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

仿佛是被修剪尖利的指甲剐蹭神经，搅乱思考，元锦迟迟才睁开眼。

她此时也只能做出这一个举动。

身体完全不受控制，或者说，她根本感受不到身体的存在，只有有限的视野和一成不变的风景。

她试着再次眨了眨眼。并没有视线范围被逐渐遮住的过程，所谓眨眼，只是亮、暗的切换，后者是漆黑。

元锦选择保持视野：俯瞰视角，她像是悬浮在半空。只有平静的水面，看不到边界。

水中央是一块小岛。

比起这些，更让元锦觉得自己是不是精神出了问题的，是浮现在眼前的一行白色文字。

【未绑定·可成长小镇】

岛屿表面模糊成一团，尽管元锦觉得自己的视力绝对没问题，但如果能拉近一点就好了。

这个念头刚落，岛屿以及水面迎面而来，最后停在元锦觉得正合适的距离。她觉得自己摸索到了一些什么，相应的，神经刺痛也随之而来。

有些眼熟，是在哪里见过？

——首先蹦出来的念头：是难得吃一回，但还没尝出味道的红烧肉。

一整桌华国料理，个人臻享，她用筷尖夹起的那块是最油亮饱满的，肥瘦比例七三开，不至于发腻，也不会觉得柴。古法烹制，用小火精心煨熟。

对于不得不吃了十多年寡淡营养剂的她，可以说是至尊享受。元锦虽然迫不及待，但也给足了红烧肉脸面，为它搭配最新X903智脑，立体投影、3D环绕，用来做下饭的佐料。

推送的新闻一边举联邦欢庆和平，一边哀悼着元锦上将不败战绩的落幕。

……说得好像自己光荣牺牲了似的。

只是精神力碎了个干净而已。

元锦面无表情，关掉推送，边将整块肉都咬下筷，刚要咀嚼，同时被原本空白的游戏区里的陌生软件吸引了目光。

智脑附赠的游戏？于是在删除和打开之间，元锦怀揣好奇选择了后者——主要是闲的。

任凭谁在紧张的前线待了这么久，一下子放松下来，看什么都新鲜。

软件加载很快，快到她只来得及咀嚼两下，齿颊留香还没蔓延到味蕾，而投影已经被浓郁的黑占据，她下意识吞咽……

随后是窒息感充斥脑海，压得她喘不过气。

尽管家政机器人第一时间呼叫了救助，也为元锦采取了标准急救，但意识失去得也很快。而恢复神智之后，又片刻不停歇地被针刺似的痛占据了全部。

再后来，就成了这般状况。

可惜了。她还在想念还没吃出味道来的红烧肉。

不过当时那个图标——想到这里，她看向眼前的蓝、绿草和黄土……不正是眼前的画面？

至于游戏名【小镇成长计划】，与岛屿上的文字印证，摆明了：落到这个状况，和它脱不了干系。

“检测到未绑定·成长型小镇，正在校对精神力波纹。”

“资格校对成功。”

“小镇成长系统已生成，是否绑定？”

元锦正想着，有段声音突然在脑内响起。她选择当个好学生，乖乖提问：“我为什么会在这？”

“用你们的话来说，你穿越了。”

“我死了吗？”

“身体已经确认死亡。”

“……被噎死的？”

“死因：精神力崩溃。”

“……”

“玩家元锦，是否绑定小镇成长系统？”

元锦选择不予回答，而是先根据电子声音表现出来的智能程度、提供的信息等方面进行初步判断，在排除被恶意绑架等等科学方面成立的可能性之后，她得出了一个不太科学的结论。

……自己真的穿越了。

看这情况，没准还是穿进了游戏里？只是，这个游戏的打开方式不太对、明显不对吧！

难不成自己穿越成了个摄像头。

“是否绑定小镇成长系统？”

就在元锦内心吐槽的时候，询问声第三次出现。

“我可以退出吗？”刚才的对话证实了，这个声音可以交流，于是元锦撇开不知所以的绑定问题，这么问道。

“……”一阵刺啦电流声响起，“退、退出，强制退出程序中断…自我修复程序进行中。”

对方没有回答问题，而是出现了像是电流紊乱似的状态，让元锦觉察到有些不对劲。

她试探着在脑内说道：“确认绑定？”

“绑定中……绑定失败，程序运行中、修复失败，请解除程序。”

“权限缺失，解除失败，请玩家进行绑定。”

伴随着急促的滴声，那个声音留下一串不明所以的词，就此消失。

元锦若有所思，想起之前的情况，有了一些推测，开始试探：远一点。念头刚落，岛屿迅速往后退去，恢复到一开始的视野距离。

就是这样，精神力场也因此愈发疼得厉害，元锦没去理会，继续控制视野范围扩大。小岛逐渐只剩下幽蓝一点，被仿佛无边际的水域包裹。

元锦觉得自己隐约看到了边岸——

再缩小一点。

崩断的弦发出极限预警，也好似哀鸣，她忍受着逐级上涨的痛觉，继续保持专注状态，仅仅是为了证实一个推测，将精神力逼到极限，哪怕代价是难以忍受的剧痛。

直到这片地图退无可退，高于阈值的疼痛一并袭来，就像将她‘唤醒’时那样。而这回的疼，直接使得元锦再次失去视野，陷入一片漆黑之中。

……

四肢健全，起码能够感知到身体零件基本完好存在。

也就是说，赌对了。

刚才那个电子音提到强制退出时，神经闪过一瞬难忍的刺痛，让她意识到——虽然原理暂不清楚，但刚才那个视角存在，从根本来说，应该就是由她的精神力构筑而成的。那么只要把自己逼迫到极限，就能继续完成强制退出的程序。

