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负的诧异,在场的众人都看在眼里。
张良迟疑道:“师妹从前听说过我吗?”
许负摇头:“我与师兄从前从未见过,只是看着师兄面善,所以有些诧异而已。”
在场的众人都是聪明人,知道许负言不尽意,但这到底只是件小事,便也将它轻轻放过了。
许母命仆妇为白发老者和张良准备院落和吃食。
白发老者却挥袖摆手:“我如今如愿收下两个弟子,心愿已了,这就离去了。”说罢飘然而去。
待众人要去寻找,出了院门却已不见老者踪迹,只好作罢。
许负只觉得之前活的八年都不如今天的经历来的刺激,难道这世间真有什么奇异之人?按理来说他们立刻出门追她的便宜师父,他怎么会突然消失不见呢?
许负捧着刚认识的师父送她的这卷赠书,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张良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烦恼,靠近她,温声道:“我既是你师兄,如今师父不在,我自然会担起教导之责,若是师妹以后有什么问题,便来问我吧。”
许负点头:“好,多谢师兄。”
等到了晚上许父回来的时候,许家设宴,众人自是又为彼此介绍了一番。
看着宴会上和许父侃侃而谈的张良,许负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她爹是坚定的秦始皇死忠粉,而张良曾经刺杀过秦始皇,一心想要复兴韩国。这两个人如果知道了彼此的真面目,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等一下,阿娘之前介绍的时候说张良是她的娘家子侄,那不就意味着阿娘姓张,也是曾经的韩国人?韩国没被秦国灭国前,张家世代都是韩国的相国。阿娘在这种家庭出生,博闻强识倒是不奇怪,只是阿娘怎么会嫁给阿翁这个曾经的小兵呢?怎么看两人都不像能扯上关系的样子。
许负看向坐在主位上的阿翁和阿娘,看来这其中还有她不知道的故事。
吃完暮食,大家正准备各自回去休息,只听见许母开口道:“阿执,待会儿你到我房里来一趟。”
许执愣了一瞬,看向母亲:“是,阿娘。”
许母继续开口,严厉道:“阿钦,明日午后,我要抽查你的功课,你记得提前做好准备。”
许家二兄许钦正在发呆,一听见母亲说话,魂都要吓飞了。他指指自己,指指许执又指指许负,看起来手忙脚乱,最后不得不站起身,有气无力地回应道:“我知道了,阿娘。”
等到许父许母和许家大兄都离开之后,许钦才垂头丧气地走上前,一把熊抱住坐在对面的许负:“阿负啊,妹妹啊,为什么大哥从军的事还会连累到我啊?这世界上还有比我更惨的人吗?”
“噗嗤——”,张良坐在旁边轻笑出声,他见许负望过来向她摆摆手,示意她不要在意。
许负只觉得丢脸,努力伸着小胳膊努力想把趴在自己身上的二哥扒开:“许钦你走开啊,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丢脸的哥哥?怎么会有这么大的人连功课都忘记做。”
“我这么大的人还需要做功课这件事更奇怪吧。”许钦摇晃着许负的肩膀,“阿负啊,好妹妹,帮帮忙啊,帮我一起写好不好?”
许负半晌无语:“许钦,你要你八岁的妹妹帮十六岁的哥哥写功课你有没有搞错?而且你干嘛不去找三哥?”
许钦看了一眼坐在旁边默默看戏的三弟许游,摇头道:“不行啊,阿游的字太好看了,阿娘肯定会认出来的,阿负你帮帮忙嘛。”
许负:“可是我的字阿娘也会认出来啊?”
许钦放低了声音,说出自己的小伎俩:“就算阿娘认出你的字,她也不会怪你的嘛,阿娘最疼你了,那我不是也可以跟着蒙混过关?”
许负:……
许负最终还是帮坑妹哥哥抄了一晚上的功课。
结果等到第二日午后,许母并没有查看兄妹俩抄了整整一夜的功课,只对着许钦道:“二郎,既然你已经抄了这么多遍,想必已经记熟,背一遍吧。”
许钦呆在原地:“阿娘,我……”
许母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如果背不出来,今后就不必用膳了,等你什么时候背出来了再吃吧。”
许钦欲哭无泪:“……是,阿娘。”
……
另一头,许负已经收到了虞雁亲自送来的皮帽护膝,想着可能有什么需要改动的地方,领着她到了大兄许执的院子里。
许负:“阿兄,有些东西需要你试一下。”
许执方步从屋中走出,见到虞雁,诧异了一瞬,神情放软了些,对许负道:“什么东西?”
