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宇澄在心里大喊“不可”,面上却没法这么答,只得回头看颜宝华,希望她能有办法拒绝。
颜宝华却在瞪她:怎么就成我的画了???
于润秋见她俩神色有异,就以为这是什么不方便在大庭广众之下看的画——虽然他不觉得霍主事是那种轻浮好色的年轻人,但毕竟还未成亲,又是和年龄相近的同僚一起,因好奇看几眼春画,在她们那等出身,实在算不得什么。
便抬起手打算将画卷递过去,以免大家尴尬,姚蔚然站在他侧后方,先前只看见一个纸卷,于润秋这么一抬手,画卷倾斜,画纸卷得不紧,中间的孔比铜钱还大一圈,可以清楚看到画上人像。
他禁不住上前一步,在霍宇澄回头来接之前,抢先将画卷拿到手展开。
“!”
“!”
“!”
连于润秋在内,三个人都吓了一跳,甚至说不清到底谁受的惊吓更大些。
在看清画上内容不似他所想后,于润秋先松一口气,随即发现画中人意外得眼熟,又不禁提起半口气——竟是画的姚蔚然,难怪这两个年轻人见到他们这么紧张。
霍宇澄非常后悔,刚才不该含糊应了是颜宝华的画,现在怎么办?不主动认领、解释说明,不够朋友,主动认领吧,真是又尴尬又丢人!
“咳咳……”最后还是于润秋先开口,“这是什么新画法吗?下官没见过这样的人像画,看着像,又不像。”
姚蔚然的目光也终于从画上移开,分别看了看颜宝华和霍宇澄。
霍宇澄情不自禁看一眼颜宝华,想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颜宝华却将这一眼当做求助,想想霍宇澄对姚校书的心意,她心一横,抱拳道:“抱歉,我无意冒犯,只是……想试试……新……画法……”
听她结结巴巴地把事情扛下来,霍宇澄更觉过意不去,刚要说出真相,姚蔚然开口了。
“画得挺好的。”风姿卓然的校书郎,态度出乎其他人意料的平静,“可以赠给下官么?”
“呃……”颜宝华有点懵,忍不住看向霍宇澄。
霍宇澄也很意外,觉得这时代的未婚少年似乎不该是这个反应,但转念一想,越是这时代的未婚少年,大概越不可能把画着他本人的画像交还给毫无干系的异性,那不更说不清楚了吗?
就给颜宝华使个眼色,示意她同意。
颜宝华收到眼风,又见姚蔚然没有羞恼,更没有拂袖而去,还主动索画,终于缓过神来,客客气气回道:“姚校书不嫌画得粗糙就好。”
事情总算没闹得很难看,于润秋把那半口气也松了,说出来意:“先前专门校正杂著部书稿的那位校书,总出纰漏,杨监修说了几次想换一个,都没有合适的人接手。如今姚校书已经上手,又难得学问通达、严谨细心,最近这半月,杂著部多半书稿也都是姚校书校订的,因此下官便准备让姚校书接手。”
“呃……杨监修大约去翰林院了,还没到。”霍宇澄作为官品比较高的那个,出面回话道。
“那烦劳霍主事待杨监修回来,转告一声。”
霍宇澄赶忙答应,于润秋携姚蔚然告辞,目送他们二人出了殿门,她和颜宝华才不约而同长出一口气。
“要命了……”霍宇澄扶着书案转过身,却见颜宝华绷着一张脸看自己,酒窝都浅了。
她赶忙站直,拱手向对方作了一揖,“颜姐大恩大德,宇澄铭记在心,来日必当回报。”
颜宝华没绷住,叫她逗笑:“你啊你,何必呢?承认是你画的,如今岂不是佳话一桩?”
霍宇澄摆摆手:“他要知道是我画的,说不定立即拿去给姚台主看。”
“……”颜宝华后知后觉,“对啊!万一他拿给姚台主看怎么办?完了,我祖母非打得我下不了地不可!”
“……不至于不至于。”以霍宇澄对原著男主的了解,“姚校书不是这样的人,他既然当面没生气,背后定然也不会告状。”
“你如何知道?”
“你看他长得也不像那样的人啊。”
颜宝华:“……”
她算是知道什么叫色迷心窍了,算了,事情已然如此,只希望姚蔚然真的不会向姚台主告状,姚台主也不会去找她祖母算账吧。
一早受了这番惊吓,两人都老实许多,霍宇澄也不摸鱼画画了,难得认真编了一天书。
下班回到家,到她娘那儿就听说,陈士芳正式被革职,太学已补了新的司业,“叫谭云奇,四十八岁,也会接手陈士芳在集贤殿的差使。”
那就是管校书那帮男官,“这人人品如何?”不会剧情自带校正,再来一个害人精吧?
“既出了陈士芳的事,自然选的德才兼备之士。”甚至德占的比重,比才还要高。
霍宇澄略微放心,看如今的情形,姚蔚然是肯定不会离开集贤殿了,不但如此,他还专门负责杂著部,以后有什么问题都会来直接与她沟通。
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她是不相信自己有主角光环或者能抢主角光环的,所以对于姚蔚然的走近,霍宇澄更多是感到不安,怕有什么剧情转移到她身上。
她没有对程不惜的来历寻根究底,也是因为不安——原身跟女主昭王长得像,已经是原著里没有提及、也很不合理的设定了,怎么还会出现一个跟男主长得像、且特别美貌的程不惜?
