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莱昨晚学了三招,做梦都在和假想敌搏斗,今早一醒来,发现她和被子斗了一夜,右膝盖还不知怎么在墙上磕了一下,一片於紫。
李晔披上衣服,推着木轮椅停在童莱面前,查看过於紫后扔给她一瓶药膏,“这是生了贺赣多大的气。”
童莱把裤脚放下,辩解道:“奴才没生贺大人的气,奴才是学的太过认真。”
“昨天都气成河豚了,谁教你对武学师父阴阳怪气的。”
童莱拿着药,不承认自己昨天被贺赣邦邦硬的肌肉气破防,“主子莫要诬陷奴才。”
“嘴硬。”李晔从童莱身边离开,穿好外衫。
童莱收拾好被褥,把李晔洗漱用的温水准备好,出门收拾自己。
小六子休息一夜,恢复了平常不露声色的模样,在给李晔束完发后,小六子将梳子一类的贴身物品妥善地放在匣子里。
在他转身离开前,李晔把一个小巧的玉蚱蜢放在了桌面上,小六子的瞳孔猛然一缩,不敢置信地看向自己的主子。
“这是贺赣走前留下的东西,是你干爹留给你的念想。”
小六子咽了口唾沫,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他想去拿,又不敢伸手,似哭未哭地瞅着李晔。
李晔把它递到小六子面前,由着他双手颤抖的接过去。
“内侍监陪在孤身边十几年,是个忠臣。”
小六子低头看着手里的玉蚱蜢,嘴唇颤抖,泪水在眼眶中打着转流下,“主子,奴才有件事想问。”
李晔眼里闪过清晰的悲戚,“问吧!”
小六子透过泪水看向李晔,咽喉处的酸痛感让他几近失音,“主子,当年干爹放弃离开东宫,是因为奴才吗?”
李晔闭上眼睛,用沉默回答了小六子。
小六子抱着盖聂留下的遗物无声哭泣,当猜想成为现实,沉重的真相压的他承受不住。
昏暗的房间里,李晔慢慢吐出胸口郁结闷痛的那口气。
他曾有机会保住盖聂,但是盖聂为了小六子选择留下,在被抓进内牢前,他还为小六子准备了后路,让他离京去找贺赣。
只可惜棋差一招,盖聂没能把小六子送出去,是李晔最后保下他,带着去了禁苑。
小六子抓住玉蚱蜢,无声的哭着,这是盖聂娘亲留下的遗物,盖聂生前常拿着它逗弄人,让小六子喊祖母。
李晔垂眸,手掌搭在小六子肩膀,第一次对他说,“节哀。”
木轮压过地面,不久后房门关上,随着关门声响起的那一瞬,小六子哀恸的哭声响起,任由泪水浸湿衣袖。
那时的童莱还不知道,她的小六哥选择了一条最苦最脏的复仇路。
哪怕尘埃落定,梦回往日时,她仍会后悔没能拦下他。
朗州的雨天没有影响澶州的天气,童莱一行人启程时,晨光刚从远处地平线上缓缓升起,刺骨的冷意逼得童莱缩在一角不肯再动。
济青被邀请进马车厢,陪李晔下棋,黑白交战间,车队开始启动。
戴远庆得到驿长提醒,知道朗州境内山匪众多,常一群人蜂拥抢劫商队时,心脏几乎要悬到嗓子眼。
他命令车队护卫提起十二分的精神,另派出一支五人的小队作为先导,巡查沿途的异样。
棋局下了许久,童莱无聊,伸着脑袋看了眼棋局,“济青道长的棋艺和观主比起来怎么样?”
