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第五章

钱有德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天旋地转,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当场厥过去。绝后了!他老钱家,到他这儿,算是断了根了!

“完了……全完了!”他嘶吼着,神情痛苦又愤怒。

柳心月站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浑身发冷。下手的人,太狠了!她强行挤出几分担忧,柔声劝道:“钱叔,您别太难过,大宝哥人还在,这就……”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狠狠甩在柳心月脸上,打断了她所有的话。

钱有德双眼赤红如血,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都是你这个扫把星!柳心月,你赔我儿子!你赔我一个能传宗接代的孙子!”

柳心月被打得眼冒金星,半边脸颊火辣辣地疼,心里更是腾起一股滔天的屈辱和愤恨。怎么能够怪在自己身上,这事儿分明是他们愿意的,明明是他们父子俩色胆包天,如今倒把脏水全泼到她身上。

钱有德疯了似的还想再扑上来,被旁边的医生死死拽住:“医院!这里是医院!不许撒野!”

医生八成是会错了意,以为柳心月是受牵连的家属,还冲她使了个眼色,让她赶紧走。

柳心月哪还敢逗留,连滚带爬地逃出医院大门。冰冷的夜风兜头灌来,她打了个哆嗦,发昏的脑子才清明了些。钱大宝是废了,而薛长晴还好好的,薛长晴这个不要脸的不放手,文轩哥就会不忍心也不敢拒绝她。

文轩哥的母亲从前是薛长晴家的保姆,看在父母的份上,文轩哥一直忍着薛长晴这根狗尾巴草的追逐。

不!她绝不能就这么便宜了薛长晴那个贱人!柳心月站在医院门口的路灯下,惨白的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她死死攥着拳,眼底的怨毒几乎要凝成实质。

这口气,她咽不下!凭什么她挨了打,受了辱,薛长晴那个贱蹄子却能安然无恙?

夜风如刀,刮得她脸颊生疼,柳心月心里的毒汁却比这寒风更甚。她阴冷地勾起嘴角,一个恶毒的念头在脑中成型。

废物,也该有废物的用处。

钱有德不是想要孙子吗?那就让薛长晴去生!她一个不清不白、把人打废的女人,还想挑三拣四?让她嫁给钱大宝那个活废人,用她的肚子给老钱家传宗接代,这叫废物利用!

薛长晴要是不从?哼,那就报公安!人证物证俱在,她就不信,薛长晴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不怕蹲大牢吃官司!

一想到薛长晴将来可能面对的那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凄惨下场,柳心月被憋屈和怒火烧得快要炸开的心,竟诡异地舒坦了几分,连脸上火辣辣的疼都轻了。

柳心月肚子里那些九曲十八弯的歹毒念头,薛长晴压根儿不清楚。当然,就算清楚了,她也未必放在心上。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纸老虎。她眼下正琢磨着怎么把这日子过舒坦点,再舒坦点。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鸡还没叫利索,凛冽的寒风就从门窗缝里呜呜地往屋里灌。薛长晴把自己裹得像个粽子,跟着知青院的大部队,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村东头的牲口棚走。

今天的活计是搬泥攒粪。

这活儿听着腌臜,却是实打实的硬工分。把牲口圈里积了一年的陈粪起出来,掺上新挖的泥土,堆成肥堆发酵,开春就是顶金贵的肥料,庄稼长势全指望它。队里按挑的担子数记工分,年底分粮分票,除了薛长晴这种家里时常接济的,谁不指着这个过活?

铁锹砸在冻得邦邦硬的粪土上,发出沉闷的吭哧声。一股混杂着氨水和草料腐烂的刺鼻气味,霸道地钻进鼻腔。薛长晴学着旁人的样子抡起铁锹,可原主这身子骨细皮嫩肉,哪是干这个的料?没几下,那双白嫩得像葱管儿的手就被粗糙的木柄磨得通红,火烧火燎地疼。

“哎哟,我的傻妹妹!”顾秀娟眼尖,一把按住她的手,又心疼又好气地嗔道,“瞅瞅你这手,都要起泡了!你又不缺这点工分,犯得着跟自个儿过不去?去边上帮着递递工具,喊喊号子就成了!”

孙燕也凑过来,她性子火爆,说话也直:“可不是!你这猛地一使劲,今晚腰就得断了!到时候有你哭的!咱们皮糙肉厚惯了,你别逞能!”

薛长晴听着她们你一言我一语里透着的实在关切,心里跟三九天喝了碗热姜汤似的,熨帖得很。她顺水推舟地收了力,脸上带着几分不好意思的笑:“这不是……想让姐姐们瞧瞧,我薛长晴,也是能学好,能上进的嘛!”

这话一出,顾秀娟她们几个噗嗤全乐了。

“你这傻丫头!”顾秀娟拍拍她的肩,那动作亲昵又自然,“术业有专攻,你不擅长这个,不丢人。再说了,队里那些五大三粗的男同志,不也有磨洋工的?也没见谁说啥不是?”

