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漆黑的夜景,上了锁的房间里,向阳不解,低头而坐,右肘支在左膝盖,左手托着下巴,目光垂下,陷入沉思冥想。
今天课间的他,怎么会这么反常,敢向吴究发起挑战,竟然还能把最后一题写了出来。
身体里仿佛有一个声音在驱动着他一定要完成这件事。
“啪——”电灯一下被打开了起来,向阳拖着疲惫的身子坐在写字桌上,把白天还未抄写完的语文课文拿出来继续抄写。
抄写完课文的他,还把今天的试卷拿出来,翻箱倒柜寻找胶带,把裂开的试卷粘连起来。
看到最后一题,他仔细誊抄着课间写出来的解题步骤,细细分析每一小步的来源,不明白的翻书查找半天,却没找到头绪。
最后,头晕得趴在课桌上睡着了。
“嘎吱”门推开了,进来一个身材臃肿的中年妇女,看着自己儿子学习累了趴在书桌上睡着,她不忍心,从床上拾起一床薄薄毛毯,盖在男孩的身上。
她把头凑近看去作业时,看着试卷后面诸多叉叉,手拽紧在试卷,翻到前面,红彤彤的58分,手里的试卷拽的更紧,低眸看去儿子睡梦中疲惫的神情,轻叹一口气,把试卷放回桌面,看着窗外幽深的黑夜,轻手轻脚出门而去。
*
窗外投来一束刺眼的阳光,天亮了,向阳起身穿着拖鞋来到洗手间,左手撑在洗手台上,右手食指拇指对着镜子揉搓惺忪的眼皮,挣扎着张开眼睛。
镜子里的他眼神里的阴郁淡薄了几分,自然闭着的嘴角没有之前那么下垂。
“咚咚咚——”
“该上学了,向阳。起床了没?这么大的人了,还要父母喊。”
门外依旧是局促的敲门声响。
向阳吐掉嘴里的牙膏泡沫,清清嗓子,淡淡说了句:“知道了,妈。”
敲门应声而止。
洗漱好的向阳来到餐桌前,看着妈妈系好围裙,吃着馒头,喝着豆浆,阴沉着脸,“你们考试成绩出来了,妈妈希望你能好好学习,努力考个好大学,有比我们还强的见识,不枉费我辛辛苦苦供你读书... ...”
向阳听得不耐烦了,低沉着嗓音,“知道了。”抓起一个馒头往门外走。
“一说这些你就不愿意听,吃一个馒头会够你学习一早上啊!”向阳妈妈说着从橱柜里拿出一个塑料袋,塞了两个馒头进去,外加一瓶烫过的牛奶。
临关门前,拉住向阳的书包,打开拉链,硬往里面塞去。
上学路途,向阳沿着墙边,步态缓慢,一路低头看向路边的花花草草。
他眼神游移不定,寻找着花草中的特别存在,探了一路,什么也没发现,眸光恢复往常的阴郁。
既然这次剧本是和学生脱不了关系,向阳身体里的白皞赫自然不会放过向阳上学路上的自然景观,看能不能找到关于向日葵的生长痕迹。
走在路上的向阳只觉身后一阵冷瑟,仿佛被阴冷的蛇眼盯着一般。他不由扭头往后看去,一个带着金丝边框的平头男生直盯盯盯着他。
那正是吴究本人。
向阳好似被雷击中一般,头发炸毛,手微微颤抖,眸中闪过一丝不可名状的恐怖。
身体里的白皞赫感受到向阳内心的害怕,他从坐着的姿势站立起来,目视着眼前的吴究,目光深邃,想要探究出来向阳是在惶恐不安什么。
吴究趣味性的眼神打量向阳一番,此刻的向阳,眸中透露出一股不同往日的懦弱,一点也不惧怕他,回以同样的盯视。
他走上前来,贴在向阳耳边,嘴角诡魅一扬:“你,不是向阳吧!”
说完,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徒留向阳一人怔在原地。
向阳身体里的白皞赫愕然站立,望着前方远去的背影,暗自思量:
他怎么会知道我不是向阳。不对,他并不确定我是否是向阳,不然不会说出这句“你,不是向阳,吧!”
没错,他并不能去证明出来我是向阳。
就连现在的向阳都弄不懂自己身体里住着谁,总是做出一些违反常规的事情,比如:挑战一直以来欺负他的吴究;还会对妈妈多说出一些话来,虽然就多出了几个字。
向阳举起自己的手细细端详,缓缓抬起,摸在自己的脸上,由下巴一点点移动向上到嘴唇、鼻子、眼睛,最后到眉毛。
这是他吗?
