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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翰没想到文物真的会如此突兀地说话,还发出了这么诡异的声音,双手一抖,方才气定神闲的姿态瞬间灰飞烟灭,他脸色惨白,颤抖着指向那个变异的陶瓷器,惊恐地开口:“这……这个是什么?!”
“我都说了。”相比之下,温寻琰显得无所畏惧,双手交叠在身前,淡定地挑起眉毛,“风水轮流转,你迟早遭报应。”
约翰浑身一抖,战栗着往后挪了挪,尾调尖利,忍不住大声叫道:“这他妈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温寻琰一勾唇角,轻声道:“这是东方神秘玄学力量,约翰叔叔。”
他话音刚落,文物又呜咽着发出了古怪的声音,这一次的话连温寻琰都没怎么听明白,他只能听懂她在说中国话,却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很快,一串念咒般的低语从文物中源源不断地冒出,那声音轻盈、深幽、缓慢,如同沼泽中冒出的泥泡,黏腻又牢固地紧附在约翰的身上。
约翰浑身战栗、冰凉,他不知道究竟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情况,他只知道这个女声看起来像是在念咒,除了这鬼魅般的低语之外,他莫名感受到一道阴森冰冷的目光,自陶器中迸发而出,紧紧地锁定在自己身上。
一股刺骨的寒意从约翰的脚底直蹿而上,这样的状况对他而言,无异于撞见地狱撒旦,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在这女声念咒的同时,他莫名觉得有一道冷铁般的锁链牢牢束在了身上,无数鬼爪从不知名的地方抓住他的衣摆,把他往那深不可测的深渊中拖拽而去——
——哗啦!
庞大的恐惧如同泥沼一般吞没了约翰的口鼻,因为过度恐惧的缘故,他觉得耳边全是指甲抓挠墙壁的声音,鼓膜快被尖利的噪音撕裂,整个人发麻发冷,最后砰地一声,他屁滚尿流地跌坐在了地上,又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对着陶器的方向拜了三拜,声线抖得不成样子: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您真的有灵性,是我大不敬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求求您了,能不能把我身上这咒语解开啊——求求您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举头三尺有神明。”谈安站在温寻琰身后,笑眯眯地补刀,“想要解除诅咒,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倘若你能完成唐——陶瓷器神的要求,让神灵大人感受到你洗心革面的诚意,这样的话,她就会放你一马。”
这话说得其实扯淡又中二,但是奈何约翰不懂这些,在恐惧地支配下,他又对着唐千旅的方向,砰砰砰地拜了三拜,拖着哭腔道:“您说!只要让我活着,什么我都可以做!”
“既然这样——”听到他的话,唐千旅终于不再咿咿唔唔地发出念咒般地怪声,恢复了以往正常的声音,但她的嗓音本身就不算纤细,现在语气一严肃起来,更显出一种居高临下的庄重,“我要求你完成三件事。”
约翰就差给她供台上了:“别说三件事,就是三十件事也可以啊!”
唐千旅干正事儿的时候不喜欢和人打岔,没有同他含蓄,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
“第一,归还所有你盗窃的文物,第二,去自首,第三——”
她的声音平缓而沉稳,在此时此刻,仿佛真的是一个俯瞰众生的神明,站在万人之上的顶端,落下对罪人最终的审判:
“——放了你房间里的那个女人。”
最后一句话出来了瞬间,无数冷汗从约翰的额头中冒出,他四肢着地伏跪在地上,汗水滚落在地板:“您、您连这个也——”
“把她原有的东西还给她。”唐千旅平静道,“放她自由。”
这下,这个房间里除了唐千旅和约翰,剩下三个人已经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讲什么了,只能凭借着只言片语推测出这人恐怕还在玩儿什么非法囚|禁。
“我、我——”约翰脸色苍白,“为什么、会有第三条?”
“这是来自神的旨意。”唐千旅的语气毫无波澜,就连胡扯都扯得镇定自若,“她其实是中国神话中天神的女儿,来人间游玩,却因是肉身之躯而受困于你,你犯下诸多滔天大罪,早就触怒天庭,因此派我下凡,来替天行道。”
谈安:啊——不愧是唐老师!
白澈:姐!你是我唯一的姐!