元锦发觉自己是躺着的，于是撑起身，第一时间活动了一下手脚，虽然比刚才好许多，但……这具身体是怎么回事？她如今身处湖边，周围荒原广袤且贫瘠，看不见半点人烟和绿色，是她从没来过的地方。

湖中央是一座岛，白色状态栏漂浮着如是提醒，刚才的那一幕并非错觉。

元锦往前踏了一步，蹲下身，与水面相望，并不清晰的倒影神情平静，面容意外年轻。

初中，还是高中的自己，是不是就长这样。除了枯黄头发不同，还有些瘦弱，五官轮廓是一模一样的。但身体素质却截然不同，这样的自己，初中时就能够轻松一打十。

元锦充分发挥内心波澜起伏，面上处变不惊的特殊技能与镜面对视。

随后又一阵突如其来的疼，胃部痉挛，像被人剖开肚腹，用东西搅和得她身形不稳。

不是吧，不是吧。

又来？

元锦的神情因为剧痛而显得有些狰狞。她失去知觉前，控制着自己往后倒，不至于往前栽进水里，直觉告诉她，水中也有古怪。

而耳边响起的，是一阵莫得感情且熟悉的播报声。

“自我修复程序已结束。”

“小镇成长系统已生成，是否绑定？”

问题再次重复了三遍，而元锦只能在一片虚无之中，听见电子声音回荡，却无法作出回答。

而那个声音在沉寂了几秒钟之后再次响起：“未响应，已采用默认选项。”

“玩家元锦绑定成功，欢迎来到《小镇成长计划》。”

元锦：……

元锦：刚才的我你爱理不理？

面对上赶着强制绑定的系统，元锦选择处变不惊。这下她回过神来，意识到刚才的疼痛意味着什么，……是肚子饿了。

饿到惊天地泣鬼神直接给疼昏过去的那种程度。元锦上将拒绝承认，自己竟会有一天落到这种地步。

她猛然睁开眼，视野恢复。眼前是一片虚无空间，而自己飘在半空，可以随心意挪动，这里一片空白，除了——那座小岛。她晃悠过去，脚踏实地站稳。

从形状大小来看，尽管没有了白色状态栏，但很明显，就是自己连番看到的那一座。如今泛着幽光，元锦多打量了一眼。

蓝光构成虚线线条，框出一个一平米大小的标准正方形，这个框就占据了大部分面积，内部土地平整，且寸草不生。而贴着虚线以外，蔓延开的边缘部分开始起伏不平，有几丛绿色稀疏。

和之前俯瞰视角结合起来，像极了游戏。那刚才退出之后，又是什么情况？

元锦正梳理着疑问时，眼前出现悬浮窗，半透明，边框也泛着蓝光。她伸手轻易穿透，和智脑界面投影的原理相似，元锦很快接受了这个设定，以及窗口出现的那一行文字。

“欢迎来到《小镇成长计划》。”

“……所以说，这块地到底哪里像个小镇了？”

元锦终于把憋了有阵子的吐槽说出口。

系统的声音和文字回复出现：“因此玩家的任务是：努力建设，在末世荒原位面，将【可成长小镇】升级为世界最知名小镇。”

这么一说，好像很有道理呢。

——等等，末世、荒原？

比起这个问题，刚才感知到的绞痛再次传来，……这具身体是多久没吃饭了，元锦下意识摸了摸身上穿的外套口袋，空空如也，紧接着她找到内袋，是鼓鼓囊囊的，伸手一掏，掏出来一支写着胡萝卜三个字的橙色长条。

透明塑封包装，头顶白色状态栏【营养剂】。

那就是能吃的意思？虽然如果可以，在吃过十多年的官方特配营养剂之后，元锦也不想再碰一回。但刚才的情形清晰印在脑海里，自己短时间内应该是找不到别的可食用物品。

那么……应该也难吃不到哪里去吧，虽然她总是吐槽联邦营养剂工艺口味都不行，但单纯只是寡淡得不好吃而已——眼前这个橙黄色看起来，相对还算正常嘛。

营养剂是糊状的，不需要咀嚼，倒入嘴里就可以咽下。元锦饿得厉害一口下去，她也顾不得味道如何，总之先填饱肚子再说。

眨了几下眼的功夫，营养剂就只剩下干瘪包装袋了，她毫无形象得打了个嗝，然后摸摸没那么扁的肚皮。

饱腹效果确实不错。

这个念头刚刚闪过，后续的劲上来，元锦捂住嘴，脸色难看低头，想干呕又只能努力忍住。

……但真的，太难吃了。

元锦觉得自己需要一些转移注意力的事，比如——她杏眼微眯，斜睨向应该能当做是声音主界面的窗口，咽下作呕冲动，然后问道。

“既然我已经绑定了系统，刚才的程序故障，我想我理应得到一个合理解释。”

“以及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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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