她们嘴上没点名,可眼神在空中一来一回地那么一碰,明晃晃的,都想到了林文轩那号货色身上。众人心照不宣地吃吃笑起来,气氛轻松了不少。

忙活了一上午,日头刚往西偏,天色就肉眼可见地暗沉下来。这北方的冬天,黑得早,五点来钟,外头就跟泼了墨似的。

知青们三三两两地收了工,提水的,烧炕的,灶房里很快就飘出了烟火气。薛长晴搓着冻僵的手,哈出一口白气,心里那团火却烧得正旺:半自动轮椅,必须尽快造出来!

晚饭是雷打不动的苞米碴子粥,配黑面窝头。薛长晴看着锅里那清得能照见人影的粥,和蒸笼里那几个灰扑扑、看着就剌嗓子的窝头,胃里一阵抗议。

她不再犹豫,转身回屋,在自己床铺下的木箱里翻找起来。片刻后,她抱着一大堆硬货回到了灶房。

鱼干、干贝、鱿鱼干、虾米……各种海货干散发着浓郁的咸鲜味,几条油光水滑的腊肉和腊肠更是霸道地宣告着自己的存在,旁边还有一小包雪白的精盐和一把鲜亮的干辣椒。

薛长晴将这堆分量不轻的宝贝往灶台上一放,对上众人错愕的目光,脸上带着几分真诚与恰到好处的赧然:“顾姐,姐姐们,我……我厨艺不行,这些东西放我这也得糟蹋了。今晚咱们改善改善伙食,大家伙儿一块儿尝尝鲜,行吗?”

这话一出,整个灶房静得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黏在了那堆散发着诱人油光和咸香的食材上。几个刚从外头进来的男知青,喉结不受控制地疯狂滑动,眼睛里爆发出饿狼般的光。

知青院里,向来是集体搭伙,轮值做饭,每月按人头交粮交钱。唯独薛长晴和林文轩是特例,另起炉灶。只因林文轩曾不止一次在原主耳边吹风:大锅饭鱼龙混杂,你那些金贵吃食一亮出来,还不都进了旁人的肚子?

于是,原主那些压箱底的好东西,十之**都进了林文轩的私囊。

此刻,薛长晴当着所有人的面,将这些私藏悉数捧出,无疑是在无声地宣告,过去那个被哄骗得团团转的傻子,已经死了。

薛长晴清亮的目光扫过众人,语气坦荡又带了点小小的期待:“以前是我不懂事,觉得好东西就该藏着掖着。可现在我想明白了,好东西,就该跟贴心贴肺的自家人一块儿分享才香!姐姐们说,对不对?”

她这声自家人,说得屋里几个女知青心头一热。

这可不是钱和票就能买到的稀罕物,还得有门路!众人看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呼吸都粗重了,却到底端着读书人的矜持,没人好意思先开口。

还是年纪最长的男知青李卫东站了出来,他清了清嗓子,努力维持着沉稳,声音却带了丝不易察觉的沙哑:“薛知青,这……这太贵重了。院里有规矩,你这个月刚来,补交五毛钱菜金和五斤粗粮就行,我们不能占你这么大便宜。”

“这些东西……就搁这儿,今晚咱们一块儿尝尝鲜!”薛长晴的声音清脆,她没理会众人呆若木鸡的表情,径直走到灶房那口掉了漆的旧碗柜旁,豪爽地将那包沉甸甸的海货腊肉往里一放,发出一声满足的闷响。

“当然,也就这个月。权当是我为先前给大家添的麻烦赔个不是。”薛长晴拍了拍手,转过身来,目光扫过众人,“再说了,我这阵子一门心思扑在那个轮椅上,厨房这些活计,怕是也腾不出手来,就得劳烦各位哥哥姐姐多费心了。”

她落落大方地补充道:“今儿晚上,咱们就煮个虾米香菇腊肉粥,再烤上几块红薯,大家看怎么样?”

虾米!香菇!腊肉粥!

这几个字眼像一把把小锤子,重重地敲在每个人的心巴上,震得他们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对那极致鲜香的无限遐想!腹中的馋虫被彻底勾了出来,疯狂叫嚣,好几个人都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喉结滚动的声音在安静的灶房里此起彼伏。

女知青们齐刷刷将热切的目光投向顾秀娟,男知青们则不约而同地望向李卫东,眼神里的渴望几乎要化为实质。

李卫东与顾秀娟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底的挣扎与强烈的向往。最终,那股子从肠胃深处升腾而起的渴望战胜了一切。

李卫东清了清有些发干的嗓子,艰难地点了点头,算是默许了:“那……那五毛钱菜金,你这个月便不必再出了。这些东西,就当我们提前解馋了。”

“长晴,你那半自动轮椅要是真着急,就抓紧去弄。”顾秀娟温和地补充道。

半自动轮椅?

这话一出,李卫东等几个男知青闻言,立时来了精神。好奇心瞬间压过了对美食的渴望:“顾大姐,什么半自动轮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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