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日,顾芸儿还是没能抢到城门口的位置。不过她今日运气好,有个卖菜的老农来得早,买完菜准备走了,她连忙抢占了这个位置。城门口人来人往,果然卖得快。昨日顾芸儿瞧着卖得慢,所以今日没多做。因为位置好,今日她们比昨日早走了一刻钟。
如此过了十日左右,能不能抢到城门口的位置全看顾芸儿的运气。
她们其实可以早来,可她早上得去镇上买肉,来太早城门不开。等城门开了她才能进去买肉,买完肉回去卤好时间就过去了。
贺父贺母觉得她太劳累了,最近他们商量好每人来一天,轮流来买肉。可尽管如此,大家也得等着时间。
因此她十分羡慕旁边卖面的大叔大婶儿的小车,她去铁匠铺里问过了,做这样的小车得二两银子左右,她没钱做。
贺家村到镇上得两刻钟左右,若是将炉子和平锅用扁担运过来太重了。
还是得再想想法子才是。
回到家,吃过早饭后,顾芸儿躺在床上倒头就睡下了。
每日起得早,又要去镇上,她已经养成了习惯,回来之后睡一会儿。
顾芸儿睡得正香,这时,有人来了顾家。
这人是刘大娘,就住在贺家隔壁,她和贺母差不多年岁,二人的关系不错,隔三岔五就来贺家串门。最近倒是有半个月不曾过来了,不知是不是家里太忙了没得空。
见贺母在堂屋门前做活,刘大娘上前去打了一声招呼:“启哥儿他娘,纳鞋底呢。”
贺母看到来人,指了指一旁的板凳,道:“嫂嫂坐。”
贺家村的人有九成姓贺,都是一个祖宗的。只有那么几户是外姓的,从外面搬过来的。刘大娘的丈夫姓贺,与贺父同辈。
刘大娘坐下,看了一眼贺母手中的鞋底,道:“给启哥儿做的?”
贺母:“哎,给他做的。”
刘大娘:“你可真是辛苦了,儿子成亲了还得你给他做鞋。”
贺母听懂了刘大娘话中之意,她没接话,小声道:“我左右闲着也没事,做鞋不费什么功夫。”
刘大娘听了直摇头。她正欲说些什么,忽然瞥到了一旁快做好的一个鞋底,从筐子里拿了出来。
这鞋底比贺母和贺夕的大,又比贺启的小,难不成……
“这是给你儿媳妇做的?”
贺母:“对,给芸儿做的。”
刘大娘顿时提高了声音:“哎呦喂,你也真是性子好,不光给儿子做鞋,还给儿媳妇做。我看你这不是娶了儿媳妇,而是给自己娶了个祖宗回来。”
因为两家离得近,之前她时常听到顾芸儿在院子里骂人,没少看隔壁的笑话。只要隔壁一吵架,她必定过来瞧一瞧。最近半个月没听到隔壁的动静,她还有些不习惯,今儿就是过来看看这里有没有啥笑料。
看着贺母为儿媳做的鞋底,她心里满足了。果然么,那顾芸儿虽然没嚷嚷着骂人,背地里没少欺负贺母。
从前顾芸儿时常让贺母干这干那,不高兴了还骂贺母几句。贺母人老实,不敢回嘴。往常刘大娘这样说的时候贺母也只是笑笑不说话,心里苦也不跟人说,全都往肚子里咽。
今儿听了刘大娘的话,她反驳道:“启哥儿媳妇儿是个好的,不是那样的人,从前都是咱们误会她了。”
刘大娘:“好啥好,就没见她下过地,也没见她干过活。”
贺母解释:“嫂子误会了,最近家里灶台上的事情都交给她了。”
刘大娘一脸不信的神情,道:“该她干的活儿都让你干了,你还为她说话呢。”
贺母:“真不是你想的那样,她……”
贺母话还没说完就被刘大娘打断了:“她还睡着呢?”
贺母看了一眼西厢房,道:“芸儿早上起得早,累着了。”
刘大娘瞥了一眼西厢房,哼了一声,道:“你就是老实好欺负,这才让儿媳妇骑到了脖子上。”
她儿子不如启哥儿会读书,但她家娶的儿媳妇可比隔壁的好多了。
“要我说啊,你就得立起来,狠狠治一治顾家这个姑娘,不然将来有你受罪的。”
刘大娘面上一副“我都是为你好”的模样,说的话却是在挑拨贺家婆母和儿媳之间的关系。
贺母终于找到了机会,解释道:“大嫂,真不是你想的那样。启哥儿媳妇儿一大早和夕姐儿去卖吃食了,累了,这才歇下了。”
刘大娘可不信。就顾芸儿那性子,她能出去卖吃食?再说了,她脏成那样,她卖的东西谁吃啊。
“卖吃食?”
贺母点头:“对。”
刘大娘:“卖啥啊?”
贺母:“肉夹馍。”
刘大娘:“啥?”
贺母:“就是将肉夹在饼里面。”
刘大娘:“乖乖,这是啥奇怪的吃法,当真有人买?瞧着她那一身肥肉,怕不是都进她肚子里去了。”
听着这话,贺母心里很不舒服,她脸色冷了下来。
“启哥儿媳妇儿手艺不错,有人买的。她也不是那样的人,不会偷吃的。”
刘大娘见贺母生气了,没再多说,转而问:“那她每日能赚多少钱?”