“自然比不过师兄。”
李晔落子,“那道长的观相和观主相比如何。”
“殿下是想问,贫道能不能算出师兄洞察了何种天机。”
李晔轻笑,“道长聪慧。”
济青审视棋局,思索片刻,跟着落下一子,随后看向李晔,“若是贫道能看的出,就不会是被绑出山门。
李晔的指尖夹住一颗棋子,久久未落下,童莱转头看风景,她觉得李晔很想把棋子扔到济青脸上去。
“不过贫道倒是看出了点别的。”
李晔抬眸,“道长看出了什么。”
济青拉出神秘笑容,“殿下,不可说,不可言。”
李晔唇角一扯,落子,棋局结束,济青惨输。
济青把棋子放回棋盒,啧,姻缘线不顺遂的男人脾气果然大。
戴远庆防备了三天,所幸一路都无事发生,队伍安稳进入曲平县。
一行人入住驿站不久,驿站外再次响起马蹄声,来者似乎生气驿站官员的怠慢,马鞭不停挥舞着,其间还夹杂着骂声。
“外面是谁?”童莱把床铺收拾好,蹙眉出了房门。
一旁的侍卫接话,“貌似是一支镖队。”
“镖队?”
童莱眉目间掺杂进疑惑,他们在吵什么,按律法镖队不能住馆驿,总不能硬闯。
“小六哥。”
小六子表情不善,“外面叫嚷的是温家人。”
童莱不悦地扫向门口,“晦气。”
“我去跟主子禀告一声。”
童莱点头,是得说一声,晦气玩意儿进门多糟心。
她不想听温家人耍疯,和小六子前后脚进了门。
“外面带队的是一个温家旁系,说护送的是贤妃娘娘进献给陛下的佛宝,属于官家事,要住进驿站。”
李晔翻过手里的佛经,之前暗卫送来的密信提到过贤妃要进献佛宝。
“没有帖子。”
按照律法,为官家办事的民间商人和镖队,可以拿着贴子入住驿站。
“说是前几天下雨,弄丢了。”
“不用管他们,让咱们的人在偏院待好,他行事张扬,指不定多少人盯着温家的镖队,别沾了脏水。”
“奴才明白。”小六子领了命令去找戴远庆安排。
温均扬最后如愿住进驿站,驿长哪敢让这两拨人见面,特意把他安排在了离李晔最远的院子。
驿长有心避免纷争,奈何温均扬下面的走狗有意立功,把驿站住了李晔的事着急忙慌地送到他面前。
温均扬把人踹翻,呵斥道:“蠢货,咱们给姑妈办着大事,去废人那里找什么不痛快。”
他爹好不容易在娘娘面前给他求来这个好差事,他要是办砸了,他爹能把他撕了。
赵老四打了两下自己的嘴,赔罪道:“是小的蠢笨。”
“去把佛宝看好,如果出了什么事,小爷我第一个把你踢出去顶雷。”
赵老四屁滚尿流地推出去,出门前还白了一眼来禀告的镖局老大,拿钱办事的东西,有什么神气的。
“四哥,少爷怎么说?”一个身材矮小的男人瞧见赵老四出来,忙迎上去。
赵老四“啪”地给了他一巴掌,“还敢跟老子提这事,还得老子被少爷骂。”
“哎呦呦!”男人赔笑,“是我的错,我请四大人喝酒。”
听他称自己为大人,赵老四明显愉悦不少,“你哪来的酒?”
“之前偷藏的,仅此一坛,多一口都没有。”
赵老四心里发痒,自从跟着温均扬出门,他一口酒没捞着喝过,“可是我还得守夜。”
“在驿站里,有什么可守的。”男人不以为然地开口,“驿站外面有镖局的人,驿站里有咱的兄弟,偏院那边不还有一群巡逻的,谁能混进来。”
赵老四舔舔嘴唇,警告道:“没有外人吧!”
“哎呦!兄弟我跟四大人这些年,你看我是办事不牢靠的人吗?”
赵老四高兴了,点头应下,“等一更天,我去找你。”
“好嘞!我再去给四哥寻摸点下酒菜,保管四哥喝美了。”
赵老四心里美,摇头晃脑地离开了,满脸堆笑的男人直起腰,哼着小曲朝厨房走去。
让他看看,这破驿站里有什么下酒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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