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嘉妃身下冉冉流出混合着血的液体,小宫女倾身向前微微一探,便来禀报:“娘娘,嘉妃怕是要生了。”
娴皇贵妃见惯了这场面,有条不紊的指挥道:“你们两个,抬嘉妃回偏殿.”她身侧两个小太监立即点头照办。
“春杏,去请太医院院首。”
“是。”小宫女小跑着朝御花园外去。
“你们,将你主子停去迎春阁,暂后处理。”红着眼睛的小宫女立即指挥身后小太监抬走自己主子。
她声音不大,却极有震慑力。“众位姐妹且自行回宫罢,今日之事,还希望大家不要恐慌,是非对错,一定会给嘉妃一个交代的。”
众人立即行礼:“嫔妾告退。”
此次赏花宴,因着徒生事端,最终也是不欢而散,有几个胆小的嫔妃甚至被吓哭了,自然是连连应声告退。
“至于你,琼贵人。”她居高临下望着三七。
“是,谨遵娴皇贵妃发落。”此刻的孟三七,不哭不闹,平静的让人不安。
她吩咐侍卫架起三七,同自己前往慈宁宫听候太后娘娘发落,再怎么位居高位,到底还是有太后插了一头,谁也不敢越过她老人家。
香炉冉冉升起浅淡烟雾,慈宁宫仿若无人,宫人极有秩序,脚步声似乎都消失不见。青花瓷对缸中养着莲,隐隐还可望见几尾鱼儿在其中欢畅的游动着,娴皇贵妃由身侧宫女搀扶着往内殿走,模样甚是气定神闲。
娴皇贵妃对谁都是一派温和柔雅的模样,此刻也不例外,她跪下身来:“请太后娘娘金安。”
上位便是当日选秀时所见的太后娘娘,此刻她由身侧宫女打着扇,手指一点一点身前黄柏木剑平头案,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娴皇贵妃久久没能等到太后回话,便是这样娓娓道来:“今日宫中开设赏花宴,本是件风雅消遣的去处,没曾想这其中有人起了歹心,趁着混乱将嘉妃推倒在地,致使嘉妃早产,意图谋害皇嗣,还请太后娘娘主持公道。”
良久,只听太后问道:“你可曾亲眼所见是这琼贵人推倒嘉妃”
娴皇贵妃噎住,片刻回道:“是嘉妃亲口所述,再者当时嘉妃身旁便只有琼贵人一人在内。
半晌,她阖上双眸,转动手中佛珠:“琼贵人,你可认罪”
她一腔傲骨,虽是跪在殿前,却背脊挺直,丝毫不惧,“嫔妾并未谋害皇嗣,也绝无意图推倒嘉妃,若是嫔妾真真想要谋害,又怎会选在今日,几十双眼睛盯着,若是趁着混乱推倒嘉妃,也绝不是由嫔妾亲自动手,如此引人注目,不是摆明了是嫔安意图谋害皇嗣。”说完,她朝地面叩头,“还请皇太后明察秋毫,还嫔妾一个公道。”
娴皇贵妃嗤笑:“事到临头不思悔改,还要狡辩。琼贵人,如此歹毒,你其心可诛啊。”
“够了!事情未曾查明前,谁也无法认定就是琼贵人推了嘉妃。一切决断,还是要等皇上回宫后再说。”
娴皇贵妃猛然晃神,是了,虽然这一切早已定局,本以为能够趁着皇上微服私访直接了断了琼贵人,哪诚想竟然错漏了太后这一步,什么等皇上回宫后另行决断,若是太后松口,直接处决了孟三七,皇上回宫后也定然不会为了一个小小贵人冒犯太后,兴师问罪。,
气氛一度冷凝,直到嘉妃宫中来人汇报:“嘉妃娘娘母子平安,是个小皇子。”太后才有了些笑意:“嘉妃宫中一切制度皆按贵妃制来行,静安,你去办吧。”。
名为静安的姑姑行礼后退出,无论是今日嘉妃所受委屈,还是为皇上诞下皇子,开枝散叶,都是大功一件,晋为贵妃,那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娴皇贵妃手心掐出了血,却听太后吩咐:“琼贵人事态不明,暂且禁足于逐月宫。”中三七叩头:“谢太后恩典。”
“修书于皇上,禀明今日此事。”娴皇贵妃应是,敛下眸中神色。
御花园事发后,逐月宫彻彻底底成了冷宫,从前来往密切的那些宫女太监也都一哄而散,只余门外持剑而立的守门侍卫。
冰冷的铁具牢牢的将门锁死,虽说事情还未查清,但阖宫妃子包括皇太后似乎都认定了,她孟三七意图害死嘉妃腹中胎儿。
当然,那些知道实情的也未必会说出口,三七苦笑一声,道:“小贺子,你又何苦跟着我,这逐月宫不复从前模样,你再留下,只会过吃糠咽菜的苦日子。”
许久未曾说话,难免嗓音稍稍有些嘶哑,她吩咐簪花:将我柜子里那只白玉镯子拿出来。
簪花惊诧,亦想反驳:“那只不可,小主,那可是,”还没等她说完,三七便骤然打断她的话:“去拿,簪花。”
她见三七态度如此坚决,脚步沉重的将那只镯子取了出来。
簪花还想挣扎一下,犹豫不给。
她安抚道:“簪花,物是死的,人是活的。”
“给我吧。”
簪花点点头,将镯子交给三七,复又背过身去,不忍再看。
那是小主亡母留给孩儿的唯一遗物。
她将镯子递给小贺子,温和道:“你那着这只镯子打点外头侍卫,快些走吧,去舒嫔宫中做事,我相信她必定不会为难你。”
小贺子一声不吭,跪在她面前。
眼眶通红:“小主不要我了吗?为何簪花姐姐都可留下,我不可?”
