云鹤然的那份玩世不恭卸去不少,语气有些许的沉闷,“倘若文物真的能为我证明,那那面铜镜或许就是最好的证据,不过,这么久过去了,就是不知道,它是否还在这个世界上。”

“……说不定真能找到。”一直在旁边安静旁听的温寻琰突然抬头,冷不防地插话,“前段时间正好出土了一批文物,只不过可能受时间、战火等因素影响,文物破损的很严重,就是那个机关差点把我射穿的地方……其中发现了好几面古镜。”

云鹤然还要继续跟唐千旅解释什么,听到温寻琰的声音,转头看了他一会儿,沉思片刻,紧接着,像是终于想起来什么似的,声音骤然拔高:“你不就是……!”

唐千旅意识到了他要说什么,抢先一步开口:“公子,你说的那批文物什么时候到?”

而云鹤然没有领会到她的意思,他显然还是不死心,目光在唐千旅和温寻琰二人间来回游移:“你们两个……”

唐千旅果断出声:“闭嘴。”

站在一旁的温寻琰:“?”

“我说琬琅妹妹之前怎么对我的试探毫无表示呢……”云鹤然有些尴尬地扯了下唇,故作随意地别开目光,“原来是——”

唐千旅忍无可忍:“有完没完?”

云鹤然看了她一眼,紧接着一副恍然醒悟的样子道:“琬琅妹妹,我说你口是心非,你就别不认了,怪不得呢,我就说你长这么大,不可能一位心悦之人都没——”

“口你爷爷的心非。”

唐千旅已经有点想跟他动手的意思了,而一旁的温寻琰很快会意,立马接上她的话头:“要是全世界都像您思考问题,这个世界早就完蛋了。请问您平时也跟别人这么闲扯?别人没因为您太烦把您打死?”

云鹤然被怼了一通,面子有些挂不住,但事已至此,值得哑然失笑:“……这不是已经死了嘛。”

温寻琰:“……哦。”

唐千旅:“……”

“两位祖宗,这儿是研究院禁止打闹,您俩要不换个地方解决两位之间的爱恨情仇?”白澈在一旁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大概他觉得自己站在这儿看非人物件吵架怪傻的,实在没忍住,便出声阻拦。

云鹤然立马回应,声音略显哀伤:“爱都是他俩之间的,我和她只有恨。”

唐千旅冷酷无情:“你俩我都恨。”

莫名躺枪的温寻琰:“……?”

原来北宋时期,他们老祖宗的精神状态就已经如此的超前和美丽了?

“云鹤然,别扯远,你刚刚说的任何一件猜测,他都不可能发生在我的身上,至于那些流言,更是荒谬至极,你清楚的吧?”

云鹤然怔了片刻,随即笑了,语气恢复如常:“我当然知道。”

“那就别再说那些话。”唐千旅的声音再次恢复到没有任何感情起伏的状态,“现在找到真相,才是我的第一要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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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批镜子,现在怎么样了?”

很快,之前那批出土文物已经早已抵达研究院 ,温寻琰当即就打电话给了他的同事询问了古镜的事,结果出乎三人的意料,确实就是有这么一面古镜,铜制,上面刻得正好就是十二生肖的纹路。

温寻琰假借给文物做初步记录之由,将一部分残片送去鉴定,剩下一部分留给了唐千旅,唐千旅依照着以前的法子魂穿而入,她缓缓闭起眼睛,然后又再度睁开。

只不过奇的是,唐千旅却在其中,清晰地看到云鹤然同唐千鸿坐在酒楼中,面前绸缎翩翩而飞、歌女轻拢琴弦,整个会场灯火通明、觥筹交错,酒杯的碰撞声和悠扬的音乐声不绝于耳,在酒楼中央,西夏和北宋将领并排而坐,二人举杯对酌,气氛其乐融融。

为了防止云鹤然说谎,她还特意留意了一下,当年唐千鸿刚入朝为官没多久,身上还穿着官服,彼时上方的夜空挂着一轮满月,同她被杀的那天,都是同一时刻。

她心中起疑,这就奇了怪了。

别的不说,这时候西夏侵略北宋,宋朝从将士到百姓无一不对其恨之入骨,为什么在这种时候,西夏将领和她大宋将领会坐在一起喝酒??还是坐在大宋的酒楼里?

这不符合历史啊?!

虽然唐千旅目前还不信任云鹤然,但他们毕竟是同一个时代的人,大宋后来经历了什么,他们都心知肚明,她想过自己可能会看见尸体、烽火、刀剑,但绝对不是面前的场景。

而方才温寻琰也说了,这一面铜镜,就是从他的墓中送过来的,她也在镜子中看到了云唐二人,因此,云鹤然的这句话,应该也是真的。

那倘若如此,为什么镜中,会出现与现实完全相悖的景象?

她有些狐疑地从回忆中抽身,望向研究室另一端的云鹤然,试图确认道:“这就是你说的镜子?”

“是。”云鹤然肯定道,“我之前也是同你一起学习的,对这方面也多少懂点,那位雕刻家的笔法很有自己的风格,我当时特别留意了一下,不会认错的,不过……你这么一说,倒是——”

唐千旅看向他:“倒是什么?”

“在镜子的右下方处,那一处的纹路,虽然看起来大同小异,但是在收笔的地方,还是有些许的差……”

“寻琰!”他话音还没落下,就有研究员走进工作室找温寻琰,二人赶忙收声,看着研究员将镜子的残片一并交给他,顺便给他报告了一下这面古镜的情况,“经过对铜器的鉴定,这面古镜应该是产于北宋那个阶段,不过有一小块缺损了,诺,就是拼起来以后,右下的这一块,应该是由后人仿制修补的,时间暂不确定,不过可以确定没有出自同一人之手。”

唐千旅就待在温寻琰的身旁,静静地听着旁边研究员的汇报,当它听到“由后人仿制修补”之时,电光石火间,她脑海中突然闪过某些片段——

——一堆如玉白骨、乌梅水、虹光草、那一根看起来一模一样的玉箫。

所有割裂的回忆逐渐开始变得连贯,碎片般的场景很快被拼成了一副完整的拼图,顷刻间,犹如火花在脑海中刺啦一闪,唐千旅像是瞬间明白了什么,然后猛地看向了温寻琰!

而后者也像是和她想到了一块儿去,在研究人员结束汇报,离开工作室以后,他退后一步,偏过头,看向桌子上的文物残片,微微挑起嘴角:“你也想到了,对吧。”

唐千旅待在文物中,温寻琰看不清她的表情,只知研究室中沉默了许久,过了半晌,他才听到她的声音:“嗯。”

“你说你相信在文物中看到的一切。”温寻琰垂头,盯着桌子上的古镜,镜面上线条流畅蜿蜒、笔锋干脆飒爽,每一只动物都姿态婀娜,眼神栩栩如生,乍一看,这确实是一副完整而又精妙绝伦的作品,但当他们俯身去细细端详时,才会发现,落笔的地方,仍然有着毫厘之差。

这极其微小的差异,对唐千旅而言,却是颠覆整个局势的关键。

“嗯,是啊。”唐千旅接下了温寻琰的话,声音淡然镇定,然而这看似平静的语气之下,却透出了一股不动声色的狠意,“万一,文物同样对我说谎了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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