贺母虽然很想告诉别人儿媳每日赚多少钱,但丈夫和她说过,这件事不能跟任何人讲。若是旁人知道了他们家能赚这么多钱,心里多多少少会有想法的。
“赚不了几个钱。”
刘大娘越发确认自己的猜测:“想来都进她肚子里去了。”
贺母很想反驳刘大娘,又不能将实情说出去,她嘴笨,左右为难。
贺夕的房间就在旁边,她本已经睡着了,后来被刘大娘尖锐的声音吵醒了。听着她对嫂嫂的污蔑,她掀开被褥下床,出去了。
刘大娘:“呦,夕姐儿醒了。这大白天的你咋也睡了?平日里瞧着你怪勤快,怎么现在也懒了。你咋好的不学坏的学。你以后可别学那懒婆娘,不然将来要嫁不出去。”
贺夕抿了抿唇,道:“大木哥在镇上没少赚钱吧。”
提起来儿子,刘大娘心里十分得意:“可不是么,你大木哥每日少说也能赚个十五文,一个月下来能有五百文呢。要我说啊,孩子也不能死读书,万一一辈子都只是个秀才那不亏死了。”
她儿子可比他们家那个天天花家里钱,只会死读书的贺启强。
她这话不仅瞧不起贺启,还讽刺了贺父。贺父一辈子都在读书,读到老连个秀才都没考中。
贺母和贺夕的脸色都变得很难看。
贺夕捏了捏衣角,鼓足勇气,道:“那咋五十文的束脩还没交上,都欠了大半年了。”
贺父开学堂一年收费一百五十文,隔壁却只给了一百文,那五十文一直拖着不给。大家都是一个村的人,贺父贺母也抹不开面子老是去要。隔壁就是吃准了这一点,赖着不给。
闻言,刘大娘的脸色立马变了。
贺母皱了皱眉,道:“夕姐儿,咋跟长辈说话呢,快跟你大娘道歉。”
贺夕抿着唇不说话。
刘大娘:“好啊,夕姐儿,你果然全都跟顾家那婆娘学会了,如今是又懒又刻薄。你家里的钱都用来娶你嫂嫂了,穷得叮当响,估摸着还欠了钱,你这性子将来怕是嫁不出去了!”
贺母刚刚还说让女儿道歉,听了这番话,她也生气了。
贺夕难受极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母女俩都不是那会说话的人,刘大娘骂骂咧咧的。
这时,西厢房的门打开了,顾芸儿看着院子里张牙舞爪的人,冷声道:“我家妹妹长得好看,性子好,勤快能干,将来一定能嫁入高门大户。大娘想必也不认识什么有权有势的人,她的亲事就不劳烦你操心了。”
刘大娘转头怒斥顾芸儿:“哪有你插嘴的份儿。”
顾芸儿双手环胸:“旁人家的事又有你什么事儿?”
刘大娘冷笑一声:“呦,现在当这里是你家了,之前不是不想嫁吗?”
顾芸儿冷声道:“我既然嫁过来了,这里自然是我家。你若是再说些不中听的话别怪我不客气。”
刘大娘:“你敢怎么对我?我还能怕你一个小辈不成?”
顾芸儿脸色一冷,看向刘大娘:“大娘,你确定要和我吵架吗?”
看着顾芸儿脸上这个神情,刘大娘迟疑了。她见识过顾芸儿的厉害,知道她是个不管不顾的。如果再吵下去,她指不定说什么难听的话。她敢说贺母和贺夕,可不敢说顾芸儿。她拍了拍大腿,道:“哎呦呦,不得了了,你们一家小辈欺负长辈啊,我得找村长评评理去。”
说着,她就往外走去。
顾芸儿:“大娘,等一下!”
刘大娘以为顾芸儿害怕了,停下脚步,得意地看向顾芸儿。
顾芸儿:“大娘,束脩已经拖了半年了,该交了。你若下午不送过来,我明儿一早就去你家要,指不定说出来什么难听的话,也好让村里人都瞧一瞧。”
刘大娘气得脸通红,指着顾芸儿说不出话来。
顾芸儿:“慢走不送。”
刘大娘气得跺了跺脚,离开了贺家。
顾芸儿觉得有个泼辣的名声似乎是件不错的事儿。
贺夕看向顾芸儿,眼里满是崇拜的眼神。
顾芸儿对着她笑了笑。
贺母见刘大娘被骂走了,心里也十分舒坦,只是她心里有些担忧。
“可别让你爹知道了刚刚的事,不然他要生气了。”
贺夕脸色立马变了。
顾芸儿看了一眼贺夕的脸色,道:“娘,您就说是我干的就行。”
贺夕抬眸看向顾芸儿,嫂嫂竟然会将错归到自己身上,她道:“不是嫂嫂,是我。”
顾芸儿:“你是为了替我说话才这样说大娘的。”
贺母:“行了,你俩也别争了,等你爹发现再说吧。”
顾芸儿:“娘,您放心,这事儿交给我。”
贺母哪里敢放心。儿媳刚嫁过来不了解丈夫,丈夫最重规矩了,若是知道了定不会轻轻掀过去。
到了下午,贺家人正在吃饭,刘大娘拿着五十文钱过来了,说话也不怎么中听。
“大兄弟,这五十文给你送来了。”
贺父笑着说:“大嫂,不着急的。”
刘大娘看了一眼顾芸儿,阴阳怪气:“怎么不急?不就是五十文钱么,我都快被小辈们骑到头上了,再不还就要上门要了。”
贺父似乎明白了什么,忙笑着道:“都是误会。”
刘大娘:“误会,什么误会?你们家怕不是忘了多年前借我家钱的时候了。我们家念着都是姓贺的,借给了你们,你们却这般做,当真是狼心狗肺的。”
顾芸儿:“大娘,就不留你吃饭了,慢走!”
刘大娘哼了一声,离开了贺家。
饭桌上,贺父的脸沉了下来,贺母和贺夕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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