霍宇澄这几天没事就在回忆原著,却怎么都想不起有这样一个人出现的痕迹,连苟彦敏祖孙,她都没想起原著中有出现过。
如果她们祖孙在原著有作死剧情,又是苟这么有记忆点的姓,按理说她应该有印象。
但她就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作为穿书者,却遇到自己没看过的剧情,这闲事她不敢管,她自己家还一堆烂摊子呢。
晚间孙园陶敏来回报,说明日应该能把书舍店铺清空,霍宇澄第二天下班后,就拉着颜宝华过去看了看,见确实收拾得只剩四壁,夸奖了大伙几句,又向燕庆虹一家道了辛苦。
而后跟桑棋要来剩下的五十两,“上次我二姐催着走,把我给催忘了,这五十两是给燕掌柜预支的工钱,你先收着。”
燕庆虹赶忙推辞:“哪有预支这么多工钱的?”
“老掌柜不光要吃药,饮食上也要精良,像她老人家说的,得多吃肉才行,你们家里人口也多,收着吧。”
霍宇澄说得十分恳切,把燕庆虹听得眼眶都红了,收下钱,又深深给她作了一揖。
“哎呦,使不得。”霍宇澄离得远,赶紧叫桑棋扶,却已晚了,只好叫燕庆虹早些歇着,自己拉着颜宝华带人溜了。
出去到外面街上,颜宝华感叹:“燕掌柜真是个实诚人。”
“是啊。哎,你想吃什么?今日我请。”
颜宝华道:“你这不会是还昨日的人情吧?”
“当然不是,这只是一点点弥补,那么大的人情,哪能一顿饭就还了?”霍宇澄想起昨日那场面,还是忍不住抖了一抖,“你昨日也吓得够呛吧?”
颜宝华抚抚胸口:“岂止是吓得够呛,我夜里做梦都梦见姚台主找到我家,我祖母追着我打……”
霍宇澄登时忘了尴尬,大笑出声:“真的吗?”
颜宝华哼一声:“你是不怕这个,姚台主总不会找到你家去。”
就算找去了,被追着打的也不会是她,霍宇澄擦擦笑出的眼泪,道:“来来来,补偿你,我二姐说有一家酒楼,红烧肉做得特别美味,笋烧得也好,咱们尝尝去。”
两人登车去了酒楼,霍宇澄点好菜,让给孙园等人也开一桌,慰劳大伙辛苦。
“你现在是不是得收书稿了?”颜宝华问。
“嗯,你有推荐吗?”
颜宝华道:“我认识那几个,都叫文心堂榨干了,根本写不出稿。”
“邹先生呢?下部还没写完?”
“早着呢,文心堂掌柜也急得很,简直恨不得自己上阵提笔写。”
霍宇澄想想自己家养的那几个清客,道:“大家都急我就放心了,慢慢来吧,左右还得收拾店面。”
“但你付梓刊印也得花功夫呢,最好就是店面整修好了,重新开张时,就有新书上市。”
“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好书一时难求啊。”
两人吃着饭聊了会儿出版行业的困境,霍宇澄又开始撺掇颜宝华:“你真不试着写写奇案悬案?”
“我现在就给你讲几个,你回去找人写去。”
“也好。别讲影响食欲的啊。”
颜宝华想了想,道:“可是奇案悬案多数都是凶案,前些日子,我祖母在家提起一桩下面州府报上来勘劾的凶案,就挺奇的,是一家九口灭门案,要听吗?”
“一家九口灭门?不是碧海教干的吧?”
颜宝华失笑:“碧海教早被剿灭得没剩几个人了,你怎么跟苟尚书似的,事事都想起碧海教来?”
霍宇澄心说你是不知道,别说外面州府,就现在晏京城内,碧海教徒都还在活动着,甚至他们的圣子,也很快就会入京,与出阁读书的昭王相识,并谱出一段孽缘。
“哎,苟绍华那事儿,查出眉目了吗?”她暂且压下有关碧海教圣子的回忆,问道。
“好像已经把戏园上下都盘问过了,其余的,我表姐没说。她们有规矩,除非她们自己说的,不然不许家里人问。”
还有保密原则呢,“那讲讲灭门案吧。”
“被灭门的这一家,近几年经商致富,便请了风水先生,想给祖上迁坟,风水先生过去看了一圈,让她们把祖坟往东北方向迁上几丈即可。她家有钱,也请得起人,很快就把坟迁过去,还立了碑、植了松柏。”
霍宇澄猜道:“但那个地方原本是有主的。”
“不错,那片地原是另一家祖先的埋骨之所,但那家家贫,没钱立碑,只有一个小土包。迁坟那家……就称她家是张家吧,张家在迁坟时,直接把人家祖先遗骨挖出,丢进河里。”
霍宇澄:“……”那这被灭门还真不算冤。
“家贫这家人去找,张家推说不知,当是无主之物,还强凶霸道,把人打了。家贫的怀恨在心,后来找机会翻墙进去,在水井里投-毒,把张家一家全毒死了。”
“不是,张家听信风水先生的话,说家贫那家占的坟地好,旺后人,是吧?”
颜宝华点头:“说是能世代富贵、利官运。”
“那被她家丢了遗骨那人,怎么家贫至此?”
颜宝华禁不住笑了:“我祖母也这么说,为了一点无稽之谈,最后搭进去十条人命,实属无谓。”她祖母讲这些给她们听,本就是为了警醒孙女。
霍宇澄想了想,又问:“家贫那人,用的什么毒,毒-药哪里来的?下在井里,那得多大的剂量,才能把人毒-死?”
“这却不知,祖母没讲这么细。”
“我有种预感,这灭门案说不定真跟碧海教有关。”
颜宝华:“……”
我感觉我也快被榨干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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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又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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