温寻琰:“……”这胡说八道的本事也是没谁了。
眼看着约翰站起身,跌跌撞撞地往房间内走去,温寻琰见状,三步并作两步跨越到唐千旅面前,背着双手,侧过头看她:“……您老人家的中二期来得这么慢吗?”
“中二期是什么?”唐千旅看起来心情不错,笑道,“之前穿进研究所书架的书时,偷偷看了明代一本西天取经的小说,从里面找来的灵感,怎么样,是不是很逼真?”
温寻琰闻言,突然语塞:“……”
对不起,忘了您要是没穿越,这会儿大概和我一样大。
唐千旅过了一把闭眼瞎扯的瘾,看着约翰落荒而逃,她一勾唇,语气中满是笑意:“现在这件事解决了,诸位,去找青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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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约翰已经松了口,同意将盗取的文物归还他们,但是唐千旅四人找遍了一整间铺子,都没有看到半点越窑青瓷的影子,白澈甚至还进房间逼问约翰青瓷的下落,可是后者只是坚定地告诉他们,青瓷就在铺子的架子上。
“怎么会?”温寻琰转头,顺着一个架子的排列方向一个个看下来,“你之前说他里面还有个房间,是不是被他藏进去了?”
“不会。”唐千旅否认道,“我前面进去查看过了,里面没有青瓷。”
白澈在一旁担忧地皱起眉头:“会不会是他根本没带来这里?毕竟他们只求利益,对这种瓷器分类,应该并不是很清楚吧。”
唐千旅听罢,摇了摇头,道:“不会的,盗墓贼——尤其是这种卖古董的,对这些多多少少会有些了解……”
谈安旁听了片刻,不由地道:“算了唐老师,今天天色很晚了,他今天被吓成那样,不会跑的……我有点担心晚上遇到什么危险,我刚刚在他口头承诺时录了音,他想推脱也推脱不掉,大家想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
温寻琰抬眸,看向窗外的天色,几人在国外都人生地不熟,太晚回去保不准会遇到什么危险,点头赞同了谈安的想法,三人就近找了个酒店住下,温寻琰和白澈一人一间,住在一楼,谈安一个人住在二楼。
二十分钟后,四人抵达酒店,唐千旅就附着在温寻琰的那只古风铃上,温寻琰将她装回盒子里,正要放进背包带走,谈安突然一下子截住了他的动作,整个人挡在他面前。
温寻琰:“?”
谈安比他矮了一个头,此刻只能仰头看着,甜美地笑着:“……学长,唐老师一个女孩子,跟你们一起好像不太方便吧?”
“……?”温寻琰听到她的话,面无表情地盯了她三秒,然后平静地哦了一声,抬手把背包唰啦一下翻过来,将拉链拉得严严实实。
“没事儿,她啥也看不到。”在唐千旅彻底湮没在黑暗中时,她听到温寻琰一本正经地开口,“我会保护好自己的合法权益的,学妹,你不用担心,至于白澈,第一我俩分房睡,第二,就他那样不会□□什么的,你放心好了。”
白澈:“……喂!!”
唐千旅:“……”
神他妈保护自己,你以为我愿意啊?
可谈安听起来貌似还没有妥协,她好像有些怕温寻琰,说话的时候有些不足,但还是坚持着自己原来的意见,在原地跟二人拉拉扯扯了一阵,最终支支吾吾地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就是……我、我一个人稍微有点害怕,所以我觉得唐老师在身边……能安心一点。”
她话音落下,唐千旅听到外面沉默了一阵,下一秒,随着拉链被拉开的声音,唰的一声,光亮重新涌进她的视野,温寻琰将盒子拿出来,低头弯唇一笑,话头却是对着唐千旅:“可以啊祖宗,您这不仅能远程指导修复工作吓吓盗墓贼,这关键时候还能当个护身符镇着呢,身兼数职啊?”
