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就这玩意,这么简单!”吴究轻笑一下,拿起桌上赵海寅的试卷,细细看去。
向阳语气连贯:“就挑战这最后一题,课间才发下来的试卷,课堂上数学老师才讲到19题,那我就挑战你,最后一题,我们两个同时在草稿纸上计时写题。谁先完成,那就谁赢。”
“那要是都做不出来呢!哈哈哈。”人群中发出嬉笑声。
吴究面色难堪,“那就看谁写对的步骤多,谁就赢了。”
向阳身体里的白皞赫胸有成竹,刚刚课堂上数学老师在讲题目的时候,他早已浏览一遍试卷,做题思路大概已经明了。
“我来当见证人。”赵海寅盯着手上的表,“一、二——”
“等等,你是向阳的同桌,保不住会包庇他!”吴究不信任地看了一眼赵海寅,“要不,让学习委员来当这个见证人,公平、公正。”他嘴角奇谲一笑,看了不远处的学习委员,扭转头来,深意看了一眼向阳。
“对。”
“不偏不倚。”
听到学习委员的称呼,向阳的耳廓红了一圈,握住笔的手加重了几分力道,笔芯点在书页上的墨迹厚重起来。
只见一个扎着低马尾,留着长长直黑发,就连发圈都是黑色胶圈的朴**孩被其他看热闹的同学簇拥着来到最后一排。那便是高一三班的学习委员。
从其他同学的嚷嚷声中,学习委员了解了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她挺直背杆,坐在前桌。
“这天怎么这般热。小鸭鸭,你去把窗户打开一下。”吴究扯扯领口,手掌作扇子,连着扇了好几个来回。
“就你事多。”靠近窗户的女孩子吐槽了一句,伸手顺便打开窗户。
赵海寅撕了两张草稿纸下来,递给旁边的两个一人一张草稿纸,一只黑色中性笔,试卷题目自然是向阳的试卷和赵海寅的试卷。因为他俩最后这道题都是空白。
“计时开始。”
秒表计时开始,白皞赫早已想到题目的解题思路,只需要按照步骤,把结果解答出来就行。
微风吹向教室,课桌前少女馨香缓缓袭来。
他提笔放在空白的草稿纸上,刚写了个名字,继续写解字时,手不住颤抖起来,好半天才写完一个解字。
旁边看热闹的同学捂住嘴巴,轻悄悄耳语。
“这最后一题,怎么写得出来,顶多写个解字,撑死了写到第一小问。”
“你看看,向阳不就是才写了个解字,手都吓得哆嗦起来。”
“呃,无究套用了个公式,笔停住了,这是写不下去,做不出来了吧... ...最后一题,他们能做出来成神了。”
“我看他俩,吴究获胜的几率更大些。”
... ...
身体里的白皞赫鼓动着向阳:你不是一直都向往和同学们友好相处吗?这是一个绝佳机会,好好答题,让同学们对你刮目相看。赢了这次比赛,那个叫吴究的同学就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对你嘲讽。有的人,你越示弱、越不反抗;他们欺负你起来,更带劲头、更加刺激。你只有反抗起来,才能掐掉他们对你萌生的恶念。
劝说的声音一直回荡在向阳的耳边,仿佛背后站着个人,慢慢贴近他,手握在他握笔的手上,给他一股无形的力量,驱动着他写下解题步骤。
他的手自然书写步骤在草稿纸上,偶尔在一旁空白的草稿纸上演算计算步骤。
进入向阳身体好一会时间了,从观察向阳的表现来看,白皞赫大概能猜想到向阳是一个压郁的孩子,至于压郁的源头,目前看来原因有一:便是周边同学的冷嘲热讽。
而他,正在和本体里的向阳周旋。
本体里的向阳双手抱肩,蜷缩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颤抖,头顶是一团团黑影围绕在他上空,伴随着尖锐的嘶吼。
白皞赫站在一旁,眯着眼,蹙着眉头,就连他的耳边都能听到黑影变换着音调的吼叫声:为了你,我才过上这样的生活,你得努力学习;哈哈哈哈哈,一个成绩渣渣,也好意思挑战最后一题... ...
他向前踏了一步,伸出右手,摸摸龟缩起来的向阳头发。
向阳抬头一看,眼里满是迷茫,只见一个齐刘海笑颜开朗的另一个自己伸手出来。他学着他伸手的样子,畏畏缩缩把自己的右手交了出去。
一束亮光照射下来,站着的男孩和善看着蹲在地上手足无措的男孩,俨然一对双生子,却性格迥异。
*
阳光从窗外铺洒到桌面,照耀着提笔快速作答的向阳,他的嘴角露出好看的微笑,眼里依旧是低落忧郁的目光。
“我的天啊!”
“没见过的解法。”
“向阳竟然已经写到第二问了。”
“快去拿一下数学课代表的试卷来瞅瞅。”
“第一问基本上差不多,第二问数学课代表做了一半,没写完。”
“向阳还在往下写呢!”