许负:“是一些保暖的护具,我特意请阿雁姊姊帮忙做的。我听说上郡冬季极寒,阿兄你要穿暖些,免得冻伤。”
她刚给许执讲了一下这些东西大概要怎么穿,便有阿娘身边的仆妇走进来叫她:“娘子,大娘子唤您立马到主院去。”
“啊,我知道了。”她小声嘟囔,“肯定是昨晚帮许钦做功课的事暴露了。”
许负飞快对许执道:“阿兄你记得试一下啊,阿雁姊姊做的时候特意放了点尺寸,不合适的话还可以再改改。”
说完立刻跟着仆妇离开。
待到许负走远,许执才对着虞雁温柔笑了一下,将自己的坐席移到虞雁身边,拉住她的手:“我昨晚和阿娘说了你我的事。”
虞雁的手在许执的手心里轻轻颤了一下。
“你母亲,她怎么说?”
两人身份差距太大,她不敢想象那位向来肃穆的许大娘子会怎么看待她和许执定情之事,这也是她和许执在许负面前遮遮掩掩的原因。
许执取出一支战戟形制的黄金发簪,交到虞雁手里:“这是母亲让我交给你的。”
虞雁说不出的惊喜:“许大娘子她同意了!”
许执看着虞雁,眼中满是柔情:“等两年后我戍边归来,身上有了功勋,便去你家向月娘子提亲好不好?”
虞雁点头,脸上微微显露出少女的羞涩:“好,我等你平安回来。”
许执终于克制不住自己,轻轻抱住了她,在她耳边道:“嗯,等我回来。”
“——阿兄,你试好了没有?”院外远远传来许负的声音。
虞雁立刻推开许执,翻脸无情:“不要让阿负知道,不然她肯定会笑话我的。”
许执无奈,只好配合她:“我怎么觉得,在你心里阿负比我更重要。”
虞雁不理他,只起身把坐席扯得离他远远的,装出两人不熟的样子。
许负走进屋内,便见两人坐得极远,也不觉得有什么,她先和虞雁打了招呼,然后才问许执:“怎么样,阿兄你试过护具之后会觉得哪里行动不太方便吗?”
许执摇头,眼睛一直看向虞雁:“没什么不方便的,虞娘子的手艺极好。”
见虞雁瞪了他一眼,许执才收回目光,对许负道:“当然,也多谢小妹如此为我考虑。”
许负犹疑地看了他一眼:“那就好,那我先送阿雁姊姊出去了。”
等许负从门口送走虞雁,她才跑到许执院子上前对着许执就是狠狠一脚。
许执诧异:“阿负,怎么了?”
许负生气道:“阿兄你刚才对女孩子露出那种眼神,实在是太过分了,你简直就是流氓,大色鬼,无耻之徒。”
许执:“……”
许执有苦说不出:“不是,我和阿雁……”
“什么阿雁?阿雁也是你能叫的吗?作为礼貌,你得叫虞娘子,”许负更生气了,“我没想到阿兄你居然是这样龌龊的人,我真是看错你了。”
许执刚想继续解释,许负便抢先道:“刚才我不在的时候,你有没有欺负阿雁姊姊?”
许执连忙摇头:“我没有。”
许负认真看着许执的神色,仔细辨认他有没有说谎,最后才道:“君子敏於事而慎於言,就有道而正焉。阿兄,若是你爱慕一个女子,便该认真努力追求她,而不该这么轻佻地盯着对方看。”
许负继续道:“如果你敢欺负阿雁姊姊,我会向县丞举报你的,按照秦律规定,阿兄你会被处以宫刑哦。”
感谢始皇爸爸,因为现在民间男女关系实在是一言难尽,他特意为此做出了严格的规定。
许执彻底无奈,放弃解释:“阿负,我发誓,我真的没有欺负虞娘子。”
“好吧,我暂时相信你。”许负叹了口气,“阿兄,世事易变,希望两年后,你还是我的阿兄,不要变得面目全非。”
许执无奈摇头,俯下身摸了摸妹妹的头发:“好,阿兄答应你。”
……
次日,大兄许执随队伍出发,戍边上郡。
许负正为了兄长的离开而担心,一件震惊了整个秦国的大事,让她不得不从担忧情绪里抽了出来。
七月,一则诏令从咸阳传向了秦国各个郡县。
始皇帝下令:焚烧除了《秦记》以外的列国史记;只准博士馆藏有《诗》《书》,其他私人藏书统统销毁;不准黔首谈论《诗》《书》,私下议论的统统处死,以古非今的灭族;严禁任何私学,想学法令的人必须要以官吏为师。
一时间人人自危。
而许负,一夜之间就成了失学儿童。
许负:等一下,我上的是家教,不是私学啊!这就是秦朝版双减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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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焚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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