唐千旅:“……”他这嘴到底能不能割下来?长在这张脸上真是大煞风景。
温寻琰说完,收起笑容,将盒子递给谈安,随口道:“拿着吧,我妈当年把这玩意儿给我就是辟邪用的。”
谈安开开心心地收下了,朝温寻琰扬起一个笑容:“谢谢学长!现在唐老师也在里面,有buff叠加,肯定会没事的!我会帮你保管好的,那晚安,我先去休息啦。”
她朝着白澈和温寻琰挥了挥手,然后转身登登登往楼上跑,唐千旅被谈安拿着,看见白澈一路看着她上了台阶,而另一旁的温寻琰转身就走,等白澈回头时,他已经快要走出三里地了。
她跟着谈安上了楼,小姑娘明显很喜欢她,也很热情,认认真真地把她放在一个绝对不会掉下来的位置,笑着和她道了晚安。
唐千旅倒也不排斥,她在第一次跟谈安正式对话时,就觉得她很可爱,笑着点了点头,看着她一路关灯上床。
关灯后,看着谈安的呼吸渐入平稳轻柔,唐千旅转头看向窗外,她现在是魂魄,不需要进食也不需要睡眠,在空闲的时间里,只能让自己进入不断思考的状态,来确保她的整个计划都万无一失。
但当唐千旅正在对整个计划进行复盘的时候,她突然听到窗外刮起一阵狂风,巨大的风力将树叶扇得哗啦作响,紧接着,下面传来了旅馆玻璃门自动开门的声音。
她心中莫名一紧,看着紧闭的窗帘,心中莫名腾升出一种极其不详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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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
温寻琰在旅馆的浴室中洗了个澡,但等他穿好睡衣、浑身冒着热气拉开浴室隔门的时候,突然发现外面的房间陷入一片漆黑,有一股与房间内极为不符的冷气直灌入他的衣领,温寻琰下意识地浑身一凛,皱起眉看向外面,要出去的脚步突然顿住了。
在进浴室之前,他明明记得他没有关灯啊——
唰!!!
就是这么电光石火的一瞬,突然一道黑色人影从黑暗中猛地蹿出,紧接着,一股强大的力道径直撞在他的身上,把他整个人往下狠狠压去,温寻琰肩膀被撞得生疼,但此时也顾不及痛,一股无名火在脑子里噼里啪啦地炸开,他抬手攥住来人的手腕,咔哒一声就是往外一拧!
不料,就算是手腕被拧断了,那个男人似乎也没有放弃的意思,他用力俯下身,狠狠有手肘按在温寻琰的下半张脸上,另一只手高高扬起,他的速度实在是太快、太猛、太狠,一个亡命徒般的凶残绝不是一个普通大学生可以匹敌的,温寻琰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刚要抬脚往上踹,就见到黑暗中冷光一掠,他微微瞪大双眸,可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下一秒,刀尖就刺破皮肤,唰啦一声,直直地捅进温寻琰原先的伤口里!
就是那一秒,剧烈的痛楚一路狂烧到神经末梢,五脏六腑像是被硬生生地撕裂成了几瓣,所有感官用力地碾压着他大幅度下降的意识,他疼得全身都是冷汗,想要出声叫人,但奈何嘴被来人死死地按着,但是温寻琰也不是坐着干等死的那种人,他额角青筋暴起,整个人忍着剧痛,死死抓住那人握着刀子的手,咬紧牙关,硬生生将他的手一点、一点地向后推,那人也不甘示弱,又用力在温寻琰身上捅下一刀,但被温寻琰硬生生扛了下来,他没有丝毫的犹豫,长腿向上狠狠一定,很快猝然发难,以一种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劈手夺过来人的刀子,翻身将他按倒在地,大吼道:“白澈!!外面有人吗!门开着,有人恶意伤人!!”
外面没有任何动静,温寻琰有些着急,他能明显地感觉到自己快要撑不住了。
黑暗中,那个黑影缓慢地蠕动而起,他抬手捡起刀子,半捂着被掰断的手腕,喘着粗气,缓慢地朝温寻琰逼近。
身下已经蔓开了血泊,肾上腺素飙升之后是所有力气都被抽干,温寻琰整个人被巨痛死死按在地上,根本动不了半分,他半侧过脸,一边大口大口地喘气,一边死死地盯住逼来的黑影,从喘息中判断出了他是谁:“是……你……”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下,约翰瞪着双眼,压低的声音里,听起来有些恐惧、慌张,但更多的,是理智被烧干后的愤怒与疯狂:“你们……你们他妈的骗我……你们不得好死,你……反正我早就不清白了,就拉着你——一起去死吧!”
温寻琰艰难地抬头,隐约能看到他的面部表情极为狰狞,双眼中闪着阴毒又凶狠的光芒,他再度扬起手,对着温寻琰的脖子,正要捅下去的时候,背后突然传来一阵女人的声音:“——住手!!”