她轻叹道:“小贺子,簪花是我的陪嫁丫头,这是宫中人人都知道的事情,我若放她出去,簪花必定成为眼中钉肉中刺,从我口中套不出话也必定会磋磨簪花,你不一样,你从未在人前展露,你才十几岁,我不能毁了你。”
“小主不也才十几岁,让我留下来伺候你,好不好,好不好小主。”他声声泣血,罢也是头一次讲这些话。
她很是坚决,放下镯子,不忍再看,转身入了内室。
你若是还当我是主子,便出去罢,出去我也好留个念想,我等着小贺子找到证据为我明理。
小贺子眸间却骤然一亮,紧紧握住那只镯子,对着内室磕了三个响头,次次同青石板相接,发出沉闷响声:“小贺子这辈子,生是小主的人,死是小主的鬼,小主且等着我。”
话落,他拿起镯子,如珍如宝放入怀中,擦干眼泪走了出去。
只隐隐听见门外一阵哄笑,三七的心放回了地上。
他又有何处可以辩解,即使是得到证据,也不过是徒劳,又有谁可以相信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太监的话。
只也是,留个念想也好,出去了,便好。
苗疆暴乱,民不聊生,皇上带了三千死士微服私访,消息除了三七同皇太后,宫中再无人知晓。
娴皇贵妃那么直截了当的挟三七直奔慈宁宫,想必也是早已知晓皇上如今并不在宫中,既如此,那么走漏风声的必然是皇上宫中的贴身伺候之人,思至此刻,不禁叹服一 句好手段,从一开始的击鼓传花,到后面的混乱推操,想必宁常在的突然暴毙也有娴皇贵妃的手笔,这几人步步紧逼,环环相扣,如果今日慈宁宫那位松了口,想必明日便会传来琼贵人畏罪自杀,惨死冷宫的说法了。
这样也好,三七心想如今逐月宫守卫森严,进不去出不来,最起码能保她性命无虞,只盼望,宫外那位早些回来,做个了断。
“小主,今日饭莱竟只两碗糙米饭,如此梗塞,怎能下口,御膳房这帮子人,惯是会仗势欺人,见风使舵。”簪花走进内殿,逐月宫不复从前,走的走散的散,观望这里,越发冷清。小心将饭食摆在矮几上,看着小主日渐消瘦,没由来心中酸涩万分。
三七将膳食端出来递给簪花,不光饭是糙米,且冰凉梗硬,看得出是凉了很久了。她示意簪花坐下,轻声道:“快些吃吧,吃完我带你去弄些新鲜的好东西”。
簪花低头不语,咽下口中许多话,她乡野出身,比洗的都难吃的都吃过,可是天底下最好的小姐,平白被人污蔑,受这样的罪。
前些日子三七和宫人们耕种的种子大多都发了芽,尤其是春夏交替间,可收获的也是不少,那些见逐月宫出事便纷纷逃出去另寻主子的宫人之顾着收拾那些值钱的金银盘缠,菜园里的东西却是碰都不碰的,这些奴才从入宫开始便未曾再以土地耕种为食,自然是看不上这些东西的。
“簪花,小锄头给我。”三七挽起袖子,作势便要上前。
簪花:小主吩咐我便是,无需自己插手,小主金尊玉贵,万万碰不得这些。
三七无奈,簪花这丫头实在是固执,“给我罢,这里面的东西你若是挖不好是会断的,水分流失后滋味也就不那么好吃了,断根还要损失很多。”
簪花将信将疑,将锄头递给三七。
她小心翼翼的在小枝下方估量,差不多两三寸往下锄,见碰到硬物,她心中一喜,加把劲刨了出来。
“是红薯!”
三七点头:这个时节的红薯刚刚熟好,本想着再过两天刨出来大家一起分着吃。
那红薯拳头大小,因着不缺水肥,长势格外喜人,刨出一个后下面蜿蜒的细跟滴里当挂满了大大小小的红薯,只刨出一个便后她二人吃上两三天,更何况这二十多侏红薯枝,底下大概是有百十来个。簪花露出了这些天来真真正正的笑容。
她剥开周遭的藤根,示意簪花看过来。
一串串小番茄红彤彤的,饱满丰厚,看上去便让人食欲大开。
三七笑了笑:“不是想要干活,快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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