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景见了敖冰大吃一惊,脱口而出:“你什么时候来的?”
敖冰偏过头去,没有搭理他,看样子像在生着闷气。
不知为何,严景竟然有些心虚,他翻回的明明是自己的房间,却不敢上去一步。
尴尬的气氛在弥漫。
深夜容易让人胡思乱想。僵持着,严景的思绪发散万千,此情此景,恍若纨绔丈夫在外玩乐到三更半夜,蹑手蹑脚地溜回家,却发现妻子清醒靠在床头双手抱胸,冷冷地一言不发。
半夜等待丈夫归来的妻子?严景一联想到敖冰的脸上会露出哀怨的神情,不由雷得浑身发颤,心下暗自庆幸还好他不会读心术。
明明是他事先没问我在不在就过来才扑了个空,我只是和黄十三郎出去玩而已。怎么看问题也不出在我身上啊!
想是这么想的,可现实是,严景在心中叹了一口气,磕磕巴巴地解释起来,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是我一个朋友黄十三郎,他请我喝他哥哥的喜酒。我就去了。至于味道?可能是和其他妖一起喝酒跳舞沾染上的气味吧。”
“黄十三郎?”敖冰略微思索,记起什么,“黄皮子村黄家的第十三个儿子?”
“你也认识?”严景诧异。
敖冰这时候唇边才露出一丝笑意,似乎被严景的反应逗乐了一下。他毫不在乎地说道:“怎么说我也是一地之水神,对于治下之事总归也有点了解。”仔细一听还能听出潜藏其下的得意。
他话锋一转:“哼,那个黄十三郎在青州也有点小小名气,才两百来岁,不好好修炼一直想着那些事。整个青州大小都知道他一直在打着什么鬼主意。这次竟然把主意打到你的身上,老牛吃嫩草。真是不知羞!”
严景目瞪口呆,原来这黄兄的凄惨往事已经妖尽皆知,连上任不到半年的敖冰也有所听闻。
这么一想,好像更凄惨了呢。
敖冰忘了刚刚还想和严景生气,转而严肃地规劝道:“这种家伙套路可多了,你千万不要着了道。”
严景听了这话,新鲜之余,又觉好笑。
“为什么我会着了他的道?”
“他年纪这么大,可以当你曾爷爷的曾爷爷了!”
“龙君大人您忘了,我只是一介凡人,生年不过百岁。还在意对方活了多久干嘛?何况,您的年纪应该也可以当我爷爷的爷爷了吧,不知有没有什么套路。”
“你——”敖冰气急,“这怎么一样!”
他脸上因生气浮现一层绯色,举起一根手指指着严景嘴唇翕动想要说些什么。
严景一看他的样子,怕逗得太过,真把人家惹毛了,赶忙赔笑道:“都是玩笑话、玩笑话。我跟黄十三郎真的只是朋友而已。”
敖冰闷闷不乐,说到底他也只是一头年岁不长的小龙,自幼在龙宫长大,每天不是学习就是修炼。身为龙子,身份高贵,又没有兄弟姐妹,到人间来还是头一回。他在心里把严景当做自己结交的真心朋友,心里生着气却又不明白这火到底从何而来,只以为是担心朋友受到伤害。
总之,这头傲娇龙他生气了,出于某种他现在还没有察觉也没有明白的感情。
他觉得自己的心底酸酸涩涩的,严景却还故意开玩笑,更是感觉不舒服。
他能闻到严景身上混杂着的其他妖的气息。
他干脆大步上前,将严景困在窗前一角,一言不发,低下头凑近严景的肩颈轻轻嗅闻。
严景身材修长,但整体还是属于少年人的单薄轮廓。敖冰比他高了一个头,身高体长。
夜色沉沉,他俯身下来的身影如玉山将倾,投下来的阴影将严景整个笼罩进去,严景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在极近的距离之间,严景可以清楚地看到那张俊美面容上的每一个细节,对方的呼吸清晰可闻,双唇紧抿,鼻翼轻轻翕动,好像在辨别是不是主人的垂头丧气的小狗,睫毛向下垂着,遮住了眼里晦暗不明的神色。
严景觉得自己好像跌进了水里,一阵头晕转向,一股又一股无形的水重重地包裹着他,缠绕着他。
心跳得越来越快。
脑子里好像被浇了饴糖,成了一团浆糊。
他不知道自己的眼尾抹上了醉似的红晕,只感觉自己像烧了一样。
是喝的酒上头了?还是之前在婚宴上的月舞?
他模模糊糊的想到。
一开始敖冰没有察觉到异样,低头切齿磨牙:“狐狸、蛇、老鼠!你的好朋友还真是多得很。”
他不满地抬起头,两人视线相遇却彼此愣住了。
呼吸交错之间,可以看到对方每一根睫毛的轻微颤动。
敖冰紧紧盯着严景绯红的脸,看着他含着水的眼睛,看着他呼吸困难似的双唇张开一道缝隙,若有若无地抽着气。
敖冰的呼吸也跟着加重了。
彼此之间极近的距离,让他遥远而模糊地想起了好像还存在过更近的距离。
但奇怪的力量攥住了他的大脑,让他回忆不起来。他下意识地凑近、凑近、想要拉到更近的距离。
严景的脸更红了,像被水浸透了一样,他闭上眼睛。
渴求新鲜空气,他张开双唇,恰似花瓣颤颤巍巍地展露花心迎接露水。
越来越近——
“呲!”
严景小小地发出了一声痛呼,睁开眼睛。
他紧张地后退一步,却忘了背后是翻进来的窗,腰部直接撞到了突出的窗台上。
两人这才似梦中惊醒。
彼此慌慌张张地错开视线。
敖冰用余光偷瞄严景的脸,又像害怕被发现的贼一样低头,最后闷声道:“你都醉了,要不早点休息。我、我先走了。”
严景呐呐道:“好呀。好呀。”
他下意识向右几步移开身子,露出身后撑开的木窗。
敖冰低着头,恨不得把脖子一同埋进胸膛里。他手脚并用,笨拙地爬出窗去,忘记自己会法术。
敖冰离开后,严景才清醒过来。
是那场月舞,把藏在心底深处的情与欲激发出来了。
他扑到床上,把脸深深埋进柔软的被褥里。不想了,不想了,他告诫自己,明天就会恢复正常。
可是难道、我喜欢那条龙?!
严景翻身仰面躺在床上,沉思着。过一会儿,又不住地在被褥上打滚,纠结不已。
黄兄,你把我害了呀!严景在心中呐喊。
今夜、又有几人几妖未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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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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