约翰认出了那是谁,大吼道:“你这个装神弄鬼的婊|子,老子连你一起杀掉!!”
他抬脚跨过温寻琰,提起刀子就往门口走去,温寻琰一手撑着地面,转过身,用尽全力大吼道:“谈安!带着唐千旅跑!去叫人!”
“——你等一下你别过来,现在是法制社会佛祖保佑啊啊啊啊!!”很快,外面传来小姑娘的高声尖叫,还有约翰低吼的声音,温寻琰连气息都颤抖了,强撑着转过头,看见约翰正抬手掐住了谈安的脖子,就要把她往墙上掼,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烟灰缸从后面唰地飞来,猛地砸上了约翰的后脑!
砰的闷响传来,温寻琰神色一亮,紧接着就看到白澈从门内狂奔而出,一手拽过谈安,把她拉到身后,脸上神色惊慌,动作发抖,但手上仍然提着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掰过来的撬棍,抬手就往前面捅,一边捅一边声音发抖地吼道:“滚、你快滚!再不走,我报警了!”
约翰吃痛,闷哼了一声,转头,恶狠狠地瞪了温寻琰一眼,随即跌跌撞撞地翻过走廊窗户,跑了出去。
另一边,白澈松了一口气,全身脱力般地倒在墙上,看着谈安,喘着气道:“你没事吧?”
一旁的唐千旅看不到门内的状况,一时有些心急,转头看向走廊上的二人:“你俩等会儿再嘘寒问暖,快救人!”
她这么一说,白澈和谈安才爽爽反应过来,奔进房间内,查看温寻琰的状况。
房间的地上全是血,唐千旅一进去,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她看见谈安打开了灯,紧接着就被面前的景象被吓哭了,然后抖着手开始叫救护车,白澈半拖半抱地让温寻琰正过身来,黑暗中,面色苍白的青年转过头,神情复杂地看着他,从那人一贯淡然的眉宇之中,唐千旅竟察觉到了一丝悲戚。
她一愣,垂眼看着面前奄奄一息的青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了很久之后,才轻轻地开口,声音中有一丝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颤抖:“傻子。”
温寻琰的嘴中不断冒着血,猩红色漫进他的齿缝,喉咙间不断发出咕噜咕噜的呜咽声,他战栗着抬起带血的手,紧紧攥住白澈的袖子,把他猛地拉进,艰难道:“你这个……只管暗恋对象……不顾兄弟的傻逼……我要是死了……绝对天天托梦骂你……”
“你别贫了我的祖宗。”白澈脸上很急,看起来他也快哭了,“省点力气吧,我真的错了,当时都睡着了,我的睡眠质量你知道啊,他妈的雷都打不醒,要不是谈安那一声真的太有穿透力,老子说不定就这么一夜睡过去了——我错了我错了,我请你吃饭,你给我撑到那时候,不许给我占便宜啊,听到了没有?!温寻琰,你先别睡!!”
眼见白澈的声音越来越急、越来越大,唐千旅有些头疼,就连语气一并冷了下来:“虽然说靠近走廊尽头,他好歹也在一楼,他一叫,为什么酒店前台的人听不见?为什么放任一个陌生人进来?”
“我刚刚问过了。”谈安拖着哭腔,抽抽噎噎道,“他们、他们说酒店前台今天趴在前面睡着了,没听到。”
“——你们信吗?”唐千旅冷笑一声,“隔间尚且可以理解,因为要根据隔音好坏而定,温寻琰在走廊里这么一吼,他装作听不见?还活着吗?”
谈安抿了抿唇,转身跌跌撞撞地跑去前面察看,但等她再回来,脸色却又更白了几分:“唐老师,他……他死了……”
她话音落下,现场突然陷入了死一般地沉寂。
唐千旅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浓烈,但现在温寻琰状况危险,其他两个人又看起来很手足无措,她不能乱了阵脚,脑海中立马开始计划对策,并指导谈安先去浴室里找些可以止血的东西,不管怎么说,救人要紧。
谈安按着她的指挥一一去做,但等小姑娘蹲下身,用手去触碰温寻琰的时候,不由得惊叫了一声。
“他全身都是冰凉的,还在发抖。”谈安转头,有些恐惧的神色看向唐千旅,“唐老师,光止血不行,救护车再不来,他就要撑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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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风铃长鸣|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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