他跟着困惑起来。
一块圆形小镜子突然出现在面前,镜子里的向阳有着白皙的皮肤,眼角的泪痣尤为明显,上挑的眉毛,衬托出眼神里疑惑的目光。
“真他m比我还自恋向阳,大马路上还在抚摸欣赏自己的脸。”远远就看见向阳的赵海寅一溜烟跑上前来,从裤兜里掏出随身携带的小镜子对着向阳的脸照去。说完还摸了一把向阳的下巴,调戏一般,“脸是挺干净的,像个小白脸。”
“快迟到了,你俩还磨蹭。”身后的学习委员擦肩路过两人,迷瞪的神情看着向阳摸着自己的脸,而赵海寅脸上笑容不怀好意地摸着向阳的下巴,她双肩一抖,嘴里轻哼:“嘶嘶,辣眼睛。”迅速往前走去。
向阳看着远去的背影,低眸瞧见摸着自己下巴的手指,摸在脸上的手往下一扬,镜子里只剩一张阴郁的脸庞,转而消失不见。
赵海寅见向阳打掉自己的手往学校大门方向而去,一下把镜子放在自己面前,整理一下刚刚跑过来被风吹起零碎的刘海,往上捋捋头发,整个发型更加爆炸。镜子里的他自信点完头,这才满心欢喜把它收回裤兜,追向阳的背影去了。
*
高一三班教室门口,赵海寅气喘吁吁从教室后门进来,看着坐在最后一排位置的背影,他往前走了几步,往旁边自己的空位坐了下去,“向阳,你走这么快干嘛,我都追不上你了。”
向阳没回话,拿出课本用笔在上面描画重点。
身体里的白皞赫却觉得同桌和自己打招呼,微笑转过身来,看着赵海寅,上下唇碰撞,却没说出一句话来。
向阳微笑瞬间消失,表情变得忧郁沉重起来,自顾自扭头,视线回到桌面,握着笔的手继续在书上写写画画。
赵海寅被向阳突然的微笑感染,可转瞬之间,他又变回那个不爱言笑的模样。他耸耸肩,眨巴几下眼睛,嘟着嘴不解。
讲台上,数学老师拿着昨天的试卷指着最后一题,在黑板上板书了第一问的解法,扫视了一眼教室里面的学生,大部分学生在抄写修改批注第一问的解法。零星几个人低头翻书看着参考资料,还有一个平头金丝眼眶的吴究时不时偷瞄几眼后排的向阳。
她不由得微微皱起眉头,视线朝向阳的脸上探去,想到昨天他突然扇自己一记耳光,这孩子会不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吴究,看来你最后一小问下来认真思考解答出来了,你来分享一下你的思路。”
听到自己的名字,还在观察向阳的吴究慢腾腾站了起来,眼轱辘一转,“老师,我最后这问不会。不过,我知道有人能解出来。”
说完这话,他扭转头往后,朝最后一排看去,“老师,向阳会,我昨天看着他解答出来了。”
吴究把数学老师的视线引到向阳那里去。
昨天向阳敢当面让他难堪,那今天这道题他完整说出来,必定会吸引数学老师的注意力,明天、后天,以至于以后的难题,看他向阳还能招架得住,自会现出原形。
向阳没听到吴究提到自己的名字,看着昨天晚上自己誊写最后一题的步骤,还在思考那个不懂的地方。
同桌赵海寅第一问的过程刚刚抄写完,听到提了自己同桌向阳的名字,他撇了一眼向阳,人家正低眸思考自己的试卷完全没搭理吴究的讲话。
讲台上的数学老师半信半疑,向阳竟然能把数学试卷最后一题写出来,他平常的水平是不可能做出来的。她眼神里多了几分惑然。
“向阳,吴究说得是真的吗?”
“老师,是真的。”
“我们都看见了。”
其他位置上的同学你一言我一语,接着数学老师的回答。
讲台上的数学老师眸里放出惊喜的光彩,朝向阳探去,“那向阳你来讲一下这道题的解题思路。”
向阳在同学们的簇拥和老师的期许目光中迟疑着站了起来,“我,我,写了大概过程。”
“没关系,你把你的大概思路说出来也是可以的。”讲台上数学老师引导着向阳说出自己的想法。
向阳微微开启双唇,把昨天晚上写过的步骤完完整整说了个大概。
数学老师的嘴角渐渐上扬,不住点头。
“差不多就是这样了。”向阳一口气说到最后。
数学老师微笑着说:“不错,向阳,有进步,大大的进步,你做这道题的思路完全正确,你坐下吧。”
得到数学老师的赞许,向阳心里只是短暂的雀跃了一下,很快不知为何开心不起来,毕竟,这道题以他目前的学习状态,是不可能想出来的。
耳边传来同桌赵海寅的声音,“潜能无限啊,向佬!”
他淡淡瞅了一眼,视线回到自己的数学书上,把上面的课后练习看了一下,拿出草稿纸写了起来。
课间也在把学习过的习题拿出来重做一遍,做完之后,发现比试卷上还简单的题,他竟然写不出来。
他坐直背,面视讲台,看着黑板,脑海里顿时响起路上吴究的话:“你,不是向阳吧!”
如果,我不是向阳,那我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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