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负顺利地让人买好东西，塞进了那位和亲公主的嫁妆里。幸而她识字，所以裴钺准备的关于匈奴的资料书册也排上了用场。

经过这件事，许负发现自己性格里有一个很大的缺陷，自怨自艾，眼高手低。

她既害怕改变历史，又讨厌历史里留下的那些遗憾，一不小心就会陷入纠结，进而进入一个死循环。

说是随心而动，但是面对汹涌的历史洪流，谁又能真正从心呢。

那名被封为公主的宫女和亲匈奴之后，吕雉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提前把鲁元公主嫁给了张敖。

张敖纵然有一千个缺点，但也比匈奴冒顿要好上一万倍。

不过鲁元公主的婚姻并不算顺利，倒不是张敖有什么不好，而是张敖的属下想要谋杀刘邦的事情泄露了。

不过了解完整件事的许负和裴钺，一致觉得刘邦活该。

这年，刘邦从匈奴包围的白登山下来之后，心里憋着一股火，杀了十几个使臣，完全不够他发泄心中的怒意。

他从平城经过赵地，大概是想起来赵王张敖是他的便宜女婿，又想起刘敬说的要把鲁元公主和亲匈奴的事情，就找上门去。

赵王张敖以女婿地身份招待刘邦，好吃好喝地对待他。

但刘邦呢？箕踞而坐，言语轻慢。

张敖好歹是诸侯王，刘邦就算是皇帝，这么对待张敖也实属有些过分了。

张敖的父亲张耳，当年是跟着陈胜吴广起家的人，早年刘邦曾经也跟着张耳做事过。张敖封王，也是因为他父亲的余泽。

张耳给儿子张敖留下了不少忠心的属下。刘邦对张耳这么没礼貌，属下们就想杀了刘邦。张耳没同意，但属下们还是暗自行动，刺杀刘邦，结果被刘邦躲过。

现在刺杀的事情暴露，刘邦自然要处置张敖。

张敖现在是吕雉的女婿，和鲁元公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吕雉自然要为他求情。

但刘邦却说，你当张敖是你女婿，但等他占有天下，还会把你女儿放在眼里吗？

本来张敖应该一撸到底的，但是他的属下贯高忠心，不愿意连累张敖，将刺杀刘邦的原因明明白白地说出来，就算受刑也不屈服。

此等忠义之举，天下闻名。

刘邦没办法，只好把张敖从赵王贬为宣平侯。

但这还不是最关键的，更重要的是，赵王的位子空出来了，刘邦把戚夫人所生的刘如意封为赵王。

许负觉得，吕雉一定恶心坏了。

想想吧，女婿的诸侯王没了，这个王位转头就掉到了儿子的竞争对手头上，想想就让人觉得讨厌。

不知道是不是之前让鲁元公主和亲却不成的事情刺激到了刘邦，这两年，刘邦屡屡和朝臣们提起，要废掉太子刘盈，改立刘如意为太子。但因为朝臣们坚决反对，刘邦只好就此作罢。

许负只觉得这件事对戚莺母子来说，简直就是无妄之灾，他们俩要人没人，要权没权，拿什么和吕雉争啊？凭刘邦的时不时抽风的宠爱吗？

许负到现在才渐渐看明白，刘邦根本就不是想让刘如意当太子，他就是单纯地不想让刘盈当太子。虽然许负经常感慨刘邦半只脚踏入棺材，但他到底还没有死。

一个年迈的皇帝是会警惕他年轻有为的继承人的。

刘盈的性格不算强势，按理来说刘邦不应该会警惕他。可惜，刘盈有一个强势的母亲。

刘邦会对自己年轻有权势的妻子产生恐惧，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许负尽力调和吕雉和戚莺之间的矛盾，但她们之间的关系就像是一根绷紧的弦，已经快要抵达断裂的边缘。

不过，这天，许负却难得放下了烦心事，带人到长安城外迎接远客。

一列车队远远驶来。

“阿宁姊姊，师兄，好久不见——”

申宁回应了她：“许久不见，阿负。你看，我把谁带来了？”

一个小身影迅速飞过，撞进许负怀里：“阿娘大骗子，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许负一下把她抱住，眼眶微湿：“燕燕——”

许玄扑在许负怀里哭诉：“明明我把诗三百全都背下来了，阿娘为什么还不回家啊？”

许负抱住许玄：“对不起……”

申宁道：“好了，母女俩久别重逢，也不必哭得这么伤心。快把眼泪擦擦。”

她给许负和许玄递帕子，一凑近两人立刻笑了：“呀，两人都成大花脸了。”

许负到底是大人，很快就止住眼泪，但许玄还是在许负怀里抽抽搭搭的。

见她们都不哭了，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才从张良身后站出来：“许姨姨好。”

许负对他笑了笑：“你好呀，小不疑。”

这个男孩就是之前张良和申宁在信中提到的要许负取名的那个孩子。

两人最终给这个孩子定下的名字是张不疑。

智者不疑，这对夫妻对儿子张不疑可谓寄予厚望。

等进了城，回到许负府上，张良才说明了他此次回长安的意图——祭奠谋反被诛杀的韩王信。

张良叹道：“他到底是韩国宗室。”

秦末时，张良起事想要光复韩国，刘邦帮他把韩国旧地颍川打了下来，当时立的韩王是韩王成。后来项羽分封诸侯，认为韩王成没有立下战功（韩国是刘邦和张良打下来的，他白捡了个王位），就没有把他立为韩王，把他带回彭城，最后还把他害死。

张良自此就放弃了复国的想法，一心一意辅佐刘邦。

至于韩王信，他确实是韩国宗室，但他和韩王的关系，就像刘备和刘邦的关系一样，有关系，但是关系不大。

韩王信早年投靠刘邦，凭借战功一步一步往上爬，他是和彭越、韩信等人一样，凭借战功封为诸侯王的。

韩王信和张良之间，除了曾经都是韩国人，彼此之间其实没有什么交情。

但韩王信因为勾结匈奴造反被处死了，张良还是决定回来祭奠一番。

他们从颍川到长安的途中拐弯去了温县，帮许负把许玄也带了过来。

许负以前总担心许玄会和虞雁长得越来越像，以至于身份暴露，但现在再看她，却没有小时候那么像了，反而越来越像许负自己。

张良道：“不是像你，是像姑母。”

化学里有相似相溶，人和人之间关系亲密，也会越来越像。

许玄一直跟着许母生活，长得就越发像许母了。

不过这对许玄来说，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又能和阿娘在一起了。

张良的儿子张不疑这名字，在汉朝重名率蛮高的。

刘不疑（？-前186），汉惠帝刘盈三子。

卫不疑，大司马大将军卫青次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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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