... ...
“时间到了。”赵海寅看着钟表,微笑举手示意结束。
向阳刚刚好把最后一个计算结果写了上去。
身侧的吴究听到时间到,一下把笔放在草稿纸上,笔身的汗渍浸在薄薄的草纸,湿掉一个长长笔痕迹。
差一分钟就打上课铃,这一分钟时间内,已经能分辨出谁输谁赢了。
“我输了。”吴究表情不悦站起身来往右上角座位走去。
坐在原地拽着笔的向阳上下牙交碰,磕磕绊绊说:“你得道歉,为刚刚侮辱的话语道歉,给我,和赵海寅,道歉。”
往前走的吴究眉头紧皱,思量着这还是原来的向阳吗?数学考58分的人能做出最后一题,从小欺负他到现在,怎么这会子晓得举手反抗。
他停住脚步,转过身来,嘴角轻蔑一笑,“你不是向阳!你在作弊!”
此刻全班都在震惊中,不同的神色探向吴究和向阳。
赵海寅直盯盯看着向阳,“他不是向阳,谁是向阳,人长得这般,谈不上帅气,倒也是不难看。你看这鼻子这脸,哪里不是。你就是输了不承认,耍赖皮。道歉,必须道歉。”说着捏捏向阳的鼻子,大力揪在他的脸上。
“你输了,吴究。”学习委员不平不淡地说。
吴究看了对面的一群人,撇撇嘴,心不在焉,“对不起,刚刚我错了。”随即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他拿出试卷,揪在一角,琢磨起来:他真是向阳?!
“叮叮叮叮——”
上课铃声响起,同学们在一片嬉闹中安静下来。
拿出语文课本竖起作掩饰的赵海寅靠近向阳,小声说:“你怎么这么厉害,数学考58分,最后一题都能写出来,难不成是精准控分?差两分60。可这离及格线90分还差远了啊。难不成,你这儿——”指着自己脑袋,顿了顿,继续说:“突然开窍,十窍通了十窍,开窍啦!”
讲台上的语文老师静默无语,扫视台下一眼,翻出语文课本,“前几天布置背诵《琵琶行》的任务,今天要检查了。”他往下看了一眼,视线来到教室最后一排语文书立起的位置。低眸看着讲台桌上显示的座位表,手指指着上面的名字,“赵海寅,来背诵《琵琶行》。”
向阳用胳膊肘杵了一下赵海寅,小声说着:“老师,叫你背诵《琵琶行》。”
台上的语文老师眉头微微皱起,手指在刚刚指的位置的旁边,“向阳,你来背一下《琵琶行》。”
听到念到自己的名字,向阳怔了一下,随即腾一下站起,闭眼默默回想,嘴里念念有词:“元和十年,予左迁九江郡司... ...”
把语文书放下的赵海寅挺直腰杆,眼神不敢直视讲台,他这才反应过来刚刚语文老师在叫他起来背书,最后老师不知为何会叫向阳起来背书。
“枫叶荻花秋瑟瑟。主人下马客在船,呃——”背诵声音戛然而止,向阳手指戳在桌面,眼睛张开,思量片刻,默不作语,低垂着头。
赵海寅心想着怎么还没喊结束,以往都是意思意思喊人起来背书,这向阳卡壳了,那下一个人会叫谁呢?他悄悄翻开书,低眸看去默记。
“赵海寅,你来接着继续。”讲台上的语文老师举着书看向心慌的赵海寅。
“呃——,举酒欲饮无管弦。醉不成欢... ...”赵海寅不停眨着眼皮,大海里一片混乱,仔细回忆着刚刚看过的内容,“寻声暗问弹者谁?琵琶声停欲语迟。呃——呃——呃,忘记了。”
讲台上的语文老师表情严肃看着,“忘记了就先站着听课。”
一堂语文课,抽背站起来足足八个人,只有两个人安然坐下,其余六人站着听了一堂语文古文解译。
课堂最后,站着的同学,被惩罚抄写《琵琶行》两遍。
课间,向阳拿出来一本废语文本,翻开语文书《琵琶行》章节,按着上面的印刷抄写起来。
向阳身体里的白皞赫没想到高中毕业快十年了,还得做数学试卷、背诵语文书、抄写课文... ...虽说他偶有同学聚会,也是会大发回忆感叹高中生活的美好时光。可没想再经历一番做试卷、背课文、抄课文的人生。
向阳身体里的他按摩起来写得手酸的右手腕,大胆猜想着:第一个剧本是以爱国意识进入主人公,完全是以他的意识为主。
第二个剧本是作为旁观者,体验一把遵守交通规则所引发的效应,只是旁观,却无法改变什么。
目前的剧本里,他进入了一个高中生的身体里,似意识又不是意识。
因为他完全控制不了向阳的行为,只能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劝说。
那他这一次究竟是以何种存在方式,住在向阳的身体里。
他不解,低头而坐,右肘支在左膝盖,左手托着下巴,目光垂下,陷入沉思冥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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