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战斗并没有拖太久。
十多只的焫烛肆意攻击,但昆仑弟子要护着毫无战斗能力的百姓,防止移动速度极快的焫烛伤害到任何人。
幸而昆仑弟子人数不少,才将焫烛逐渐击毙。
比较棘手的是那只庞然大物。
它有四层木塔之高,但能像液体那样,变换形状。之前它就是紧紧扒住东风酒庄,像垂下的柳树般拉长了自己的体型,才隔祁昭昭和酒庄之间。
慕无虞没见过这种魔物,但从它的特性、和焫烛一起行动看来,无疑又是来自谧海的魔物。
她一剑向上,将魔物伸出的如同鞭子般的一条尖刺格挡在空中。身形猛地一转,将尖刺狠狠斩落在地。
此时,唐长老阵法已成,猛然定住这只魔物,其他长老飞身而上,向魔物打出数百道剑气。
剑气势如破竹,透过魔物身体,瞬间将它毙命。
一切结束。
慕无虞轻轻喘着气看着魔物化为地面上一滩黑色血水。
片刻后,她转头看向唐长老,发现他神色不明地看着另外的方向。
顺着唐长老的视线望过去,慕无虞看见了站在晏行雪身侧的祁昭昭。
她的心微微一沉。
*
天已大亮。
长老带着众多弟子回昆仑。
昆仑规定弟子御剑不能越过半山腰,慕无虞和许多同门落在山腰,步行回峰。
由于昨日与今日变故太多,祁昭昭旧伤复发,已经被晏行雪早早带回昆仑,两人并未参与后续事宜。
褚川也是昨日回峰通知掌门后,也并未下山,而是在山上听从掌门命令。
慕无虞慢慢走着。
一阵窃窃私语若隐若现,微弱地传入她耳中——
“你说……这事奇不奇怪……”
“对啊……为什么那么多魔物都围在祁昭昭身旁……”
“好邪门……”
“……是她有什么问题吗……”
“别说了,这里人多……”
慕无虞脚步一顿。
其实早在魔物全被消灭后,她已经听见两个弟子嘀咕过这件事。
……也许只是巧合,这些人未免太过于胡思乱想了。
她面无表情加快脚步,将低语声甩在身后。
回到弟子苑后,慕无虞换过一身衣裳,盘膝打坐。
这短短十多个时辰,发生的事情却一件接一件。
她只是拉着师妹下山尝新开的糕点铺,却意外发现抵御阵法有损坏,然后门派长老和许多弟子出动……
甚至隆宣城有二、三十人因为魔物死去。
慕无虞感到有些揪心。
她轻叹一口气,闭上眼专心打坐休憩,呼吸渐渐变得绵长——
*
慕无虞紧闭着双眼,额头上有少许的虚汗。
梦里光怪陆离的情景让她猛然睁开眼,过了半响,她缓缓抬起右手擦了擦汗。
慕无虞转头,神不守舍地望向窗外——此时已是黄昏,暮色苍茫。
呆坐许久,慕无虞咬牙起身,她从柜中翻出符箓纸,坐在书桌前开始画符。
不过一会儿,她就画完七、八张符箓纸。
慕无虞一动不动地望着桌上的符纸,她脸色有些苍白,眼神十分不舍。
她眼梢一扫,注意到挂在墙上的未明剑,眼神却逐渐不再犹豫,黑亮的眸子映出霞红色的天光。
慕无虞决定去祁昭昭的弟子苑。
她将符箓纸收入乾坤袋,推开房门大步走了出去。
*
第二日午时时分,慕无虞就被带去了昆仑的议事殿。
她对此早有准备,面色平静地进入了大殿,朝着数十台阶之上站立的长老们和掌门行礼。
掌门皱眉看着慕无虞,眼中情绪复杂;有些长老则是眼中隐含怒意。
罚则堂的傅长老率先开口,声音威严:“弟子慕无虞,不管等会问你什么,你都要如实回答。”
慕无虞轻轻应道:“……是。”
“昨日弟子祁昭昭,在隆宣城被魔物包围之事,慕无虞你应当看见了吧。”
“弟子……看见了。”
傅长老轻轻看她一眼,“你在不久前,曾给弟子祁昭昭送过夜虹花?为什么?”
“回傅长老,我和祁师妹之间有些误会,所以送夜虹花是为了赔礼。”
“送了多少株?”
“十株。”
“十株夜虹花,可不算少。”傅长老慢悠悠说道:“能让祁昭昭喝上三、四个月了。”
慕无虞平静应道:“因为弟子与祁师妹误会有些多,所以我想着多送些。”
“那你可听说过颠覆符?”
“弟子从未听说过。”
傅长老的眼神陡然变得凌厉:“你不会,你师父慕檀会。”
慕无虞面露不解:“傅长老是什么意思?这与我师父有何关系?”
傅长老不作答,转而提高声音说道:“晏行雪,来说说你所见吧。”
他话音刚落,就有一名白衣少年从侧间踏入大殿,少年走到慕无虞侧前方,向掌门和长老们行了个礼。
傅长老开口:“晏行雪,你说说你昨晚在哪里?”
晏行雪声音冷冽:“我昨晚和褚师兄,在照顾祁师妹。”
“那你说说你见到慕无虞之后的所有事。”
晏行雪沉默片刻,他转头看向慕无虞,眼神又黑又冷,还有些她看不明的东西。
少年转回头,沉声答道:“她戌初时刻来的,说要来探望祁师妹的伤情。她坐了一会儿后,褚师兄去煎药,而我顾着照看祁师妹。但我注意到了一些动静,转头的时候……”
傅长老问道:“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慕无虞靠在放有祁师妹乾坤袋的柜子边,虽然她遮遮掩掩,但我仍看见她手掌外露出白色符箓纸角。”
“你还不认吗?”傅长老转而看向慕无虞,严厉问道。
慕无虞十分惊讶:“我不知道傅长老您在说什么?我的确送过祁师妹药材,昨日傍晚也去探望过祁师妹。但……我就做了这些!”
“那你探望祁昭昭,为何手掌上有符箓!”
慕无虞咬牙:“弟子只是突然想参悟一下符箓绝妙之处……”
此时,掌门深深叹了口气,他侧过脸,似是不愿再看。
“够了!”
傅长老突然打断慕无虞的话,“我们不愿再听你的狡辩之词。让我来说说你所做的事——你速来与祁昭昭不和,昆仑有许多弟子知晓此事。所以你假借赔礼之事给祁昭昭送了夜虹花,但依旧贼心不死。”
“你假意与祁昭昭交好,约她下山。但你们碰巧遇见法阵破损,之后发现城内有魔物后,你就乘祁昭昭不备,将颠覆符放入她乾坤袋中。”
“夜虹花,颠覆符。”
傅长老冷笑一声:“颠覆符为法阵符,能够使一些不常见的物品发挥出相反作用。现在弟子几乎无人知道,这两者放在一起,颠覆符能使夜虹花吸收魔气的用作加大为吸收魔气,并且吸引散发魔气的魔物。”
“你想引得魔物去伤害祁昭昭,使得一手借刀杀人!你昨夜表面是去探望祁昭昭,实则是想拿回放在她乾坤袋中的颠覆符。”
“而你师父慕檀,就是会此种法阵符的少数人之一。也是经由她师父韩长老教授的。慕檀带着你在外游历多年,教了你这种符也不算奇怪。”
“慕无虞,你一直准备着颠覆符!是时刻想用上它吧?残害同门,心狠手辣!你还不认?!”
大殿内一阵令人胆寒的沉默。
慕无虞攥紧右手,她深吸几口气,开口否认:“我不知道傅长老您是如何将这几件无关之事联系在一起!我并未做过此事!”
她话音刚落,一直沉默的晏行雪突然开口,声音毫无波澜:“与你相识以来,你从未表现出钻研甚至沉迷符箓的行为。你昨晚为何在看望祁师妹的时候,突然想要钻研符箓?”
“难道求知也有罪!”慕无虞瞪着晏行雪,声音愤怒:“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傅长老冷笑一声,将一鹅黄色乾坤袋拿出,“这就是祁昭昭的乾坤袋……”
他手轻轻一挥,一张被揉皱的白色从乾坤袋中飘出,“慕无虞,你被晏行雪打断,仓促间没有拿走这最后一张颠覆符……你说,这上面有没有你的气息?”
慕无虞沉默,她死死盯着那张符。
“哎。”一直负责教授弟子剑法的张长老突然开口,他望着慕无虞的眼中全是惋惜,“慕无虞,你为何要这样做?你和祁昭昭无冤无仇……”
“呵……”慕无虞突然冷笑一声,引得长老们侧目。
她咬着牙说道:“你们知道什么……”
“因为她不配!”
慕无虞突然大声说道:“她如此无用,竟还占着掌门徒弟之位!她的出身更是让我厌恶,就是她娘害了我师父的婚约!”
她眼中有着明显的恨意:“我恨极了她。就凭她……我不服!”
晏行雪猛然转过头,一双含着寒意的眼里燃烧着怒火。
他死死盯着少女,感觉自己仿佛是第一次真正认识这少女。
掌门缓缓开口,声音疲惫:“慕无虞……我不知你听了些什么样的流言,但你所想简直是大错特错。”
他转过头,双眼怅然:“慕檀教你颠覆符的时候,也绝不会想到你会将它用在同门身上……”
“掌门。”傅长老忙说道:“就将她交予罚则堂,意欲残害同门弟子,理应让她受一百雷鞭,再在铁寒狱关上二十年……”
掌门林鹤摆了摆手,止住了傅长老的话。
他摇头叹息:“慕无虞,你做出这种事……念在你师父的份上,就只将你逐出昆仑。”
“从此之后,你不是昆仑弟子,也与我派再无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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